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點多了。”卡梅隆將蘇手上的繃帶係上一個完美的蝴蝶結，“回科研中心休息一下吧你。”
    蘇沉思了會兒，隨即點了點頭。
    之後，卡梅隆將現場交給托瓦爾，自己便開著車帶著蘇先行回到了科研中心。
    紅場的雪粒子打在科研中心鐵柵欄上，發出細碎的響。
    蘇裹緊大衣跟在卡梅隆身後，喉管仍在泛著鐵鏽味的疼——不是物理創傷，而是某種記憶碎片刮擦神經的鈍痛。
    他再次摸向脖頸，指尖觸到平整的皮膚，記憶中在小巷裏被那人抓破的傷口，此刻竟連結痂都沒留下。
    “要不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卡梅隆轉頭時，警帽邊緣的積雪簌簌掉落，“你臉色比大理石還白。”
    蘇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科研中心的探照燈在霧中劃出冷硬的光棱，主樓外牆上的“知識就是力量，為祖國而學習！”字樣被積雪覆蓋了一半，隻剩“祖國”的霓虹紅色字母在風雪中明滅。
    蘇盯著字母間隙的陰影，恍惚好像看見白光中展開的羽翼。
    “發什麽呆？”卡梅隆用肘部撞了撞他，“尼古拉要是看見你這副遊魂樣，能把你按在考勤機上打卡到天亮。”
    “摔了一跤。”蘇低頭看自己手腕的繃帶，那裏有塊暗紅色的汙漬，是幹涸的血跡，“撞到頭了。”
    “先回宿舍。”卡梅隆歎了口氣，拍了拍蘇的肩，“你明天不是還要和科羅廖夫對彈道參數，所以需要一個清醒的腦袋。”
    四樓走廊的聲控燈徹底壞掉了，月光從氣窗斜切進來，在地麵投下蛛網般的陰影。
    蘇摸出鑰匙時，看見斯圖加特的房門虛掩著，門縫裏漏出冷白色的光——她的作息表上，淩晨四點本該是深眠時間。
    “斯圖加特？”卡梅隆抬手敲門，卻被蘇攔住。
    “別打擾她。”蘇低聲道。
    話音未落，門突然從內拉開。
    斯圖加特裹著實驗服，裏麵貌似是一套睡衣，銀發鬆散地垂在肩頭，手裏拎著黑色垃圾袋。
    她的襯衫睡衣領口微敞，露出鎖骨處淡青色的血管。
    “卡梅隆隊長倒是精力充沛。”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卻在看見蘇的瞬間冷下來，“這是去紅場演了場話劇嗎？臉上沾著的是雪還是血？”
    蘇下意識摸向臉頰，指尖觸到一片濕潤——不是血，是融化的雪花。
    “隻是摔了一跤。”他重複著對卡梅隆說的話，目光卻被斯圖加特手腕上的紅痕吸引——邊緣泛著不正常的青紫色，像被某種低溫灼傷。
    “需要我幫你叫醫療組？”斯圖加特側身讓出路，垃圾袋在她手中發出細碎的響，“畢竟實裝發射還需要你調試推進器。”
    “不必。”蘇走進自己房間，“倒是你，淩晨四點丟垃圾？”
    “實驗室的碎玻璃不能丟在公共垃圾桶。”斯圖加特轉身時，“你們兩個還在查那個齒輪案？”
    卡梅隆點點頭，表示肯定。
    斯圖加特看了看蘇憔悴的麵龐，心中竟泛起一股別樣的情緒，她趕忙回頭看向卡梅隆。
    “我說過——你們最好不要再參與這起案件了。”斯圖加特冷冷開口。
    “為什麽？”卡梅隆問道。
    “這場案件從我們普通人看來都很危險。”她皺眉道，“對麵可是窮凶極惡殺人魔。”
    “沒辦法。”卡梅隆歎了口氣——“就算前麵是地獄，我也得把齒輪背後的東西拽出來——我不想再看見有人死在我麵前了，更何況我覺得魯莽比怯懦更接近勇敢。”
    斯圖加特的睫毛猛地顫了顫。
    這句話如同一把鏽跡斑斑的鑰匙，突然擰動了記憶深處的銅鎖。
    她看見十七世紀馬德裏的酒館，那個人和自己說著，“伯爵先生，英雄總把別人的生死扛在肩上，卻忘了自己也是凡人。”
    “執念深重。”斯圖加特的聲音突然輕得像雪，銀發被穿堂風吹起，露出耳後一星點蒼白皮膚。
    卡梅隆一愣，下意識：“什麽？”
    “如果連執念都沒有，拿什麽對抗黑暗？”蘇回應道。
    斯圖加特轉頭看向蘇，不知為何他眼中的迷茫逐漸消失了。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又看見卡梅隆眼中跳動的火光。
    “愚蠢。”斯圖加特的眉頭皺了又皺，“明天上午十點，科羅廖夫要最新的渦輪數據。”她頓了頓，側臉隱在陰影裏，“別讓我去內務部撈人。”
    “知道了。”蘇輕笑了下，應道。
    “好好休息啊兩位。”卡梅隆也笑著說道。
    蘇盯著斯圖加特，他總感覺自己在看到她的一瞬間放鬆了許多，回想起剛才在紅場上，他就一直很想回來見她。
    “嘁。”斯圖加特轉身走向樓梯間，垃圾袋撞擊欄杆發出脆響，“急著去送死我可不管，到時候真死了我隻會嘲笑。”她轉頭時看見蘇抬了抬手，“你也一樣。”
    之後，斯圖加特便邁著大步走出了兩人的視野。
    “還是這樣呢。”卡梅隆笑著說道。
    “你也該休息了，卡梅隆。”蘇將一顆薄荷糖遞給卡梅隆。
    後者笑了笑，答應了下來。
    “話說，最近羅曼有沒有什麽動作。”蘇突然提起。
    “怎麽又說上他了。”卡梅隆笑著應道，“沒有，挺正常的，就每天出勤搜集證據什麽的。”
    “我記得他好像還是內務部對科研中心的支援警力吧？”
    “對。”
    蘇低頭沉思了下，但為了不給卡梅隆帶來更多的壓力，他還是決定自己調查。
    “沒事。”蘇搖了搖頭，“今天你在我這對付一晚，休息一下明天再開工。”
    “我？”卡梅隆指了指自己，“那你怎麽辦？”
    “總比你去睡警衛廳的鐵床好…”蘇捏了捏鼻梁，“我可以打地鋪。”
    “那這多不好意思……”
    直到兩人交談結束進入房間，斯圖加特才煩躁地捶了下牆——想起回來路上加百列的警告，她的眼底更是翻湧起戾氣。
    “一群蠢貨。”斯圖加特咬牙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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