第32章 逼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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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親,幾位爺爺說的不錯,此事錯在女兒身上。”
    季雲初從門口走了進來,並未正眼看向周常,徑直越過,跪在地上行禮。
    她一聽說城中耆老無故聚在前廳,急忙趕了過來。
    父親一向敬重長輩,才會讓那個遠房的爺爺,次次壓上一頭。
    “長輩們在前廳議事,你一個女兒家不經傳喚便擅自入內,成何體統!”
    季老鼻間的氣息粗了許多,坐了下去,嘴上的話更加不饒人。
    “你錯的不止這一處,城中閨中的女子若都學了你這般去,還有何女德可言!”
    幾位老者聽後,皆頻頻點頭。
    季雲初跪在地上,笑容愈發的恭敬。
    “爺爺教訓的是,孫女受教了。”
    季老橫眉揚起,雙手放在手杖的斑鳩雕刻上,下巴逐漸抬了起來。
    “不過。”
    女子一字一句地說道:“孫女自小在學習女德女誡之前,家中的夫子更著重講學的便是仁義廉恥,可見此乃為做人之根本。”
    “何以仁要排在最前邊,孫女始終不解,夫子道一個人該先有仁愛之心,秉持善念才是最為重要,不知爺爺覺得夫子說的可對。”
    “廢話,三歲孩童亦知!”季老的手杖抬起在地上頓出一個響聲。
    坐在正堂之上的季長禮,看著跪在堂下的女兒,不慌不亂地答著話,眸中略微震驚,眉眼逐漸浮上淺淺的笑意。
    不知何時,那個需要自己護著的孩子,已經長大了。
    竟也可以維護她的父親了。
    “爺爺說的不錯,仁義廉恥三歲孩童亦知。”女子淡然開口,“昨夜死去的人乃是我的夫君,是季家的新姑爺,也是爺爺的孫女婿。”
    “夫君玄九為人正直善良,卻突然暴斃身亡,即便是對待一個陌生之人,聽聞其死訊是否也該問上一問。”
    “爺爺入府可曾有寬慰過父親失去新婿之悲,可曾有問過孫女失去夫君之痛,可曾有想過夫君是何緣故身故?”
    “市井之中幾句謠言,亦能讓爺爺覺著季家清白名聲受辱,何以麵對一條鮮活的生命卻能夠無動於衷,爺爺可是忘了新婚之夜,玄九也曾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喚過您一句爺爺?”
    短短幾句,廳堂之上鴉雀無聲。
    幾位耆老皆愣在了一旁,明明坐在太師椅上,一時間竟不如女子跪在地上來的坦蕩。
    季老的手緊緊握住那快斑鳩的雕像,微微發抖。
    一個黃毛丫頭,卻在城中幾位耆老麵前,痛斥自己毫無仁愛之心。
    三歲孩童亦知,可季老不知。
    這是何等的羞辱!
    可這羞辱,自己卻無法反駁分毫。
    此時的季老嘴唇抿在一處,表麵毫無波瀾,內心早已怒火中燒。
    “爺爺平素裏見著街巷的乞兒都會落淚,卻又怎會對著自己死去的孫女婿毫無感傷,雲初相信爺爺今日登門興師問罪,定是受奸人挑唆才會如此。”
    這該死的丫頭,好話歹話都讓她說盡了。
    若再不拉下臉麵來,倒顯得自己毫無仁愛之心,毫無長輩之情。
    季老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起身走了過去,伸手扶起地上的季雲初。
    喟歎一聲。
    “雲初所言極是,是爺爺聽信小人讒言,蒙蔽了雙眼,忘卻了雲初的喪夫之痛。”
    “都是爺爺的錯。”
    季長禮本飲下一口的茶水,險些噴了出來。
    堂堂季老,城中誰人不尊不敬,竟被一個丫頭逼得彎下身段道歉。
    不僅是季長禮,其餘幾位耆老皆驚歎不已。
    本以為季雲初的話會愈發的犀利無禮,不想她見好就收,一句囫圇話給季老鋪了個台階下。
    幾位耆老皆點頭望向“和好”的爺孫二人。
    謠言此時不攻自破。
    幾位耆老紛紛下座,麵向季長禮,拱手作揖。
    為首的長者開口問道:“不知城主姑爺的靈堂設在何處,可能讓我等前去吊唁,今日冒昧上門有失禮數,還望城主大人大量莫要與我們幾位叔伯計較。”
    季老知曉,此時已無人在為其撐腰,今日的登門成了一場鬧劇。
    他急忙拍著季雲初的脊背,柔和地說道:“雲初可願帶爺爺前去吊唁。”
    隨後掩麵歎息。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憐那玄九與我們季家緣分淺薄,爺爺也想去他靈前上柱清香。”
    季雲初假意拭著麵上的淚痕,麵前的老者此時表情悲痛之中,還帶著些許惋惜,變臉如同變天一般迅速,全然不見剛才的囂張與憤怒。
    季長禮緩緩起身,對著幾位長者行禮作揖。
    “叔伯們言重了,此事乃是侄兒治理不嚴,才會惹得城中流言四起,侄兒必會徹查此事。”
    “姑爺突然暴斃身亡,一切事物還未來得及籌辦,幾位叔伯不如過幾日再來吊唁。”
    幾位耆老麵露尷尬,隻得點頭應下。
    季長禮向著自己女兒走去,輕聲說著:“雲初,昨夜一夜未曾合眼,想來應是累壞了。”
    “你季爺爺雖說與我父親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又流落在外多年,但畢竟手足至親,你既喚他一句爺爺,便就不是外人。你若想獨自回屋歇息,你季爺爺自然也會體諒於你。”
    季長禮對上季老的視線,脊背筆直地挺了起來。
    “叔父,您說侄子說的可對?”
    季長禮的聲音雖不大,但整個廳堂內此時靜的可怕,每個人都聽得十分真切。
    近處的幾位耆老誰人不知季老的身世,他本就是外室所生,又因得當時的家主不許私生子進入府中,這才一直流落在外。
    直至家主因病而去,是季長禮的父親不忍見其一人在外漂泊,這才寫進了族譜,接進了府中。
    雖無任何作為,奈何壽數長的很,熬走了一代人,成了季家僅剩的一個長輩。
    此事除了他們幾人,城中已無人知曉。
    如今季長禮說出此事,無非是想提醒季老,莫要手伸的過長,忘了自己原來的身份。
    一城之主,若不是良善之輩,怎會容忍他放肆許久。
    季老一手拄著手杖,猝不及防,向後跌了一步。
    烏雲之下透出的陽光有些昏暗,泛著灰色的光暈劃過老人的發間,又添了幾分滄桑。
    “不···不錯,雲初既是累了也該歇一歇才是,爺爺過幾日再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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