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國前進基地，指揮帳篷。
    卡蘭·辛格猛地站起身，將手中的雪茄狠狠砸在地上。
    “怎麽回事！”
    “雷達顯示屏上為什麽全是雪花！”
    他麵前的全息沙盤，原本清晰標注著己方兵力部署的藍色光點，此刻正瘋狂閃爍，扭曲，變成一團毫無意義的亂碼。
    刺耳的警報聲，與通訊頻道裏傳來的，夾雜著驚恐與電流雜音的嘶吼，混雜在一起，變成了一場混亂的交響。
    “將軍！我們的通訊被幹擾了！所有頻道都是雜音！”
    “一號，二號，三號雷達站全部失聯！”
    “炮兵陣地聯係不上！他們的線路斷了！”
    阿傑·汗拔出腰間的手槍，衝著帳篷外大吼。
    “敵襲！全體進入戰鬥崗位！”
    他那粗獷的聲音，瞬間被一聲從天邊傳來的，低沉而尖銳的撕裂聲所淹沒。
    那不是炮彈的呼嘯。
    那是死神劃破長空時，發出的歎息。
    為首的【幽魂】指揮車內。
    灰燼的猩紅電子眼，靜靜地看著麵前的全息地圖上，那片代表著敵方基地的藍色區域，正在被一個個熄滅的紅點所取代。
    那些紅點，是敵人的指揮節點，防空陣地，炮兵單位。
    “目標已清除。”
    利刃的聲音，像是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
    “【天罰】電磁軌道炮，命中率百分之百。”
    “敵方遠程打擊能力，已被剝奪。”
    灰燼伸出覆蓋著黑色裝甲的手指，在地圖上輕輕向前一推。
    “第一小隊。”
    他的聲音，在五十台突擊車的駕駛員腦中同時響起。
    “前進。”
    戈壁灘上，五十台沉默的鋼鐵幽靈，引擎同時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
    它們沒有選擇防禦工事最堅固的正門。
    而是像一把燒紅的餐刀，切向了基地側翼，一處看似最無足輕重的防禦扇區。
    “他們在那裏！在那邊！”
    瞭望塔上，一個印國士兵指著遠處卷起的煙塵，聲音因恐懼而變形。
    “開火！快開火！”
    部署在第一道防線上的重機槍與步戰車機關炮，終於開始咆哮。
    子彈如雨點般潑灑過去，在【幽魂】突擊車的黑色裝甲上，濺起一連串無力的，微不足道的火星。
    然後，那些火控手，再也沒能扣動第二次扳機。
    嗡——
    所有【幽魂】突擊車上的遙控武器站，同時調轉槍口。
    沒有掃射。
    隻有精準的點名。
    嗤！嗤！嗤！
    一道道熾熱的曳光，如同死神的判決書，精準地穿透了每一個火力點的射擊口，鑽進每一個士兵的頭顱。
    鮮血與腦漿，在混凝土掩體後，炸開一朵朵微不足道的血花。
    整個過程，安靜，高效，甚至帶著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優雅。
    卡蘭·辛格衝出帳篷，他看著遠處那道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逼近的，黑色的潮水。
    他感覺自己的血液，正在一寸寸變冷。
    那不是戰爭。
    那是一場單方麵的，冰冷的，工業化的屠宰。
    “‘金剛’！讓‘金剛’小隊上！”
    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攔住他們！”
    十名身材魁梧，穿著笨重的，閃爍著藍色電弧的初代動力輔助係統的印國士兵，怒吼著從掩體後衝出。
    他們是這個基地的王牌，是夏爾馬博士的驕傲。
    他們迎向了那片鋼鐵洪流。
    然後，他們就像十顆撞向山巒的雞蛋。
    為首的【幽魂】突擊車，甚至沒有開炮。
    它隻是保持著那無可匹敵的速度，撞了上去。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
    被寄予厚望的“金剛”戰士，連同他那身閃爍著電弧的裝甲，被瞬間撞成了一灘無法分辨形狀的，混合著鋼鐵與血肉的爛泥。
    黑色的突擊車，從那灘爛泥上，一碾而過。
    車身的裝甲上，甚至沒有留下一絲凹痕。
    阿傑·汗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手中的威士忌酒瓶，無聲地滑落，摔得粉碎。
    “魔鬼……”
    “他們是魔鬼……”
    黑色的洪流，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姿態，撕開了第一道防線。
    它們沒有絲毫停留，徑直朝著基地的腹地，碾壓而去。
    沿途所有的抵抗，所有的掩體，所有的人，都在它們麵前，化為齏粉。
    ……
    陰冷的牢房裏。
    周正被外麵傳來的，越來越近的，富有節奏的轟鳴聲驚醒了。
    那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種炮聲。
    也不是喪屍的嘶吼。
    那聲音，沉悶，有力，帶著一種碾碎一切的，無可阻擋的氣勢。
    每一次轟鳴，都讓這個集裝箱改造的牢房，微微震顫。
    角落裏，那個雙腿骨折的年輕士兵，掙紮著抬起頭，臉上寫滿了困惑與恐懼。
    “隊長……那是什麽聲音？”
    “是地震嗎？”
    另一個被吊在牆上的士兵，虛弱地開口。
    “好像……好像是爆炸聲……”
    “可……可這聲音，太整齊了……”
    對，整齊。
    周正的獨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這正是讓他感到極度困惑的地方。
    戰場應該是混亂的，炮火聲應該是雜亂無章的。
    可外麵的聲音，卻像是一台巨大無比的，正在穩定運行的機器。
    每一次爆炸，每一次轟鳴，都像是一個節拍器，精準地，踩在同一個點上。
    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正在指揮著這場毀滅。
    突然！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就在牢房外不遠處炸開！
    整個集裝箱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得跳了起來，重重砸回地麵。
    鐵門上的觀察口，透進了一片刺眼的火光。
    緊接著，是印國士兵們更加淒厲的，夾雜著絕望的慘叫。
    “他們過來了！他們衝過來了！”
    “開火！對那輛黑色的車開火！”
    “啊——！”
    慘叫聲戛然而止。
    牢房裏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周正的心髒，開始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
    黑色的車？
    他強忍著渾身的劇痛，掙紮著，將頭湊到那道狹窄的觀察口。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足以讓他永生難忘的一幕。
    一輛通體漆黑，線條猙獰得不似凡間造物的突擊車，正靜靜地停在不遠處的空地上。
    它的車身上，還在往下滴著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
    在它的周圍，是十幾具被撕成碎片的印國士兵的屍體。
    沒有硝煙，沒有彈坑。
    隻有純粹的，被物理力量徹底碾碎的死亡。
    那台黑色的殺戮機器，仿佛感知到了他的視線。
    車頂上一個毫不起眼的武器站，緩緩地轉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周正的心跳，在這一刻，幾乎停止了。
    然而，那黑洞洞的槍口，隻是對準了他一秒。
    隨即，它仿佛失去了興趣，又緩緩地移開。
    它的目標，是更遠處的，那些還在徒勞抵抗的敵人。
    周正的身體，順著牆壁，無力地滑落在地。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剛從水裏被撈出來。
    那不是敵人。
    那絕對不是敵人！
    沒有任何一支部隊，會在清掃戰場時，刻意放過一個可能藏有敵人的集裝箱。
    除非……
    除非他們知道，這裏麵關著的，是什麽人！
    “隊長……”
    年輕士兵的聲音帶著哭腔。
    “外麵……外麵到底是什麽……”
    周正沒有回答。
    他隻是緩緩地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溫熱的液體，從他那隻獨眼中，洶湧而出，混合著幹涸的血跡與塵土，順著他滿是傷痕的臉頰滑落下來。
    他笑了。
    笑著笑著，變成了嚎啕大哭。
    他哭得像個孩子，哭得渾身顫抖，鐵鏈嘩嘩作響。
    他將這一個月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絕望，都宣泄了出來。
    援軍。
    他們真的等到了援軍！
    “是我們的……”
    他的聲音，嘶啞，破碎，卻又帶著一種狂喜。
    “是我們的人……”
    “他們……來接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