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後山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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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槐尋著頭顱滾動的軌跡,傾盆瓢潑的雨勢將永夜鎮的一切洗刷地幹淨,就連西文揮灑的黑色粉末,化成黑色的水流,匯在雨水中。
低垂烏黑的天空,偏偏西邊顯出不一樣的橘光。
陳槐當下跳下去,詢問那位婦人,“我且問你,成為山童需要什麽條件?”
婦人被這突來的質問驚到不知所措,她茫然地看向陳槐,徐徐搖頭。
“我能幫你孩子的腦袋找回來,你若是不配合,我也沒辦法。”婦人忽覺心中暖流淌過,她不敢置信地盯著陳槐,這個青年一看就是外鄉人,他渾身乖戾的壓迫感,分明氣勢磅礴,但不知為何,在看向陳槐的雙眸,眼底的堅定,讓婦人頓感有了希望。
她牢牢地抓住陳槐的胳膊,聲淚俱下,“求求你,恩人!我給您磕頭了!”
邦邦邦……擲地有聲的叩頭,婦人額間的血肉模糊,鮮血順著髒汙的雨水一齊向南流去。
“你先告訴我,你的孩子為什麽會被選中成為山童?”
婦人無力地癱坐著,她抱著李小,眼神無光,“半個月前,鎮長讓人告訴我,我家李小被選成山童了。”
“他們說,李小的生辰八字最為合適,是成為山童的最佳人選。我本不願的,成為山童無非死路一條,我失去了他爹,絕對不能再失去我們的孩子。”
“但是他們告訴我,李小必須得去,不然永夜鎮的祈雨祭祀就會失敗,我不想背上罵名,隻好讓他們把孩子帶走。”
說到這裏,婦人悔恨不已,早知如此,她絕對不同意李小成為山童,哪怕她帶著孩子逃出永夜鎮,背負永世罵名,也比現在孩子死無全屍的好。
陳槐垂眸思忖,“那些人有說,祭祀結束後,山童會怎麽處理嗎?”
婦人點點頭,“曆來山童在祭祀結束後,都會被西文大人帶走,他告訴我們,山童本是山神座下的童子,因貪玩來世間受罰,時間到了,就得回歸原位。所以西文大人會把山童裝進棺材,帶去後山。”
她癡呆地重複,“後山……山童……”忽地掩麵痛哭,“我的孩子何時成為那山神的童子了?他明明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
婦人將孩童的屍體緊緊摟住,轉念想到麵前的陳槐,又是幾個響頭。
“求求您了,幫幫我,我知道的就這麽多。”
陳槐彎腰扶起婦人的手臂,卻被趕來的餘千歲用扇子替代,餘千歲一手背在腰後,一手拿著扇子,代替了陳槐的手,撐著婦人的胳膊徐徐站起來。
“你且放心,我們一定會讓你家孩子全屍入土。隻不過……”餘千歲詢問,“你方才提及的鎮長,還有他們,是指的誰?”
婦人驚慌地連連搖頭,眼神躲閃,“他們,他們是鎮長的人,不能對他們大不敬,否則……”
餘千歲輕蔑地笑道,“他們讓你失去了兒子,你現在一無所有,還有什麽擔心的?就算你說出來,大不了和你兒一同西去。你不說,你兒子的屍體怎麽辦?難道要午夜夢回,你兒入夢,埋怨你為虎作倀,助紂為虐?”
“那你家孩子死得可真夠冤枉的。”
陳槐急忙拉動餘千歲的衣袖,婦人的消極態度確實成為阻礙,但明明有更好的婉轉說法,餘千歲卻這樣挑開,多紮心啊。
餘千歲冷哼道,“咱倆是一路人,我是直言不諱,你何時學會那彎彎繞繞了?難道這樣,不是最省事最直接的方法?”陳槐被他說的略微心虛,誠然,這是最為利落幹脆的辦法。哭哭啼啼怕這怕那,隻會一事無成。
婦人被餘千歲的一番話點醒,如今她丈夫故去,孩子也死了,她家境貧寒,本就一無所有,現在又怕什麽失去。哪怕被他們懲罰,她也不在乎了,大不了黃泉路上和孩子作伴。
“鎮長家在雨花路,他的妻子開了家永興號,做殯葬生意。我們永夜鎮現在有今日的繁榮,離不開鎮長一家的辛勞,所以他說什麽是什麽,我們從不反駁。”
餘千歲譏諷地說:“即便讓你們親手把孩子的性命交上去,你們也愚笨地隻會答應。”
婦人臉色煞白,緊張地說:“他們是專為鎮長服務的一支隊伍,隻聽鎮長號令,主要負責和西文大人溝通,選擇合適的山童。”
陳槐進一步問道:“這麽說來,你們鎮長,還有他的手下,和西文有著直接聯係?”
“是這樣的。”婦人點頭回應。
“還有要問的嗎?我知道的肯定都告訴你們。”
“這樣吧,你給我們兩個帶路可好?我們需要去見一見你們鎮長。”
婦人生出退意,“這……”
餘千歲的扇柄拍在婦人肩膀,“算了,你既然害怕不願意去,那就告訴我們,鎮長的住處怎麽走?”
婦人被餘千歲的虎眸嚇到,她當即說道,“我帶你們去!”她什麽也不怕了,即便那些人報複她,她也無所畏懼。
婦人擰著肩膀,借力把孩子的屍體背在身後,她踩著水氹,帶領陳槐和餘千歲來到鎮口的永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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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裏。”
“鎮長平時在這裏待著,和他妻子一同經營。”
陳槐後退兩步,抬頭看著門匾,這不是進來的時候,胖和尚一股腦紮進去的店鋪嗎?門口白幡飄動,漆黑的門頭令人生寒。
“多謝。”
婦人向兩人告別,“我和一刀劉是鄰居,你們若要找我,隻需打聽一刀劉的肉鋪在哪裏,就能找到我家了。”她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這兩位年輕人身上,婦人跪拜三叩,吃力地背著孩子的屍體,步步向家挪動。
陳槐望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和餘千歲默契地看向對方,腦袋衝著店門歪道,“進去吧。”
永興號的鋪子,比竹青堂大不少,興許是做殯葬生意的緣故,甫一進門,就能感受到遍體的寒意。
餘千歲東看西看,搖頭感歎道,“一家做白事的店,居然用永興號為名,這是巴不得生意興隆啊。”
“先前我在鎮上四處轉悠,一家殯葬店都沒看到。現在我明白了,誰有那個膽子,敢跟鎮長搶生意。”
後門掛著一排白色的紙鶴,風一吹,將紙鶴吹得嘩啦嘩啦作響。
一個麵色紅潤的女人掀開簾子,嗓門嘹亮,“客官是辦喪啊,還是置辦棺材?”
餘千歲嘴角勾起淡薄的笑,眼中迸射的寒意,直直射向女人,“不辦喪也不買棺材,此番前來,是為了向您打聽一個人。”
女人旋即翹著二郎腿,拿起木幾上的蒲扇坐下,“二位坐。”
“不知你們找我打聽誰啊?活人的事咱一概不曉,但是這死人的事,我基本都知道。”
餘千歲挑眉道,“看來我們找對地方了。”
女人衝著後門喊了一聲,“年年,來客人了,趕緊上茶!”她一嗓子喊動門外飛舞的麻雀,體態龐然又氣血十足,大大咧咧地說,“忘了自我介紹,我是這家永興號的老板,街坊鄰居都叫我莫娘。”
“不知二位怎麽稱呼?”
餘千歲客套回應,“鄙姓陳,單名一個魚字,我這兄弟隋千淮。我們二人受家中老人所托,特此來永夜鎮為他尋找故交,隻是多方打聽,遺憾他的那位故交,已經逝去多年。”
“為了老人不留遺憾,特地找到您,想向您尋得那位故交的百年之地,葬在何處,也好讓我二人回去有個說辭。”
莫娘搖晃蒲扇,“你們要找誰啊?永夜鎮的人基本都埋在後山。”
“薛立。我們找第一任鎮長薛立,當年我家老祖承蒙薛鎮長照顧,平安離開永夜鎮,遺憾再也沒有見到薛鎮長,他的遺願,代代相傳,如今傳到我祖父這裏,勢必要讓我們兄弟來到永夜鎮,探尋有關薛鎮長的往事,若是機緣深厚,且讓我們帶回有關薛鎮長的老物件,了卻家祖的遺願。”
莫娘眉頭不展,蒲扇停止搖晃,當是時,紙鶴簾子掀開,一個塗脂抹粉的少女端著茶盤進來,“莫娘娘,茶沏好了。”
“下去吧。”
年年走路沒有聲音,仿佛飄著前行,若不是簾子發出動靜,恐怕不會有人注意到他。
莫娘邀請二人飲茶,餘千歲拿了兩杯,另一杯遞給身旁的陳槐。
“你們一個姓陳,一個姓隋……表兄弟嗎?”
餘千歲泰然承認,“莫娘聰慧。”
“不知可否幫我們了卻家祖遺願?”
莫娘沉思片刻,“恐怕你們的願望要落空了。當年薛立去世,沒有下葬,如今後山埋著的,隻是他的衣冠塚。你們若是祭拜衣冠塚,我讓年年帶你們去。”
餘千歲遺憾地歎氣,“真是可惜了……”
“薛鎮長當年的死亡,諸說紛紜,不過坊間說法的結局卻極為一致,薛立的屍體不知所蹤,天色巨變,待到天色轉明,已經過去許多年,大家想起薛立無處祭拜他,隻好攢了個衣冠塚。”
“那就勞煩年年了。”
莫娘高聲喊出年年,“我做死人生意,什麽事情沒見過?你們既然遠道而來,專程為了薛鎮長,可謂有心。我這裏有些黃錢,你們帶走,給薛鎮長燒了吧。”
年年拎著一籃子黃色的紙錢,默不作聲跟在餘千歲身後。
“多謝莫娘。”
“這有什麽客氣的,我們日後再見。”
離開永興號,鬼魅般的年年飄到前方給二人引路,陳槐一路無話,莫娘最後說的那句話,讓他甚為不舒服,哪有做殯葬生意的人說日後再見的,這無非是咒人,著實不吉利。
來到後山,年年把籃子交給餘千歲,指向一處圓鼓鼓的墳丘,陰風忽起,她瞬間不見。
“別找了,她回去了。”陳槐說道,“那是個紙人糊的,尋常人看不出來。”
餘千歲圍著薛立的衣冠塚轉了一圈,他把籃子隨手扔到墓碑前,“要不你用劍,把薛立的墳扒了?”
陳槐皺著眉頭,“裏麵除了幾件衣服,什麽也沒有,扒了也沒用。”
餘千歲打趣他,“你有天眼?”
得到陳槐的白眼,餘千歲心滿意足,他自喜歡看一臉平淡的陳槐,偶爾臉上出現不同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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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不用給你解釋解釋衣冠塚是什麽意思?”
陳槐坐在地上,“別磨蹭了,去找李小的頭顱。”
“去哪兒找?”
“當然是去山神那裏找。”兩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泥濘的後山。
餘千歲問他,“你怎麽不好奇我剛才為什麽那樣說?”
陳槐搖搖頭,“你肯定有你的想法,而且第一次去,就問現任鎮長的事,難免會讓對方多想。”
“況且,我們離開這裏,肯定要調查清楚薛立的事情,那個死禿驢故意讓百姓喊他西文大人,他摘下麵具,那張臉和薛立一樣,這作何解釋?”
餘千歲分析道,“一體雙魂,或者他和薛立是雙生子?他應該很討厭那張被認為是薛立的臉,所以戴著麵具,又給自己弄了個所謂神明的身份。”
“不戴麵具時,和我們這些玩家混在一塊,扮做神秘來頭的高級玩家。”餘千歲眯起雙眸,“這人有點意思。”
“你以前是不是跟他有過交鋒?”
餘千歲沒有否認,“之前在一個副本裏遇到過,這人極難對付,造型是個和尚,手段卻特別狠毒,為了順利離開副本,不惜殺害一同進本的其他玩家。”
“好在我機智,事先察覺出他的不對勁,沒有跟大部隊前進。不過離開之前,他故意耍陰招黑我,我這人睚眥必報,他不仁在先,我嘛,趁機給他塞了個小道具,讓他即便離開副本,也得遭受折磨。”
“所以你們兩個,因為這件事結下的梁子?”
餘千歲搖頭,“他若不是不參加賞金活動,我都忘了這人的存在。誰會沒事兒成天記恨死禿驢啊,我心胸多開闊。而且我很忙的好不好?”
陳槐揶揄他,“是是是……餘大會長不僅小心眼,還大肚量,一邊厭惡對方,一邊又肚子裏撐船。”
餘千歲欺身掛在陳槐身上,一手摟著他的肩膀,“你也就能當麵說了。”
陳槐一口回絕,“我還能背後蛐蛐你。”
“你和誰蛐蛐我?你蛐蛐我什麽了?”
陳槐隱去狡黠的笑意,示意餘千歲把胳膊放下來,“行了,我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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