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霜刃辭鄉險途暗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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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三十三年春,晨霧如紗般籠罩著江南。陸府門前的石獅子披著薄薄的露水,簷角風鈴在料峭春風中輕響。陸承安身著藏青色錦袍,腰間新係的玄色絛帶垂落至膝,衣擺處金線繡著的雲紋隨著動作若隱若現,那是蘇清歡連夜趕製,針腳細密得幾乎看不見線頭。
    蘇清歡踮起腳尖,雙手微微顫抖著為兒子整理衣襟。她指尖撫過兒子領口的盤扣,目光卻直直盯著他的眉眼,仿佛要將這麵容刻進心裏。七年前那場噩夢突然在眼前閃現——五歲的承安在廟會被人販子擄走,三日後在城郊破廟尋回時,孩子滿身血汙,高燒不退。此刻回憶如潮水湧來,她眼眶瞬間泛紅,聲音發顫:“路上千萬小心,莫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母親,我定會平安歸來。”陸承安輕輕握住母親冰涼的手,貼在自己溫熱的臉頰上。他瞥見母親鬢角新添的白發,心中泛起酸澀,“您和父親在家安心等我,待我高中,定要接你們去京城享福。”話音未落,陸沉舟已大步走來,玄色大氅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陸沉舟伸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布滿老繭的手掌帶著經年征戰的溫度。他忽然解下腰間短劍,劍柄纏著的紅綢雖已褪色,卻仍能看出曾經的鮮豔。“此劍陪我征戰十六載,飲過匈奴血,擋過流矢。”他將短劍鄭重塞進兒子手中,劍身泛著冷冽的寒光,“遇到危險別硬拚,留得青山在……”話未說完,喉結重重滾動了一下。
    陸承安雙手接過短劍,感受到劍柄處因常年握持留下的凹槽,仿佛握住了父親半生的鐵血歲月。他將劍鞘貼在心口,朝父母深深一揖,轉身登上馬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的吱呀聲中,蘇清歡追著馬車跑了幾步,又被陸沉舟攬住。夫婦二人立在門口,望著那道藏青色身影消失在官道盡頭,晨霧漸漸模糊了彼此濕潤的眼眶。
    行至正午,官道旁的杏花紛紛揚揚落在車簾上。陸承安掀開簾子透氣,忽見西北天際烏雲翻湧,鉛灰色雲層壓得極低。車夫見狀,加緊揮鞭:“公子,前方二十裏有個驛站,咱們得趕在暴雨前……”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已劈裏啪啦砸落下來。
    雨勢來得極急,轉眼將道路澆成泥潭。馬車突然劇烈顛簸,車輪深陷泥沼,任憑馬匹如何奮力掙紮,車身紋絲不動。陸承安跳下車,泥水瞬間漫過鞋麵,浸透褲腳。他和車夫剛搬來石塊墊車輪,一道清朗男聲從雨幕中傳來:“兄台莫急,我來幫忙!”
    隻見一位書生騎著棗紅馬踏水而來,月白色長衫被雨水洇成淺灰,卻難掩眉眼間的溫潤氣質。他翻身下馬,將鬥篷罩在陸承安頭上:“我姓周,周子謙,也是赴京趕考。”兩人踩著泥濘,與車夫合力推車。周子謙不慎滑倒,手肘擦破了皮,卻笑著搖頭:“讀書人身子弱,讓兄台見笑了。”
    雨漸漸小了,兩人索性並馬而行。周子謙從行囊取出油紙包著的桂花糕,掰了一半遞來:“這是家母做的,嚐嚐?”陸承安咬了一口,甜香中帶著桂花的清苦,恍惚間想起母親熬的蓮子羹。他們談起《資治通鑒》裏的治國策論,論及“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時,周子謙突然勒住韁繩:“陸兄看!”
    前方古橋邊,三個衣衫襤褸的流民正圍著一口破鍋煮野菜,其中一個孩童瘦得皮包骨頭,眼睛卻亮得驚人。陸承安摸出懷中的幹糧正要遞去,周子謙按住他的手,低聲道:“當心有詐。”話音未落,流民中忽然站起個獨眼大漢,腰間寒光一閃——竟是把淬毒的匕首!
    與此同時,林子裏傳來箭矢破空聲。周子謙眼疾手快,猛地拉著陸承安滾下馬。三支毒箭擦著頭頂釘入樹幹,泛著詭異的青黑色。陸承安抽出父親所贈短劍,雨水順著劍刃滴落,他這才發現四周已圍上十幾個黑衣人,為首的刀疤臉舔了舔嘴唇,陰笑道:“可算等到小崽子落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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