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著胸口的血洞，黑色血管在血光中迅速消退，隻剩撕心裂肺的劇痛。
    “為……為什麽……”他艱難抬頭，血沫從嘴角湧出，“我明明……”
    斯圖加特緩步走到他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你以為跟惡魔做交易換來的是力量？不過是借你軀殼跳梁的殘魂罷了。”她目光掃過羅曼逐漸失神采的眼睛，“很快天堂會降下遺忘之雨，到時候你自會被世間遺忘。”
    羅曼身體開始搖晃，意識在劇痛與力量潰散中模糊。
    他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伸手似要觸碰斯圖加特的衣角。
    “就當……”斯圖加特冷冷開口，“幫利維坦衝業績了。”
    最後一絲光亮從羅曼眼中熄滅，他直挺挺向後倒去，重重砸在地板上，激起一片灰塵。
    斯圖加特收回目光，轉身走向昏迷在地的卡梅隆，蹲下身檢查他的狀況。
    呼吸平穩，隻是因之前的衝擊和安娜怨靈的影響顯得有些虛弱，並無大礙。
    她拿出一個小巧的玻璃瓶，裏麵裝著淡藍色液體。
    將液體喂給卡梅隆後，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舒展了些，呼吸也更均勻了。
    清理完現場後，她才彎腰費力地將卡梅隆扶起來，架著他的胳膊，朝著門口走去。
    斯圖加特將卡梅隆扶到他的嘎斯轎車旁，打開車門，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在副駕駛座上，係好安全帶。
    然後她繞到駕駛座那邊，坐了進去。
    發動車子，斯圖加特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熟睡的卡梅隆，眼神裏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但很快又恢複了冰冷。
    她拿出了那個檢測靈魂體的設備，從上麵拆下了一個分體放到了卡梅隆身上。
    這樣就能感受到卡梅隆周圍的能量異常了，但可惜的是無法實時看到物理層麵的動作。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色中的街道上，朝著內務部的方向駛去。
    到了內務部的門口，托瓦爾看見熟悉的車輛也趕快跑了過來。
    斯圖加特也解釋自己是在一個街邊上發現的他，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害怕他出事就先將他帶回來了。
    “謝了萊恩納，”托瓦爾開口道，“我幫前輩申請了一天的休假，你帶他回科研中心好好休息吧。”他又頓了頓，“案件我和同事會處理的，幫我告訴前輩讓他不用擔心。”
    斯圖加特有些意外——不過也好，讓卡梅隆回科研中心自己也能更好的觀察他。
    回到科研中心，卡梅隆依然沒醒，斯圖加特摸了摸他的額頭——有些發燒。
    她扶著他來到了醫務室，剛好在這休養也不會受到怨靈的過多侵蝕。
    斯圖加特看著，醫護人員用酒精棉反複擦拭他的額頭。
    玻璃體溫計的汞柱在刻度線上緩慢爬升，最終停在38.4c的位置。
    “麻煩你們了。”斯圖加特淡淡道。
    “應該的，萊恩納同誌。”女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不過他這情況不太樂觀，可能是長期高壓工作加上感染，得觀察幾天。”
    斯圖特點點頭，沒再多說，轉身走出病房。
    在醫務室後門的僻靜角落，她靠在爬滿藤蔓的磚牆上。
    “哥？”林茨的聲音從虛境那邊傳來帶著慣有的散漫，背景裏似乎有台球撞擊的脆響，“大忙人終於想起聯係我了？”
    “少廢話。”斯圖加特壓低聲音，“我需要你來科研中心幫我盯著卡梅隆。”
    “盯他？”林茨的聲音頓了頓，“那個警衛隊長？他怎麽了……”
    “不該問的別問。”斯圖加特的語氣冷了幾分，“他現在狀態不對，可能有‘東西’盯著他，有任何異常立刻告訴我。”
    “明白，盯梢這種事我最在行了。”林茨輕笑一聲。
    切斷虛境，斯圖加特扭頭看了看病房中的卡梅隆，之後便離開了。
    回到實驗室時，蘇正對著彈道曲線圖表皺眉，聽到開門聲，他才抬起頭：“卡梅隆怎麽樣了？”
    “又發燒了。”斯圖加特將風衣掛在椅背上，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醫生說是過度勞累。”
    蘇的筆尖頓了頓：“他確實……最近太累了。齒輪案沒頭緒，還要應付監察部那些人。”他低頭繼續演算，“南剛才還說，要燉點湯給卡梅隆送去。”
    斯圖加特沒應聲，隻是打開了數據分析儀。
    接下來的兩天，科研中心被一種沉悶的氣氛籠罩著。
    蘇和南幾乎每天都往醫務室跑，有時提著保溫桶裏的小米粥，有時拿著剛從圖書館借來的小說，想等他醒了讀給他聽。
    南總是咋咋呼呼地問護士各種問題，語速快得像機關槍，直到被蘇按住肩膀才肯安靜下來。
    “醫生說他體內炎症指標高得嚇人。”南蹲在走廊的長椅旁，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牆皮，“會不會是上次在公寓樓沾到什麽髒東西了？我奶奶說有些地方的陰氣能纏上人的。”
    “別瞎猜。”蘇的聲音低沉，指尖夾著的煙燃到了盡頭，燙得他猛地縮回手，“醫生說是過度疲勞引發的免疫紊亂，等炎症消了就會醒的。”話雖如此，他的話裏依然充滿了擔憂。
    斯圖加特也去過兩次。第一次去時，卡梅隆正處於譫妄狀態，嘴裏斷斷續續地念著“安娜”“對不起”。
    她看著透明的液體一滴一滴順著輸液管融進他的手臂，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誰知第一天的傍晚竟毫無征兆的下起了雨，
    起初隻是雲層變厚，漸漸地，豆大的雨點毫無預警地砸下來，在窗玻璃上敲出密集的聲響。
    那雨來得又急又猛，轉眼間就成了瓢潑之勢，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連遠處的實驗樓都變得模糊不清。
    “這雨下得真奇怪。”南站在醫務室的窗前，“天氣預報明明說今天是晴天。”
    蘇沒說話，隻是望著雨幕中那個模糊的身影——斯圖加特正站在樓下的白樺樹下，仰頭看著天空，絲毫沒有要躲避的意思。
    羅曼的存在，大概也會被這場雨徹底抹去吧——斯圖加特這麽想著。
    雨一直直到第二天的日出時分才漸漸停歇，天空卻依舊陰沉得厲害。
    而與此同時，卡梅隆也醒了過來。
    他醒來時，窗外的雨已經停了。
    南趴在床邊睡著了，嘴裏還嘟囔著什麽，大概是夢話。
    鹿幾的書掉在地上，書頁被風吹得輕輕翻動。
    卡梅隆動了動手指，喉嚨幹得發疼。他想喊人，卻隻發出了微弱的氣音。
    聽到動靜，南猛地驚醒，揉了揉眼睛，看到卡梅隆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頓時喜出望外：“卡梅隆！你個癟三終於醒了！感覺怎麽樣？”
    卡梅隆轉動眼珠，看向南，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話來。
    他的眼神還有些渙散，像是還沒從混沌中完全掙脫出來。
    南連忙按下床頭的呼叫鈴，護士很快就來了，給卡梅隆量了體溫，又檢查了輸液管：“燒退了點，但還是有點昏沉，讓他再休息會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