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酉這會兒已經先打起了招呼：“老夫人。”
    沈老太太衝著眾人點了點頭，隨即目光又落在了乍然停下腳步的沈清婼臉上，語氣慈祥，卻又帶著一絲絲的沙啞：“婼婼來了？是想去找你父親嗎？”
    “是。”沈清婼衝人見了一禮，隨即闊步上去輕攙扶了沈老太太一把，低聲勸她道，“孫女兒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父親。祖母，要不然您就先回去您的院子裏去吧？”
    沈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用，我正好也要去找你父親的，一起吧！”
    沈清婼還想要再勸她回去，沈老太太卻仿佛是洞察了她心底想法似的，衝她輕搖了搖頭：“莫要再勸我了！婼婼，祖母早就該下定這個決心的，隻是一直拖延著，拖延著……拖延的這府上的下人都沒幾個了，拖延的花姨娘都……”沈老太太輕搖了搖頭，抬眸朝書房看了一眼，滿臉慎重和頹然。
    沈清婼聽出了她的未盡之言，輕抿了抿唇，隻好扶著她緩步走了過去。
    書房的門被沈相國從裏打了開來。
    乍然看到沈老太太和沈清婼，他明顯愣了下，但隨即，便沒好氣的怒聲質問起沈清婼來：“不是說過不讓你再回來的嗎？你又回來做什麽？”
    “她是來看望我的。”沈清婼還沒說話，沈老太太先接過了話茬。
    她憤憤的瞪向了沈相國，問他：“你現在這是又想做什麽去？”
    沈清婼此時也注意到了沈相國脖子上凸起來的兩條青筋。
    那筋筒裏還似是有什麽東西在不斷翻湧，一湧一湧的，讓人隻瞧著便忍不住的膽戰心驚。
    沈相國的脾氣也有些暴躁，他說出口的話也是冷冽至極的：“母親都已經這般大的年紀了，不該您操心的事兒您就別操心了。還是趕緊回去你的鬆鶴堂吧！孩兒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忙，就不奉陪了，管家——”他驀的停頓了一下。
    臉色隨即黑沉了幾度。
    張口，他似是還想再喚個人過來。
    可唇瓣張起來，片刻又頹然的合上。
    沈老太太已經冷笑著質問他：“還想喊誰？你還能喊誰？沈峰，這府裏已經沒有你能喊得過來的人了！”
    沈老太太說著，便忍不住拿拐杖狠狠敲擊了下地麵，繼續怒聲道：“管家被你害了，小廝被你害了，丫鬟也被你害了——沈峰，如今也就隻剩下我那鬆鶴堂裏還有幾個活人了！”
    “這沈家已經成了一個墳墓。”
    “沈峰，都這樣了，你還能去做什麽重要的事情？”沈老太太說著便長長歎了口氣。
    風吹過。
    明明已經是春天，花開燦爛，香氣撲鼻的時候，沈老太太望著那搖曳在廊下的攀牆月季，卻隻覺得那顏色紅的像血，張牙舞爪的唱著凋零的歌。
    她心頭難免沉甸甸的。
    沈峰此時已經抬手捂住了腦袋。
    似是痛極了，他麵皮劇烈抖動兩下，突地伸手重重推了沈老太太一把。
    沈老太太猝不及防險些被直接推倒。
    沈清婼眼明手快的扶著了人。
    沈相國已經擦過兩人，步履匆匆的想要離開。
    沈清婼吩咐：“把人攔住。”
    沈相國駐足，剛想要扭頭大罵，沈老太太的罵聲先響了起來：“好好好，沈峰你這個不孝子！你終於憋不住想要對我動手了是不是？”
    “你這個逆子，你這個挨千刀的殺才！你竟然推我！你竟然用這麽大的力氣推我！”
    沈老太太說著，揮開沈清婼攙扶著她的手，顫顫巍巍的就又衝到了沈相國的跟前，伸出指尖指著沈相國的鼻尖，罵的越發大聲起來：“你是巴不得我趕緊去死了是不是？”
    “你個不孝子，不孝子！”沈老太太說著，揚起拐杖就往沈相國身上敲。
    沈相國躲避了兩下。
    隨即，猛地抬手抓住了那根拐杖，而後重重往前一拽。
    沈老太太趔趄著差點撞上沈相國。
    她堪堪止住了身子。
    沈相國抓著拐杖的另一頭，滿臉黑沉的沒好氣道：“母親！兒還願意喚你一聲母親，你便該有母親的慈愛與支持的！”
    “兒出去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你莫要在此和我胡攪蠻纏的了！”
    說完，沈相國重重扔下拐杖。
    沈老太太又趔趄了下，她站立不穩的搖晃兩下，重重跌坐到地上。
    她也不起來了，就癱坐在地上，伸出拐杖敲向了沈相國的小腿：“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出去要幹什麽去？你又想要去幹壞事兒了對不對？那賤人又控製你，讓你去殺人的對不對？”
    “我警告你，不許去！今兒個隻要我還活著，隻要我還有一口氣在，我便絕對不會允許你走出這個院子的！”
    “沈峰！你最好現在就死了這條心，從此別再和宮裏頭那位有任何聯係了！”
    沈老太太說完，還不忘梗著脖子朝書房裏喊：“花姨娘，出來！出來給我把他拉住！”
    屋內傳來一陣咣哩咣當的聲音，但卻久久沒人出來。
    沈相國已經繞過拐杖繼續往外走去。
    沈清婼衝人使了個眼色。
    楚寅和唐柳當即便阻攔到了沈相國跟前。
    沈相國：“……滾開！”他抬手就想要把人推走。
    卻沒有推動。
    唐柳甚至還出手直接推了他一把。
    沈相國往後趔趄兩步。
    後腳絆上沈老太太伸出的拐杖，他搖晃一下，直接栽倒地上。
    楚寅已經過去，直接扣住他的肩膀頭把他按住了，冷聲道：“皇貴妃想要讓你去哪裏？是進入黑市的密道嗎？”
    沈相國沒說話。
    屋內卻在此時傳來一陣更加劇烈的咣當聲。
    唐柳微微蹙眉。
    沈清婼已經冷聲吩咐她：“你進去瞧瞧。”
    “是。”唐柳領命快步走進書房。
    剛跨過門檻，她便驚的瞪大了一雙眼睛：“夫、夫人！是花姨娘！”唐柳結巴兩句，便速度往前跑去。
    沈清婼也走了過去。
    便見唐柳快步走到了書桌旁邊，而桌角下窩著一個人。那人渾身是血，衣衫淩亂的，四肢也軟綿綿的耷拉著，見沈清婼進來，她蒼白著一張臉，衝著她“嗚哇嗚哇”的叫喚。
    沈清婼這才注意到，花姨娘竟然沒了舌頭！
    沈相國竟這麽對待她？！
    即便早就清楚花姨娘留在沈家，下場肯定不會太好，但沈清婼也絕對沒想過，花姨娘竟會這般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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