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的陽光，為整座鋼鐵巨城鍍上了一層淡金。
    中央指揮塔下，巨大的廣場上，人影匯聚。
    華北的雄獅，華中的猛虎，西部的雪狼。
    一個時代所有的將星，此刻都聚集於此。
    他們脫下了沾滿塵土的作訓服，換上了嶄新常服。
    每個人都挺直了腰杆，卻又壓抑不住心中的那份好奇與震撼。
    陳仁扯了扯自己有些發緊的衣領。
    “他娘的，搞這麽大陣仗。”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要上斷頭台。”
    他身邊的楚天行，隻是安靜地看著那座刺入雲霄的巨塔沒有說話。
    陸蒼穹站在最前方，與林天並肩而立。
    兩位分別代表著北部和西部兩支最強軍事力量的老帥，此刻表情同樣複雜。
    他們仰望著這座建築，感覺自己像是在仰望一個全新的，無法理解的時代。
    “老陸，你這兒子，心可真大啊。”
    林天發出了由衷的感歎。
    陸蒼穹沒有回應，他隻是看著塔頂，那雙威嚴了一輩子的眼睛裏情緒翻湧。
    就在這時，指揮塔那厚重的合金大門無聲地向兩側滑開。
    蘇明月走了出來。
    她依舊是那身筆挺的黑色參謀製服，高挑的身影在晨光下拉得很長。
    她走到眾人麵前，一個標準的軍禮。
    “各位司令，各位將軍。”
    “總司令已在頂層等候。”
    “請隨我來。”
    她轉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步伐幹練，沒有半句廢話。
    眾人跟隨著她的腳步，走進了指揮塔的內部。
    冰冷而充滿了科幻感的金屬大廳，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一部超大型的反重力電梯，正靜靜懸浮在中央。
    “這電梯，能裝下一個排了吧？”
    王鐵軍這個老裝甲兵，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李闖恰好就站在他旁邊，立刻像找到了炫耀的機會。
    “王師長，這叫反重力懸浮梯，運兵隻是它最小的功能。”
    “戰時，它可以三分鍾內，將一個滿編的重火力班組，連同他們的裝備，直接送到塔頂的防禦陣地。”
    王鐵軍的嘴巴張了張，最終還是把那句“花裏胡哨”給咽了回去。
    電梯平穩上升，數字在光幕上飛速跳動。
    “叮。”
    電梯門打開。
    呈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個龐大的，充滿了服務器嗡鳴聲的空間。
    無數藍色的指示燈，匯成了一片數據的海洋。
    “這裏是指揮塔的神經中樞，量子數據中心。”
    蘇明月介紹道。
    “江城所有幸存者的身份信息，貢獻點，物資調配，工業生產，以及所有戰區的軍力部署，都在這裏進行實時演算與統籌。”
    王海這個老參謀長，幾乎是撲到了透明的合金牆壁上。
    他看著那些飛速滾動的數據流，感覺自己的大腦都快要宕機。
    “這……這得需要多大的算力？”
    “如果用我們過去的超算，恐怕需要一個足球場那麽大的地方，才能處理這麽龐大的信息。”
    一直沉默的聶雲，在此刻開口。
    “王參謀長，您看到的隻是民用數據處理區。”
    他指了指更深處，那片被紅色光芒籠罩的區域。
    “那裏麵，是戰略AI‘女媧’的運算核心。”
    “它負責的，是整個華夏戰區的戰術推演，以及威脅等級預判。”
    陳仁的眼角抽動了一下。
    “AI指揮打仗？”
    “扯淡！戰場上瞬息萬變，一個鐵疙瘩怎麽可能比得上人腦子？”
    這次回答他的，是鳳曉。
    這位獅鷲空中突擊師的師長，抱著雙臂，語氣清冷。
    “陳司令，‘女媧’在昆侖戰役前，進行了十八萬次兵棋推演。”
    “它給出的最優解，與總司令最終下達的作戰計劃，相似度為百分之九十九點八。”
    “唯一的不同，是它建議，放棄對昆侖部隊的救援，因為救援行動的成功率，低於百分之五，它並不認為你們還活著。”
    機艙內瞬間死寂。
    林天，周濤，王海三人，身體劇震。
    他們下意識地看向了蘇明月。
    蘇明月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電梯繼續上升。
    下一層，是武器管製中心。
    巨大的全息地圖上，標注著江城內外每一個火力點的狀態。
    從單兵步槍的彈藥餘量，到岸防電磁炮的充能進度，一切都清晰可見。
    “我的天……”
    孫建國看著那密密麻麻的光點，感覺頭皮發麻。
    “這要是被敵人黑進來了，咱們不就成了瞎子聾子？”
    “孫師長放心。”
    蘇明月的聲音依舊平淡。
    “這裏的物理網絡與外部完全隔絕，擁有七層獨立防火牆。”
    “防禦係統，由‘女媧’和黑色守望共同負責。”
    “理論上，除非敵人能把指揮塔從物理層麵徹底摧毀，否則，這裏的防禦無法被攻破。”
    雷超看著這一切，那張倔強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動搖。
    他過去引以為傲的裝甲集群衝鋒，在這種體係化的戰爭機器麵前，顯得如此渺小，如此原始。
    他們經過了無人機指揮中心，看到了數以萬計的“蜂鳥”無人機，如同蟄伏的蜂群。
    他們經過了空天打擊協調部，看到了軍官們正對著巨大的星圖，進行著某種他們完全無法理解的模擬攻擊。
    他們甚至經過了一層完全封閉的，門口站著兩名黑色守望士兵的神秘樓層。
    那層樓沒有任何標識。
    可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源自靈魂的悸動。
    仿佛裏麵，關押著惡魔。
    越是向上，老一輩將領們就越是沉默。
    而聶雲、李闖這些年輕將領臉上的驕傲，就越是濃鬱。
    這不是炫耀。
    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對於自己所守護的，所為之奮戰的偉大事物的絕對自信。
    終於。
    “叮。”
    電梯在頂層停下。
    合金門緩緩滑開。
    一間無比龐大，甚至可以說是空曠的圓形會議室，出現在眾人眼前。
    房間的中央，是一張巨大的黑色圓形會議桌。
    房間沒有窗戶。
    整個牆壁，就是一麵360度的全景舷窗。
    從這裏，可以俯瞰整座江城，看到遠處深藍色的海洋，看到更遠處那片瘡痍的廢土大地。
    而就在那張黑色圓桌的主位上。
    一個人影，正安靜地坐著。
    他穿著一身簡單的黑色常服，手指交叉放在桌上。
    在他的身後兩側，幽靈與灰燼如同兩尊沉默的黑色雕塑站著。
    那身漆黑的“守望者II型”動力甲，散發著讓人心悸的壓迫感。
    所有人都停下了腳步。
    整個空間，安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陸蒼穹看著那個坐在主位上的兒子，那個本該由自己坐的位置。
    他的胸膛劇烈起伏了一下。
    他走到了會議桌前，拉開了陸沉淵旁邊的椅子，坐下。
    楚天行，陳仁，林天……
    所有的將領，無論新舊，無論派係，都默默地走上前，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沒有人說話。
    整個會議室，被一種無形的，名為“秩序”的力量所籠罩。
    陸沉淵緩緩抬起頭。
    他的視線，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掃過父親那複雜的臉。
    掃過叔伯們那震撼的表情。
    掃過自己麾下將領們那熾熱的崇拜。
    他終於開口。
    “歡迎各位。”
    他的話語很輕，卻清晰地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來到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