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沙，地底實驗室。
    冰冷的白熾燈光，將威廉博士的影子，長長地投射在光潔如鏡的金屬地板上。
    他站在巨大的環形觀察大廳內，俯瞰著下方那些在墨綠色培養液中沉睡的“傑作”。
    這裏的一切，都散發著一種秩序井然的瘋狂。
    在他身後，巨大的全息戰術地圖上，一個醒目的，代表著敵對武裝力量的綠色箭頭，正從南方，堅定不移地刺向常沙的心髒。
    箭頭後方，還有一片更大規模的綠色光點，停留在了一個叫郴市的地方。
    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安保隊長傑森，大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的裝備，與周圍穿著白色無菌服的研究人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站到威廉博士身側，視線同樣落在了那副巨大的地圖上。
    “博士。”
    傑森的聲音，帶著一種軍人特有的幹脆，也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傲慢。
    “目標分兵了。”
    “他們的主力，大約兩個師的裝甲部隊，停在了郴市。似乎想先把那裏的爛攤子收拾幹淨。”
    “隻有一支大概一個師規模的先頭部隊，在繼續向我們前進。”
    威廉博士沒有回頭，他隻是輕輕擦拭著自己的金絲眼鏡。
    “一個師。”
    他重複了一遍，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傑森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們這是看不起誰呢？”
    “一座被屍潮淹沒的城市，在我們經營了這麽久的地盤上，他們居然還敢分兵。”
    “簡直就是把‘傲慢’兩個字，寫在了自己的軍旗上。”
    傑森向前一步，身體微微前傾，作戰靴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
    “博士，給我一個小時。”
    “我親自帶部隊出動，配合城裏的潛伏單位，可以在他們進入市區前，就把這支先頭部隊的指揮係統徹底敲掉。”
    “這些舊時代的軍隊，一旦失去指揮，就是一群沒頭蒼蠅。”
    他的話語裏，充滿了對自身武力的絕對自信，以及對林焱那支部隊的輕蔑。
    威廉博士終於轉過身，他那雙毫無情感波動的藍色眼睛，透過鏡片，平靜地看著傑森。
    “傑森隊長。”
    “你是在質疑我的安排嗎？”
    傑森的身體，瞬間繃緊。
    他從威廉博士那平靜的語調裏，聽出了一絲危險的信號。
    “不敢，博士。”
    “我隻是認為，沒有必要用您寶貴的‘資產’，去對付這些不值一提的雜魚。”
    “殺雞，焉用牛刀。”
    威廉博士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卻讓整個觀察室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
    “牛刀？”
    他緩緩搖頭。
    “不，不，你理解錯了。”
    “他們不是雞。”
    “他們是……送上門來的，絕佳的實驗素材。”
    他伸出手指，在空中虛點著那個正在移動的綠色箭頭。
    “你看，一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意誌堅定的軍隊。”
    “在麵對數以百萬計，無窮無盡的屍潮時，他們的彈藥消耗速度，他們的陣型變化，他們的心理承受極限，他們的崩潰臨界點……”
    “這些數據，遠比在實驗室裏，用幾隻小白鼠能測出來的，要寶貴得多。”
    威.廉博士的聲音，開始帶上一種病態的狂熱。
    “我要看的，不是一場簡單的勝利。”
    “我要看的，是他們從希望，到掙紮，再到絕望的全過程。”
    “我要把他們的骨頭一寸一寸地敲碎，看看裏麵到底藏著什麽，能讓他們支撐到現在。”
    傑森沉默了。
    他無法理解這種科學家的思維。
    在他看來，敵人，就應該用最有效率的方式，直接摧毀。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一場戰爭，當成一場供人觀賞的，血腥的戲劇。
    “所以，我們什麽都不做？”
    傑森不甘心地問。
    “不。”
    威廉博士的笑容，愈發冰冷。
    “我們當然要做點什麽。”
    他轉過身，重新看向地圖。
    “先送幾份開胃菜過去。”
    “驅趕A7，B3，C9區域的屍潮，向他們的前進路線上，進行第一波衝擊。”
    “我需要知道，他們的常規火力，能對我的實驗體，造成多大程度的損耗。”
    傑森深吸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無法改變這個瘋子的決定。
    “是，博士。”
    他立正，轉身，幹脆地走向一旁的通訊控製台。
    他拿起通訊器，切換到一個加密頻道，聲音變得冷酷而高效。
    “所有引導小組注意。”
    “開始執行‘牧羊人’計劃。”
    “目標，正南方向，十五公裏外，那支不知死活的部隊。”
    “讓我們的客人們，感受一下我們的熱情。”
    命令，被迅速傳達下去。
    巨大的戰術地圖上，代表著屍潮的，密密麻麻的紅色光點，開始像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從城市的各個角落，匯聚成三股龐大的紅色洪流。
    它們的目標，直指那個還在穩步推進的，孤獨的綠色箭頭。
    傑森放下通訊器，回頭看向威廉博士。
    威廉博士正饒有興致地欣賞著地圖上的變化，像一個棋手，在欣賞自己布下的棋局。
    “博士，我還是認為，單純的屍潮，無法對他們造成致命威脅。”
    “他們的火力配置，遠超我們之前遇到的任何一支正規軍。”
    “消耗，是相互的。”
    威廉博士頭也不回。
    “我知道。”
    “所以，這隻是第一步。”
    “當他們疲於奔命，彈藥見底的時候。”
    “當他們以為，自己已經戰勝了這片屍海的時候……”
    他的手指，輕輕點在了培養槽的玻璃上。
    玻璃內，一隻肋生雙翼，利爪閃爍著寒光的“利爪”強化版，猛地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沒有瞳孔的，純粹的血色眼眸。
    “我的‘天使’們，才會降臨。”
    “去收割他們的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