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沙市郊外，夜幕降臨。
    陳忠握著“風暴”步槍，冰冷的槍身硌得他手心生疼。
    他身後的士兵們，靠在“炎犀”步戰車冰冷的裝甲上，像一群受驚的鵪鶉，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讓他們跳起來。
    他們的武器端著，卻不知道該指向何方。
    黑暗，吞噬了一切。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前方那道由黑色裝甲構成的，紋絲不動的防線。
    修羅特戰旅的士兵們，依舊保持著完美的戰鬥陣型。
    沒有交談，沒有動作。
    他們仿佛與黑暗融為了一體，隻有戰術目鏡上那幽藍色的光芒，如鬼火般在陣地上靜靜燃燒。
    外骨骼裝甲內置的夜視與熱成像係統，將這片死亡廢墟的每一個細節，清晰地投射在他們的視網膜上。
    在他們眼中，黑暗並不存在。
    突然，林焱的聲音在公共頻道中響起，平淡得像是在宣布今天的天氣。
    “準備迎敵。”
    陳忠的心髒，猛地一抽。
    迎敵？
    敵人……在哪裏？
    他的視線瘋狂地掃過前方空曠的焦土，除了堆積如山的喪屍殘骸，什麽都沒有。
    “目標速度極快。”
    “注意三點鍾和九點鍾方向。”
    林焱的指令，簡潔，清晰，不帶任何情緒。
    陳忠和他的人，立刻緊張地將槍口轉向了左右兩側的廢墟陰影。
    那裏的城市建築，像一頭頭蟄伏的巨獸，在夜色中投下猙獰的輪廓。
    什麽都沒有。
    死一般的寂靜。
    【沙。】
    一聲極其輕微的，碎石被踩動的聲音，從右側的陰影中傳來。
    快得像幻覺。
    陳忠的神經瞬間繃緊。
    下一秒，一道灰白色的影子，毫無征兆地從一棟廢棄商場的破洞裏竄出。
    那東西形如獵豹，四肢著地，動作卻比獵豹更加迅捷，更加詭異。
    它幾乎是貼著地麵在滑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如同一道灰色的閃電，直撲防線側翼的一名修羅士兵。
    是潛行者。
    陳忠的瞳孔，縮成了針尖。
    他甚至來不及出聲示警。
    那個被襲擊的修羅士兵，卻連頭都沒有轉。
    就在潛行者撲到他身側，鋒利的骨爪即將撕開他脖頸裝甲的瞬間。
    那名士兵動了。
    他的左臂以一個人類不可能做到的角度與速度，向外一擺。
    【咻！】
    一道幽藍色的光束，從他手中的電磁步槍槍口一閃而過。
    沒有震耳的槍聲，隻有撕裂空氣的輕微嗡鳴。
    那隻迅捷如鬼魅的潛行者，整個頭顱，在半空中被精準地命中。
    藍光穿過。
    它的腦袋，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的黃油，瞬間氣化，消失。
    無頭的屍體因為巨大的慣性，繼續向前翻滾了幾圈，重重地砸在那名修羅士兵的腳邊。
    從發現，到反擊，再到擊殺。
    整個過程，不到一秒。
    陳忠張著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根本不是反應。
    這是預判。
    或者說，是某種他無法理解的，全方位無死角的戰場感知係統。
    然而，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沙沙沙——！】
    更多，更密集的異響，從四麵八方傳來。
    廢墟的陰影裏，街道的拐角處，甚至是一些低矮建築的樓頂上。
    成百上千道灰白色的影子，同時湧現。
    它們從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路線，對修羅特戰旅的防線，發動了一場立體的，飽和式的突襲。
    “該死！開火！快開火！”
    陳忠的一個部下，終於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語無倫次地大喊。
    他舉起槍，試圖瞄準一隻從正麵衝來的潛行者。
    可那東西的速度太快，移動軌跡又毫無規律，準星根本無法套牢。
    “不要開槍！會打到自己人！”
    陳忠嘶吼著製止了他。
    修羅特戰旅，已經被那片灰白色的浪潮，徹底包圍了。
    在他看來，這是絕境。
    陣型被衝散，各自為戰，然後被無窮無盡的怪物，逐一淹沒。
    這是他們曾經經曆過的噩夢。
    但是，噩夢沒有重演。
    麵對來自四麵八方的攻擊，修羅特戰旅的陣型，非但沒有散亂，反而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了變化。
    他們展現出了一種近乎於藝術的，教科書級別的反包圍戰術。
    原本呈一字排開的防線，瞬間收縮。
    外圍的士兵半跪在地，以最快的速度，構成了一個朝向四麵八方的圓形防禦陣。
    內圈的士兵，則與他們背靠背，負責補位與清理漏網之魚。
    沒有命令。
    沒有呼喊。
    所有的戰術變化，都在沉默中，一氣嗬成。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在指揮著每一個單位的行動。
    【咻！咻！咻！咻！】
    幽藍色的光束，開始在黑暗中，交織成一張死亡之網。
    每一道藍光亮起，都代表著一隻潛行者，被精準地爆頭。
    它們的偷襲，它們的迅捷，在這種360度無死角的絕對火力麵前，變成了一個笑話。
    陳忠呆呆地看著。
    他看著一名修羅士兵，在擊斃了正前方一隻潛行者的同時，左肩的外骨骼輔助臂自動抬起，臂載的小型機炮噴出火舌，將一隻從他頭頂飛撲而下的怪物，淩空打成了碎片。
    一心二用，精準無誤。
    他看著兩名士兵，在交叉火力的間隙，同時向中間踏出一步，用覆蓋著超合金裝甲的肩膀，硬生生將兩隻企圖突破防線的潛行者，撞得骨骼盡碎，倒飛出去。
    配合，天衣無縫。
    他們不是在戰鬥。
    他們是在黑暗中，跳著一支優雅而殘暴的，收割之舞。
    陳忠和他身後的五十幾名士兵，像一群被施了定身術的木偶，徹底僵在了原地。
    他們手中的槍，不知何時已經垂下。
    震撼，已經不足以形容他們此刻的心情。
    那是一種，凡人仰望神明時的，深深的無力與敬畏。
    不到三分鍾。
    最後一隻潛行者的屍體，倒在了陣前五十米外。
    戰場，第三次恢複了寧靜。
    地麵上，鋪滿了數百具灰白色的，形狀扭曲的屍體。
    修羅特戰旅的陣型，緩緩舒展開，重新變回了那道堅不可摧的黑色防線。
    無一傷亡。
    甚至，連移動過的位置，都和之前分毫不差。
    林焱抬起頭，幽藍色的麵甲，遙遙望向遠處燈火全無，如同一座巨大墳場的常沙市區。
    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幾乎無法掩飾的，淡淡的厭倦。
    “這些小把戲，什麽時候才能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