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霜劍映月照塵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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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寒宮的月桂樹在劍光出鞘的刹那劇烈震顫,葉片上凝結的千年桂露如星子般飛離,在望舒周身織成一道月白色的屏障。霜華劍出鞘時卷起的寒氣凝結成冰棱,沿著宮牆蔓延,將青磚上剛落下的桂露花瞬間凍成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青梧捧著劍匣的手微微發顫,霜華劍離鞘時帶起的玄冰氣息讓殿內的燭火都凝成了藍色,燭芯上掛著的蠟淚凍成了剔透的冰珠。
“娘娘,這劍……”青梧的聲音被寒氣凍得發顫,她看著望舒握劍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卻依舊穩如磐石。望舒沒有回頭,目光穿過廣寒宮的琉璃瓦,落在棲梧宮方向那道被金光劈開的劍光殘影上。林澤君的金色法袍在雲端晃動,袖擺掃過之處,魔火燃起的黑煙被硬生生壓下三寸,卻在邊緣處凝成更濃重的黑氣,如毒蛇般纏繞著瑤池的玉石欄杆。
“去取冰蠶織的月白鬥篷。”望舒的聲音裏聽不出情緒,唯有霜華劍上流轉的寒光映著她眼底的冰霧。青梧連忙轉身,卻在觸到衣櫃門時驚呼出聲——櫃門內側凝結的霜花不知何時竟幻化成了人間春耕的圖景:戴著鬥笠的農夫彎腰插秧,田埂上追著蝴蝶的孩童,還有村頭老槐樹下飄著的青色炊煙。那些霜花圖景在寒氣中微微顫動,竟似有了生命般,連孩童手中的風箏線都在隨風擺動。
“是人間的念力。”望舒抬手撫過櫃門,指尖觸及之處,霜花圖景泛起暖意,孩童的笑聲仿佛透過冰層傳來。她想起昨夜在人間石橋下看見的那對母子,母親用布巾包著熱乎的紅薯分給凍得發抖的乞丐,布巾上還繡著半朵未完工的月桂花。那時林澤君的龍紋法袍正從雲端掠過,衣擺帶起的罡風將母親手中的紅薯吹落,滾進結了薄冰的水窪裏,而他甚至未曾低頭。
鬥篷披在肩上時,冰蠶絲特有的微涼觸感讓望舒猛地回神。棲梧宮方向傳來沫欹尖銳的笑聲,混著魔狼的低吼,直穿廣寒宮的雲層。望舒提劍走出殿門,月桂樹突然發出嗡鳴,一根枝條垂下,將一枚帶著晨露的月桂葉輕輕放在她掌心。葉片邊緣泛著淡淡的金光,正是百年前林澤君為她刻下的護心符紋路,如今卻在魔火的侵蝕下,金紋邊緣泛起了焦黑。
“娘娘,您看這玉簪!”青梧突然指著望舒的發間驚呼。那支素白玉簪不知何時竟抽出了嫩芽,米粒大的月桂花苞綴在簪頭,花瓣半透明,裏麵裹著一點血色——正是方才那隻魔鴉撞門時濺上的血玉碎片粉末。花苞在接觸到霜華劍寒氣的瞬間綻開,花香中混著玄冰的清冽,竟將棲梧宮飄來的魔香逼退了三尺。
瑤池水脈在此時突然翻湧,黑色的魔紋順著池底蔓延,卻在觸及望舒足尖時轟然碎裂。她這才發現,林澤君方才看似阻攔的金光,竟在池底布下了半層防禦陣,金紋與她月桂樹的根須交織,在水下形成一道微光閃爍的屏障。巨狼的利爪拍在屏障上,激起無數氣泡,每個氣泡裏都映出人間百姓祈願的畫麵:城隍廟前燒香的老婦,私塾裏抄寫《月神賦》的學童,還有邊關將士盔甲上刻著的月牙印記。
“澤君!你竟護著她!”沫欹的尖叫穿透雲層,九鳳銜珠冠上的珍珠被魔氣腐蝕,滲出暗紅的血珠。她抬手祭出的血蓮幡剛要展開,卻被林澤君袖口溢出的金光纏住,幡麵上的魔紋瞬間黯淡下去。望舒站在廣寒宮宮門前,清晰地看見林澤君轉身時,法袍內襯露出的月白色邊角——那是她百年前縫補的針腳,如今被金線密密覆蓋,卻在袖口最裏側留了半寸未改。
霜華劍突然發出清越的鳴響,劍尖指向瑤池中心。那裏的水麵裂開一道縫隙,桂露星子如噴泉般湧出,在半空凝成一個巨大的月輪。月輪表麵浮現出千年前的畫麵:林澤君跪在廣寒宮前,用龍鱗磨成的針為她縫合被魔族箭矢劃破的衣袍,指尖滴下的心頭血滲進布料,化作永不褪色的月桂花紋。而如今,同樣的位置,沫欹正用染著魔火的指甲劃過林澤君的胸口,那裏新結的傷疤滲出金色血液,落在血玉鐲上竟化作黑氣。
“月神當護舊時盟……”望舒低聲念著素絹上的血字,霜華劍突然爆發出刺目寒光。劍身在她手中翻轉,玄冰劍氣如銀河倒卷,瞬間將瑤池上空的魔霧劈開。被魔火烤得龜裂的玉石欄杆在劍氣掃過之處重新凝結,縫隙裏長出細小的月桂苗,葉片上凝結的不是晨露,而是人間百姓滴落的汗珠——那是他們在春耕時,為祈雨而對著月亮許下的願。
沫欹見狀尖叫著祭出全部魔氣,血玉鐲碎片在她掌心重組,竟化作一柄燃燒著魔火的短刃。她揮刃斬向月輪,刃鋒觸及月輪的刹那,無數百姓的祈願聲從月輪中爆發出來:“月神娘娘保佑”“求賜甘霖”“願人間無災”。這些聲音匯聚成洪流,將魔火短刃震得寸寸碎裂,血玉粉末飄落在瑤池水麵,竟被桂露星子包裹著,沉下去時凝成了一顆顆晶瑩的蓮子。
“夠了!”林澤君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抬手一揮,金色法袍如巨傘般展開,將沫欹護在身後。但他的袖口卻在此時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裏麵早已被魔火灼傷的皮膚——那是昨夜渡血時留下的痕跡,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望舒握著霜華劍的手猛地收緊,劍尖垂下的冰棱滴落在地,竟在青磚上刻出了林澤君百年前教她寫的第一個字:“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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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要護著魔族的殺戮之器嗎?”望舒的聲音穿透金光屏障,帶著桂露的清冽,“棲梧宮的指骨風鈴,血蓮祭的魔陣,還有這頭用百姓心頭血煉化的魔狼……陛下可知,昨夜人間醫館裏,那個酷似一落的女子,她施藥時用的藥杵,被魔族暗衛砍斷成了三截?”
她的話語如冰錐般刺入林澤君耳中,他下意識地看向人間方向,雲層中隱約透出城南醫館的燈火。那裏的藥香本該混著艾草的氣息,此刻卻被魔火的甜膩覆蓋。沫欹察覺到他的動搖,立刻拽住他的衣袖,血蓮簪上的血色寶石抵在他胸口傷疤處,低聲道:“澤君,你忘了血蓮祭的反噬了嗎?隻有我能幫你壓製……”
“住口!”林澤君猛地推開她,金色法袍上的龍紋突然亮起,竟將沫欹震退三步。他看著望舒,眼中翻湧著複雜的光芒,有愧疚,有疲憊,還有一絲被強行壓下的痛楚。“望舒,”他的聲音沙啞,“人間的事,我……”
“陛下不必多言。”望舒打斷他,霜華劍在她手中劃出一道圓弧,玄冰劍氣在廣寒宮宮門前築起一道冰牆。冰牆表麵浮現出無數符文,正是當年林澤君為她布下的護宮陣法,此刻被她的靈力催動,竟發出龍吟般的聲響。“廣寒宮的月桂樹,是用陛下千年靈力澆灌,也是用人間萬家燈火滋養。”
她抬手撫上冰牆,月桂樹的根須突然從地下鑽出,沿著冰牆攀爬,開出密密麻麻的月桂花。每朵花的花心都映著一個人間場景:灶台前忙碌的婦人,學堂裏搖頭晃腦的書生,還有邊關城牆下,士兵們用石子刻在城磚上的月亮。這些畫麵在月光下流轉,竟讓棲梧宮飄來的魔香都帶上了煙火氣。
“沫欹天後若想動這棵樹,”望舒的目光掃過臉色鐵青的沫欹,最終落回林澤君身上,“先問問這三界的百姓,問問他們元宵夜點的燈,春耕時許的願,是否願意被魔火焚盡。”霜華劍突然沒入冰牆,劍柄處垂下一條冰絲,係在月桂樹最低的一根枝條上,將廣寒宮與人間的聯係,用玄冰與桂露緊緊縛住。
林澤君看著那道冰絲,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他想起千年前在望舒生辰時,用同樣的冰絲為她編了一串手鏈,上麵綴著剛結果的月桂子。那時她笑著說:“以後若有魔族來犯,我便用這冰絲縛住他們的魔角。”如今冰絲依舊,縛住的卻是他與她之間,被權力與盟約割裂的過往。
沫欹見林澤君沉默,眼中閃過怨毒,突然指尖掐訣,朝著人間方向打出一道魔火。魔火如流星般劃破雲層,直逼城南醫館的方向。望舒瞳孔驟縮,霜華劍猛地從冰牆中抽出,化作一道月白色流光追向魔火。兩相交擊的刹那,魔火炸裂成無數火星,落在人間的田野裏,竟被提前等候在那裏的桂露星子一一熄滅,隻在泥土裏留下幾點焦黑的痕跡,像被蟲蛀過的稻殼。
“你敢傷人間百姓?”望舒的聲音帶著怒意,霜華劍上的寒光幾乎要刺破雲層。她周身的月白色屏障突然暴漲,將整個廣寒宮籠罩其中,屏障邊緣垂下萬千冰絲,每一根都連接著人間的某個角落:農舍的煙囪,學堂的窗欞,甚至是邊關將士盔甲上的月牙印記。
林澤君看著那漫天冰絲,突然抬手打出一道金光,不是阻攔望舒,而是將沫欹再次祭出的魔刃震偏方向。金光落在魔刃上,竟化作無數細小的金片,每片金片上都刻著“護”字,飄飄揚揚落在人間的土地上,與望舒的冰絲交織在一起。沫欹驚怒交加,指著林澤君尖叫:“澤君!你到底是哪一邊的?”
“我是天帝。”林澤君的聲音平靜下來,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天宮之主,亦是人間共主。”他看向望舒,目光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望舒,魔族使者之事,我會處理。你……看好廣寒宮。”
話音未落,他突然咳出一口金色血液,滴落在瑤池水中,竟將黑色的魔紋燙出一個個孔洞。沫欹見狀立刻撲上去扶住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在觸到他胸口時,悄悄將一枚血色鱗片按進他的傷疤裏。望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霜華劍在手中輕輕顫動,劍尖的寒光映著她緊抿的唇——那枚鱗片,正是魔族用來控製宿主的“心魘鱗”。
“陛下龍體要緊,還是先回淩霄寶殿吧。”望舒收回目光,聲音恢複了平靜,卻在轉身時,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語,“千年靈力換的月桂樹,百年心血縫的袖口,陛下可別讓它們,都沾上魔火。”
她走進廣寒宮,月桂樹的枝條自動垂下,為她拂去鬥篷上沾染的魔氣。青梧捧著桂露羹跟在身後,見娘娘發間的玉簪花又開了一朵,花瓣上凝著的不再是血色,而是透明的露珠,像極了人間清晨的朝露。殿內的燭火不知何時已重新燃起,暖黃色的光芒映著衣櫃上的霜花春耕圖,孩童的風箏仿佛又開始飄動。
“娘娘,您真要去人間春耕?”青梧將桂露羹放在桌上,碗沿凝結的冰珠落入羹中,漾開一圈圈漣漪。望舒走到窗前,看著人間方向漸漸泛起的魚肚白,那裏的炊煙正一縷縷升起,混著泥土濕潤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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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輕輕點頭,霜華劍靠在窗邊,劍身上的玄冰紋路在晨光中流轉,竟似有了水的形態,順著劍身滑下,在窗台上凝成一個小小的月牙。“青梧,你說人間的百姓,他們點燈祈願時,可曾想過月神會食言?”
青梧看著娘娘眼中的堅定,突然想起許多年前,那時望舒還是個剛化形的月桂精,抱著一本《人間歲時記》坐在樹下,指著春耕圖上的農夫說:“以後我若成了神,定要讓人間風調雨順,莊稼都能結出最飽滿的穀穗。”
“從未想過。”青梧的聲音帶著篤定,“就像他們相信月亮每天都會升起一樣,他們也相信娘娘會護著他們。”
望舒抬手撫上窗台的月牙冰痕,指尖傳來微涼的暖意。棲梧宮方向,沫欹的魔香似乎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林澤君法袍上殘留的龍涎香,混雜著一絲極淡的血腥味。她知道,血蓮祭的反噬正在發作,而沫欹的“心魘鱗”,正在蠶食他最後的理智。
“把霜華劍的劍鞘拿來。”望舒突然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決斷。青梧連忙取來劍鞘,那是用廣寒宮萬年玄冰雕成,鞘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月桂花紋。望舒將劍入鞘,卻在劍柄處係上了一根紅繩——那是昨夜在人間,賣燈小姑娘塞給她的,說是“戴著能辟邪”。
紅繩在玄冰劍鞘上格外醒目,像一點跳動的人間煙火。望舒拿起鬥篷,月桂樹突然落下一片葉子,正好貼在鬥篷內側,葉脈間隱隱透出金光,正是林澤君當年刻下的護心符。她看著那片葉子,想起他方才擋在沫欹身前時,袖口那半寸未改的月白裏子,心中某個冰封的角落,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在悄然融化。
“走吧,去備些桂露。”望舒轉身走出殿門,月桂樹的根須在她腳下延伸,每走一步,青磚上就開出一朵凍在冰裏的月桂花。瑤池的水脈徹底清澈,桂露星子順著水流湧向人間,在即將破曉的田野上,織成一張守護的網。
棲梧宮的曼珠沙華在晨露中枯萎,沫欹看著手中碎裂的血玉鐲,突然感到一陣心悸。林澤君靠在龍椅上,金色法袍下的身體微微顫抖,袖口的月白裏子若隱若現,像一道無法抹去的舊痕。而遠在廣寒宮的望舒,正提著霜華劍走向人間,劍鞘上的紅繩在晨風中飄揚,如同點燃在三界寒霜裏的第一簇人間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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