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蹲在廚房的灶台前添柴，火苗舔舐著鍋底，將她的影子在牆上搖晃成扭曲的形狀。自從得知72小時倒計時的真相，她每天都活得小心翼翼，連給林婉清梳頭時多梳了兩下發絲都要心驚膽戰。青銅羅盤安靜地躺在她的枕頭下，偶爾震動時，鹹魚的提醒總是帶著警告：別輕舉妄動，世界意識在盯著呢！
    這日午後，林婉清靠在美人榻上，百無聊賴地翻著《牡丹亭》，書頁間飄落的花瓣書簽落在她繡著並蒂蓮的裙擺上。秀兒捧著剛沏好的碧螺春走近，猶豫再三，終於開口：“小姐，我近日讀了本很有意思的書，雖說不是什麽詩詞典籍，卻讓人越看越入迷。”
    林婉清抬起眼睫，眸光中閃過一絲好奇：“哦？你一個丫鬟，還能讀到什麽有趣的書？莫不是話本？”
    “比話本可精彩多了。”秀兒將茶盞輕輕放在案幾上，從袖中摸出那本已經翻得起了毛邊的《母豬產後護理》，封皮上的字被她用墨汁小心塗抹過，改成了《田園雜記》，“裏麵講的是農家如何養牲畜、種莊稼，看著普通，卻藏著不少門道呢。”
    林婉清的目光落在封麵上，眉頭微蹙：“這類書父親書房裏倒是有，但都是些枯燥的農學典籍，有什麽好看的？”
    “小姐您看，”秀兒翻開書，指著其中一頁，“這裏寫小豬崽出生後要怎麽照顧，說得比照顧嬰孩還細致。還有這段，講如何辨別病豬，方法新奇得很。”她故意用生動的語氣講述書中內容，眼角餘光卻時刻留意著林婉清的反應。
    林婉清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眼神漸漸專注起來：“沒想到養個豬還有這麽多講究……”話剛出口，她像是意識到什麽，猛地合上書，“罷了，我一個閨閣女子，看這些做什麽。”
    秀兒心中一緊，卻裝作不在意地笑道：“小姐，您看這書裏寫的，農戶們靠著這些本事養家糊口，活得踏實又自在。雖說咱們不用為生計發愁，可整日困在這深宅大院裏，對著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難道就不覺得……”她頓了頓，斟酌著用詞，“不覺得少了些鮮活的生氣？”
    林婉清的身子微微一震，轉頭望向窗外的天空。春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在她臉上投下細碎的陰影：“你一個丫鬟，倒是敢想。”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
    當晚，秀兒在給林婉清鋪床時，發現枕邊放著白天那本《田園雜記》。書頁間夾著一張素白的箋紙，上麵用簪花小楷寫著：“豬真的能養得比人還精細？”她會心一笑，提筆在紙尾寫道：“明日午後，花園涼亭，與小姐細細說。”
    接下來的日子裏，秀兒和林婉清常在花園的涼亭裏“探討農事”。她們談論小豬崽如何斷奶，如何分辨健康的豬和生病的豬，甚至討論起不同品種的豬有什麽特點。林婉清起初還帶著幾分矜持，漸漸卻越聽越入神，時不時提出自己的見解。
    “你說，”有一回，林婉清望著池塘裏的遊魚，突然道，“若真有一片牧場，養上許多豬，看著它們吃飽喝足、活蹦亂跳，是不是比對著這些花草更有趣？”
    秀兒心中一喜，卻連忙壓低聲音：“小姐慎言！這話若被旁人聽去，還不知要傳出什麽閑話。不過……”她湊近幾分，“若隻是想想，倒也無妨。”
    然而，好景不長。一日，管家突然出現在涼亭外，咳嗽一聲打斷了她們的交談：“三小姐，老爺有請。”他的目光掃過石桌上攤開的《田園雜記》，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
    當晚，羅盤瘋狂震動起來，鹹魚的字跡帶著驚恐：危險！檢測到劇情波動！管家剛剛查詢了所有與農學相關的書籍借閱記錄！秀兒握著羅盤的手沁出冷汗，想起白天管家的眼神，後背一陣發涼。
    她強作鎮定，將《田園雜記》藏進衣櫃最底層，又取出一本《女誡》放在顯眼處。可接下來的幾天，林婉清再也沒提起過那本書，甚至刻意與她保持距離。秀兒看在眼裏，急在心裏，卻不敢貿然行動。
    直到有一天深夜，林婉清突然悄悄來到秀兒的小屋子裏，她穿著素色寢衣，頭發隨意地綰著，眼中帶著幾分憔悴：“秀兒，那本書……你還留著嗎？”
    秀兒又驚又喜，忙從床底取出書：“小姐，您怎麽……”
    “那日父親叫我去書房，”林婉清壓低聲音，手指緊緊攥著衣角，“他說女子就該研習女紅、熟讀詩書，不該看些亂七八糟的書。還說……還說若我再這般不知分寸，便要將我送去莊子上好好管教。”她的聲音發顫，“可是秀兒，我從未覺得那些話無趣，反而……反而覺得心裏有團火，越燒越旺。”
    秀兒望著林婉清眼中的渴望，想起自己初來這個世界時的迷茫與不甘。她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小姐，這世上的活法有千萬種，誰說女子就隻能困在一方天地裏？就像書裏寫的，豬都能養出百般花樣，咱們……為何不能為自己活一回？”
    林婉清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從未有過的光亮。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秀兒眼疾手快，將書塞進被褥底下。門被推開，管家舉著燈籠出現在門口，光線照亮他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三小姐，夜深了。”
    林婉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知道了，這就回去。”她轉身時，偷偷塞給秀兒一張紙條。
    等管家離開，秀兒展開紙條，上麵寫著：“明日巳時，後角門。”她心跳加速，覺得用不了多久，這場完美劇本就會被自己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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