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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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晚林一手拍在女子肩頭,拍著胸脯:“放心,敞開吃,管飽。”
    南偲九見少年稍緩下的眉眼,拉著身邊男子,一同走入樓內。
    “趙公子?趙公子?”周禾輕聲喚著,“要不我們一同進去用些早膳?”
    趙坦自剛才起就一直護在周禾身前,頭一回見到如此陣仗,就算再強裝鎮定,手心裏也滿是冷汗。
    他衣袖微抬,雙手背在身後,淡然回道:“小禾,你先去吧,我隨後就來。”
    “好。”
    袖底手指微涼,卻滿是汗水。
    趙坦恍惚間走到對麵茶舍,要了一盞熱茶,一雙眸盯著茶水正愣神。
    茶舍間,幾人聚在一處,說著閑話。
    “一大清早,如意樓門前吵些什麽呢?不是剛來過一批官兵,怎的又來一批。”
    花生殼被撥開,發出清脆的動靜。
    “聽說長樂王帶了一批官兵,為了給王妃出氣,抓走了那些鬧事的人。”
    “官兵?不是說長樂王最不受寵,聖上竟然還親自派了人來?”
    “這誰知道呢,天家的事情真真假假,說不得。”
    “不過鬧事的都是王石府上和青玉坊的人,聽聞王石和楊氏兄弟死的不冤,據說啊······”
    “啊?還有這檔子事?”
    花生殼堆在茶桌之上,幾個男子聲音越發低了一些。
    “千真萬確,城門口人還沒打完,不信大可去問一問。”
    “雖說他們過分了一些,不過不論怎麽說,這都是人家後院的事情,凶手就為這個殺人?”
    “聽聞今早還死了一人,你們肯定猜不到是誰。”
    “是誰?快別賣關子了。”
    “聽說死的是當朝六品官員刑部主事——江北書,就死在家中,這一回不止開膛挖心。”
    四周的人都豎起耳朵,裝作若無其事地飲著茶水,思緒跟著飄了過去。
    “聽說啊,屍體雙手雙腳都被砍斷了。”
    “這麽慘!”
    “你們說,要是王石他們都隻是挖心,江北書連手腳都被凶手砍斷了,會不會做了什麽更加過分之事。”
    “能有什麽過分之事,不就是沾著些女子之事,要我說凶手也是想不開,有這本領做點什麽不好,就管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人家後院之事有何好議論,女子生來不就是為了侍奉男子,嫁娶或是買賣,都是女子的宿命。”
    “就是,嫁誰不是嫁,王家有錢,楊家有勢,江北書一個當官的更是有權,總好過吃不飽穿不暖。”
    “我要是女子啊,躺著伺候人就有那錦衣玉食的生活,高興還來不及!”
    一粒花生米擊向男子的後腦,男子吃痛一聲,左右張望幾下,立馬閉上了嘴。
    聊得火熱的幾人,也放下銅錢,並肩離去。
    “姑娘不必動怒,世上之人無知者眾,他們眼裏隻有淺薄見識,興許一粒花生米能讓其痛上一時,卻無法改變他們的認知。”
    趙坦平複下情緒,飲下半盞茶水,聽到那些人不堪議論本欲離去,卻不想對麵之人出手極快。
    他留下隻是怕那些人發現端倪,會對出手之人加以報複。
    待那些人走後,仔細回過神來,才發覺對麵坐著一個女子。
    白色麵紗輕垂,僅從露出的眉眼,就能看出穿戴素雅之下,掩蓋著一張絕世容顏。
    “公子以為他們所言如何?”
    王浠凡知曉趙坦是南偲九親自帶回的如意樓,她並不明白,一個落魄到在街頭賣字的窮秀才,有什麽本事能得他人青睞。
    趙坦放下茶盞,輕聲歎道:“姑娘身為女子,聽到他們所言,自會覺得憤懣不平。”
    “即使我身為男子,聽此間一言,也難以平常心對之。”
    “世道艱難,女子本弱存活於世更為艱辛,得嫁良人許能安穩一世,若所遇非人,又豈是顛沛流離這般簡單。”
    “我自幼與母親相依為命,比上尋常之人,對女子的艱辛更多幾分了解。”
    “我曾聽聞江湖上,金麟宗大肆宣揚男女平等之舉,甚至對近處的幾座城鎮皆產生一些影響。”
    麵紗之下,傳來悠悠發問。
    “公子覺得此舉可行?”
    趙坦淡然笑道:“若是帶頭者當真為女子著想,或許可行,但打著此旗號沽名釣譽,又有幾分能夠落實。”
    “退一萬步講,此舉即便人人推崇,女子皆入山中習武,又能如何?”
    “有武藝傍身許能保護自身不被人欺辱,但並不能夠改變這世間對女子的約束,更不能改變女子對自己的約束。”
    女子撐起一隻手掌托著臉頰,心裏起了疑惑。
    “不知公子以為如何才能,真的解開生為女子的困局?”
    “不怕姑娘笑話,我沒有什麽太大的見解和抱負,我讀書考取功名,初衷隻是為了能夠給母親豐衣足食的生活。”
    趙坦眼裏流露出一絲憂傷。
    “隻是如今母親已不在人世。”
    “但這條路我仍舊會走下去。”
    男子的眸光一閃,沒有任何遮掩,言語間盡是坦蕩。
    “要改變現狀便先改變人的認知。”
    “就如同讀書人自小便知曉四書五經是該背的準則,知曉士農工商彼此之間的高低之分,知曉入仕能夠改變家族的命運,這一切都來自我們的認知。”
    “但這些認知又是誰定下的?”
    “若自幼我們便知曉女子與男子相等,知曉女子也能經商務農,也能讀書習字甚至考取功名,姑娘覺得世人還會輕賤女子,還會隨意欺辱女子嗎?”
    “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生來就是為了嫁人生子,這些言論無非是為了讓女子成為附屬品,約束著女子的認知,令其無法思考對錯,令其一代接著一代陷入這樣的循環之中。”
    “這一切不過是那些掌權者定下的規矩。”
    “也許那個凶手手段殘忍,但我想他或許是想為了那些女子鳴不平。”
    “隻是殺一人或是殺百人,都無任何區別,因著這世間就是如此,規矩如此,約束永遠存在,就不斷會存在受害的女子。”
    纖細的指尖捏入花生殼中,內裏早已粉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