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這兩個字，像兩顆燒紅的烙鐵，深深地烙在了林天和他身後每一名西部戰區士兵的心上。
    風雪似乎小了。
    昆侖山的風，第一次變得不再那麽刺骨。
    林天緩緩放下那隻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的手，他看著麵前這群年輕得過分的將領，每一個人的臉龐上都還帶著一絲未脫的稚氣，可他們身上那套嶄新的，充滿了未來科幻感的外骨骼裝甲，以及他們身後那片無邊無際的，沉默的鋼鐵森林，卻在無聲地訴說著一種林天無法想象的強大。
    這些孩子……
    林天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肌肉抽動了一下。
    他身後的周濤，那隻完好的獨眼裏，混雜著震撼、狂喜，還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茫然。
    王海參謀長，則是在用手背用力地擦拭著自己的眼睛，仿佛想把眼前這如夢似幻的場景，看得更清楚一些。
    “西部戰區，總司令，林天。”
    林天用盡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顫抖。
    他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了自己那隻布滿老繭與傷痕的手。
    聶雲沒有猶豫，立刻上前一步，緊緊握住了這位前輩的手。
    兩隻手，一隻粗糙、幹裂，指關節因為常年握槍而變形。
    另一隻，戴著戰術手套，修長而有力。
    一個時代，與另一個時代，在此刻完成了交接。
    “我們……我們還以為……”
    周濤再也忍不住了，他這個在槍林彈雨裏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的鐵漢，此刻的聲音卻哽咽了。
    “我們還以為，腹地已經……已經全都完了！”
    “我們被困在這裏，所有的通訊都斷了，每天隻能看著西邊的雜碎耀武揚威，我們以為，整個華夏……就隻剩下我們這座孤島了！”
    他的話，問出了所有西部戰區士兵心中最大的恐懼與絕望。
    一時間，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了下來，無數雙通紅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了聶雲。
    聶雲鬆開了林天的手，他轉過身，麵對著這些衣衫襤褸，卻站得筆直如槍的前輩們。
    “腹地還在。”
    他的回答，簡潔而有力。
    “在總司令陸沉淵的意誌下，南方的戰火，已經平息。”
    “平息？”
    王海的嘴唇顫抖著，他無法理解這個詞的份量。
    南方，那可是人口最密集，喪屍應該是最猖獗的地獄。
    一直沒說話的好戰分子李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那張年輕的臉上滿是狂熱的驕傲。
    “何止是平息！”
    “我們總司令，從江城一路向北橫推！”
    “半年！我們隻用了半年的時間，就和南下的兄弟們在西安城下勝利會師了！”
    西安！
    這個地名，像一顆重磅炸彈，在林天等人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那意味著，南北已經徹底打通！
    “我們以廣州到西安為界，構建了一條全新的鋼鐵防線。”
    聶雲接過話頭，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
    “任何境外的勢力，都休想再向東前進一步。”
    “在肅清了南方的威脅後，總司令最掛念的，就是被困在西部高原的各位兄弟。”
    聶雲的目光，掃過林天，掃過他身後每一位戰士。
    “所以，總司令親自製定了‘西進’作戰計劃。”
    “我們來了。”
    林天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感覺自己過去幾個月建立起來的，關於絕望與掙紮的一切認知，都被這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徹底碾碎了。
    那不是一場簡單的會師。
    那是一場橫跨數千公裏，涉及數億喪屍，難以想象的，宏偉的收複之戰。
    而眼前這群年輕人，就是那場戰爭的絕對主力。
    “你們……”
    林天看著聶雲，又看了看他身後的李闖、林震天、石岩……
    “就憑你們……這幾個師？”
    他的語氣裏，沒有質疑，隻有一種被巨大幸福感衝擊後的，無法理解的恍惚。
    他身旁的林震天，這位原華南戰區的王牌師長，此刻的臉上也露出了苦笑。他拍了拍自己女兒林嵐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
    “林司令，您誤會了。”
    聶雲搖了搖頭。
    “此次西部聯合作戰，總司令調動了四個滿編集團軍。”
    四個！
    集團軍！
    林天和周濤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無法掩飾的駭然。
    “我們破曉集團軍，與李闖師長他們所在的雄芯集團軍，共計兩個集團軍，負責主攻，任務就是像今天這樣，把昆侖山脈這三顆釘子，徹底拔掉。”
    “原華中戰區司令，楚天行將軍，您應該認識吧？”
    “老楚？”
    林天渾身一震。
    “他……他還活著？”
    “活著。”
    聶雲點頭。
    “楚司令率領他的第十五集團軍，負責從西安一路向西推進到蘭州，保障我們整個西進戰線的後勤補給與沿途火力支援點的建立。”
    “而原華北戰區的陳仁司令，您也應該有印象。”
    “陳瘋子……”
    林天喃喃自語。
    “陳司令率領第三集團軍，坐鎮西安，作為總預備隊，策應南北兩線，確保我們的大後方，萬無一失。”
    一個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四線聯動的作戰藍圖，在林天的麵前，緩緩展開。
    主攻，後勤，預備，策應……
    環環相扣，滴水不漏。
    這是何等宏大的手筆。
    這又是何等自信的魄力！
    林天徹底呆住了。
    他身後的西部戰區士兵們，也徹底呆住了。
    他們原以為自己看到的是援軍。
    不。
    他們看到的，是華夏最鋒利的，足以碾碎一切敵人的，戰爭機器的冰山一角。
    “總司令……”
    林天艱難地吐出這個稱呼，他仿佛想起了什麽，他看著聶雲。
    “陸沉淵……他是陸蒼穹總司令的……”
    “是。”
    聶雲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屬於年輕人的，發自內心的崇敬。
    “他是陸老總司令的兒子。”
    “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總司令。”
    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良久之後。
    “哈哈……哈哈哈哈！”
    周濤，這個獨眼的漢子，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順著他那張滿是傷疤的臉，滾滾而下。
    “好！好啊！”
    “陸老總司令，後繼有人！我們華夏，後繼有人啊！”
    他的笑聲，點燃了整個雪原。
    所有的西部戰區士兵，所有的幸存者，都跟著笑了起來，他們笑著，哭著，互相擁抱著，將壓抑了數月的絕望，盡數化作了滾燙的淚水。
    “媽的，你們這幫小兔崽子……”
    一名老兵，抹了一把眼淚，看著不遠處一輛外形猙獰的99G電磁坦克，忍不住爆了粗口。
    “開著這麽好的家夥，打那幫雜碎，一定很過癮吧？”
    駕駛那輛坦克的年輕士兵探出頭，咧嘴一笑。
    “報告老班長！不止過癮，是真他娘的爽！”
    “還有天上的飛機！”
    另一名戰士指著緩緩降落的“武神”攻擊機，眼睛裏全是小星星。
    “那玩意兒……比我們電影裏看的還帶勁！”
    鳳曉從駕駛艙一躍而下，聽到這話，嘴角微微上揚，衝著那名戰士，幹脆利落地敬了個禮。
    這群從地獄裏爬出來的老兵，此刻像一群好奇的孩子，圍著那些嶄新的裝備，問東問西。
    而那些年輕的，來自新時代的士兵們，則耐心地為他們一一解答。
    他們臉上洋溢的自信與驕傲，深深地感染了每一個人。
    林天看著這片喧囂而又溫暖的場景，他轉回頭，重新看向聶雲，這位年輕的集團軍司令。
    “你們……真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