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中央商業區。
    新掛上的紅燈籠，在合金路燈杆之間連成一片溫暖的海洋。
    肉包子的香氣，混雜著炒貨的焦香，在寒冷的空氣裏肆意彌漫，勾引著每一個路過行人的味蕾。
    街邊，一個用軍用物資箱臨時搭建的攤位前，幾個幸存者正圍著挑選過年的新衣服，那是一種用耐磨合成布料做成的，款式簡單卻幹淨結實的工裝。
    “老板，這件能不能便宜點？給我家那小子穿正好。”
    “大姐，這已經是基地統一定價了，我可不敢亂來。”
    攤主是個精明的漢子，他搓著手，臉上掛著和氣的笑。
    “不過您可以用貢獻點，能打九折。”
    這裏的一切，都透著一股劫後餘生的，樸素而又旺盛的生命力。
    一支四人巡邏隊，從人群中穿過。
    他們穿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胸前是治安隊的徽章，外覆一層輕便的戰術背心。
    走在最前麵的，是王曉琪。
    她的長發利落地紮在腦後，曾經稚嫩的臉龐，此刻線條分明，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不再是那個會猶豫的年輕警察了。
    她身後，馬超的身形比過去壯碩了一圈，臉上少了些許莽撞，多了一分沉穩。
    他走起路來，依舊虎虎生風。
    陳靜跟在隊伍的側翼，她的手始終搭在腰間的手槍上，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匕首，沉默，卻隨時可以刺出。
    李衛國走在最後，他的身體不再孱弱，步履堅實，手裏端著一把“風暴”突擊步槍，警惕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他早已不是那個無法保護妻女的文弱教師。
    “聽說了嗎？西邊，打贏了！”
    路邊一個茶攤，幾個正在休息的工人，壓低了嗓門，興奮地交談著。
    “何止是打贏了！我三舅家的遠房侄子就在第六師，說石岩師長他們，是開著咱們見都沒見過的坦克，直接把敵人的老窩給碾平了！”
    “我的天，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你沒看咱們這幾天的夥食？頓頓都有肉！這就是總司令打下來的！”
    一個工人激動地一拍大腿。
    “要我說，咱們總司令，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來救我們這些凡人的！”
    “沒錯！要不是總司令，咱們現在指不定在哪兒喂喪屍呢！”
    “等總司令的雕像在廣場上立起來，我第一個去上香！”
    馬超聽著這些話，胸膛挺得更高了。
    他感覺與有榮焉。
    “聽見沒，隊長。”
    他湊到王曉琪身邊，壓低了聲音。
    “咱們總司令，現在就是活神仙。”
    王曉琪沒有說話。
    她隻是看著那些幸存者臉上發自內心的笑容，看著那些在街上追逐打鬧，不用再擔心下一秒就會被怪物拖走的孩子。
    這種感覺，很奇怪。
    比她親手擊斃一百個罪犯，還要讓她感到滿足。
    “別貧嘴。”
    陳靜冷冷地插了一句。
    “注意警戒。”
    “知道啦，陳副隊，你就是個木頭疙瘩。”
    馬超撇了撇嘴，但還是立刻閉上了嘴，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衛國走到王曉琪身邊。
    “曉琪隊長，看著這些人，我就想起我老婆孩子。”
    他看著遠處百貨大樓櫥窗裏透出的暖光，那是一種他曾經以為再也見不到的光芒。
    “是總司令，給了我們一個家。”
    “所以，我們得守好它。”
    王曉琪終於開口。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嘩。
    “你憑什麽占我的位置！我昨天就在這兒擺攤了！”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誰先來誰占！”
    兩個賣自製小玩意的攤販，為了一個位置，吵得麵紅耳赤，眼看就要動手。
    馬超的眉頭立刻立了起來，剛想上前。
    王曉琪抬手攔住了他。
    她緩步走了過去。
    那兩個爭吵的男人看到她胸前的徽章，立刻都蔫了半截。
    “隊長……”
    “你們兩個，把身份證拿出來。”
    王曉琪的語氣很平淡。
    兩人不敢怠慢，連忙從口袋裏掏出基地發的身份卡片。
    王曉琪接過，用手腕上的戰術終端掃了一下。
    “張三，李四。”
    “你們的居住區，都在東三區，鄰居。”
    “你們的貢獻點，都不高，說明你們的日子過得都不寬裕。”
    她的陳述，讓兩個男人都低下了頭。
    “為了一個攤位，在這裏動手，違反治安條例，你們兩個，這個月都別想再出攤了。”
    “你們覺得，劃算嗎？”
    兩人臉色一白。
    “隊長，我們錯了！”
    “我們再也不敢了！”
    “把位置讓出來，一人一半。”
    王曉琪把身份卡還給他們。
    “下次再讓我看到你們尋釁滋事，就不是扣貢獻點這麽簡單了。”
    “去勞動改造營，挖一個月的壕溝，你們就會明白，什麽叫規矩。”
    兩個攤販點頭如搗蒜，迅速將自己的東西分好，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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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群中，響起了稀稀拉拉的掌聲。
    王曉琪沒有理會，她帶著隊伍，繼續向前巡邏。
    “隊長，你現在是越來越有範兒了。”
    馬超跟在後麵，小聲嘀咕。
    “換做以前，我肯定上去一人一腳，把他們踹老實了。”
    “暴力，是最後的手段。”
    王曉琪的腦海裏，閃過了那個代號“幽靈”的男人。
    那個用最純粹的暴力，將他們所有人敲碎重塑的教官。
    她永遠忘不了，被實彈壓在地上匍匐前進的恐懼。
    也忘不了，因為隊友脫靶，全隊受罰時的屈辱與憤怒。
    正是那些血與火的洗禮，才換來了今天的安寧。
    她抬起頭，看向城市中心。
    那座高聳入雲，如同定海神針一般的中央指揮塔。
    她的表哥，陸沉淵，就在那裏。
    那個曾經在她印象裏，溫和，甚至有些過分善良的男人。
    現在，卻成了數百萬人口中，神一樣的存在。
    成了這片廢土之上，唯一的秩序。
    “走了，去下一個街區。”
    王曉琪收回了思緒，下達了命令。
    “今晚得把所有區域都巡查一遍，不能出任何亂子。”
    “是！”
    整齊劃一的回應，在熱鬧的街道上，顯得格外清晰。
    紅色的燈籠，映著黑色的製服。
    人間煙火，與鋼鐵紀律，在這座重生的城市裏，交織成了一首最動人的，屬於和平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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