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種絕對的，吞噬一切聲音的死寂，在智者生命終結的瞬間，君臨了整座城市。
    戰場上，那震耳欲聾的咆哮，那撕裂空氣的尖嘯，那金屬撞擊的巨響，全部消失了。
    正在衝鋒的巨錘，高舉的手臂凝固在半空。
    攀附在高樓外牆的利爪，鋒利的指尖停在窗沿。
    數以百萬計的感染體，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在同一秒鍾內，靜止不動。
    這詭異的停頓隻持續了三秒。
    三秒後，咆哮聲再次響起，但那聲音裏，再也沒有了統一的意誌與憤怒，隻剩下混亂，原始的饑渴。
    它們再次動了起來，卻毫無章法，互相擁擠，踩踏，攻擊的目標不再是堅固的防線，而是距離自己最近的任何活物。
    它們變成了真正的，行屍走肉。
    ……
    指揮部內，那根名為緊張的弦，已經繃到了極限。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著電子沙盤上那詭異靜止，又再次混亂蠕動的紅色光點。
    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種未知的變化，比之前猛烈的攻擊，更讓人心髒抽搐。
    陸蒼穹的手撐在控製台上，手背青筋暴起。
    陳仁的嘴唇已經幹裂，他盯著通訊器，像是在等待最後的審判。
    【滋……】
    一陣輕微的電流聲，通過主通訊頻道，傳遍了指揮部的每一個角落。
    一個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司令。”
    “目標已擊斃。”
    “任務完成。”
    幽靈的聲音，平淡，簡短。
    卻像一道貫穿天地的驚雷，在每個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響。
    死寂。
    指揮部內落針可聞的死寂。
    下一秒。
    “贏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了出來，那聲音嘶啞，破裂，卻帶著無法抑製的狂喜。
    情緒的堤壩瞬間崩潰。
    “我們贏了！！”
    “贏了！我們贏了！！”
    整個指揮部，爆發出山崩海嘯般的歡呼。
    那些平日裏鐵骨錚錚的參謀軍官，此刻像孩子一樣擁抱在一起，用盡全力捶打著對方的後背，有人笑著，有人吼著，有人淚流滿麵。
    陳仁猛地轉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陸蒼穹。
    陸蒼穹也正看著他。
    兩個鐵血司令的臉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他們伸出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那力道之大，讓指節都發出了“咯咯”的聲響。
    他們什麽都沒說。
    但通紅的眼眶，已經說明了一切。
    溫婉再也支撐不住，她捂著嘴，身體靠在丈夫堅實的臂膀上，壓抑了數日的恐懼與擔憂，在此刻化作決堤的淚水，無聲地滑落。
    為了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
    更為了那六個，用生命在刀尖上跳舞的孩子。
    ……
    “吼！”
    市政大樓十五樓。
    屠夫的咆哮與暴君的嘶吼重疊在一起。
    他無視了刺入自己腹部的骨刃，匯聚了全身最後的力量，右拳的動力核心過載運轉，發出刺耳的蜂鳴。
    【轟——！】
    一拳，毫無花哨。
    正中暴君那顆醜陋的頭顱。
    合金拳套深深嵌入，暴君的腦袋像個被砸爛的西瓜，紅的黑的液體四散飛濺。
    它龐大的身軀晃了晃，轟然倒地。
    幾乎在同一時間。
    另一側，烏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貼近了對手。
    他躲開了橫掃而來的骨刃，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手中的高頻匕首，自下而上，精準地從暴君的下顎刺入。
    刀刃貫穿了整個大腦。
    那隻暴君的動作瞬間凝固，猩紅的瞳孔迅速黯淡。
    戰鬥結束。
    屠夫拔出拳頭，踉蹌著後退幾步，靠在了滿是裂紋的牆壁上，動力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烏鴉也脫力地滑坐在地，急促地喘息著。
    通訊器裏，幽靈那簡短的報告清晰傳來。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狼狽的樣子裏，看到了一絲如釋重負。
    屠夫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喂，娘娘腔。”
    “可別死在這兒了。”
    烏鴉擦掉臉上的血汙，回敬道。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蠢牛。”
    話音剛落。
    【哢嚓……】
    一聲輕微的，玻璃碎裂的聲音傳來。
    兩人同時轉頭。
    隻見樓層外的玻璃幕牆上，一隻慘白而鋒利的手爪，已經扣碎了玻璃，正在向上攀爬。
    緊接著，是第二隻，第三隻……
    密密麻麻的利爪，如同地獄裏爬出的蜘蛛，正從大樓的外牆，向他們所在的樓層湧來。
    ……
    一樓大廳。
    血腥味濃鬱得如同實質。
    美杜莎將手中那支槍管已經徹底報廢的【玫瑰之吻】，當做短棍，狠狠砸碎了一隻撲上來的喪屍的頭骨。
    她靠在斷裂的承重柱上，胸口劇烈起伏。
    “黑豹。”
    “我到極限了。”
    “我也一樣。”
    黑豹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的動力爪能量已經耗盡，隻能憑借蠻力撕扯著敵人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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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鳥癱坐在一堆屍骸上，他身上的【蜂群係統】徹底熄滅，連動力甲的輔助功能都已停止。
    他們三個，被無窮無盡的屍潮，死死地釘在了這裏。
    動力甲的縫隙裏，不斷滲出鮮血。
    體力，早已透支。
    就在這時，幽靈的聲音，如同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目標已擊斃。”
    三個人，動作都是一頓。
    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哪怕隔著厚重的頭盔，也能感受到彼此的情緒。
    黑豹咧開嘴，無聲地笑了。
    飛鳥仰起頭，看著被硝煙熏黑的天花板，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美杜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欣慰的，卻又帶著一絲淒美的弧度。
    值了。
    他們為隊長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
    一切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希望……”
    黑豹喘息著，低聲說道。
    “隊長他們，能活著出去。”
    他的話音未落。
    前方擁擠的屍群，忽然被一股巨力粗暴地向兩側推開。
    一隻體型遠超普通感染體的怪物，撞開了同類，出現在三人麵前。
    它的手臂，異化成了兩柄巨大的，如同鐮刀般的骨刃。
    它鎖定了已經彈盡糧絕的三人。
    美杜莎握緊了手中的廢鐵。
    黑豹用盡最後的力氣，重新站直了身體。
    飛鳥撐著地麵，試圖爬起來。
    那隻變異喪屍，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猛地衝了過來。
    鋒利的骨刃，在昏暗的大廳中，劃出兩道死亡的弧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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