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輪機的轟鳴震落洞頂碎屑，錢勝的虎口抵住顫抖的檢修錘。陳師傅的管鉗在昏暗中劃出暗紅弧光，飛濺的機油在牆上炸開成菊瓣形狀。錢勝突然矮身，八極拳"蹲猴式"的步法讓管鉗擦著頭皮掠過，帶起的氣流掀飛了他後頸的汗巾。
    "叮！"
    鎢鋼錘頭精準磕在蒸汽壓力表邊緣，錢勝借反震力滑步後撤。他的布鞋底突然傳來灼痛——地麵不知何時漫開冒著氣泡的酸性液體。掛機麵板在視網膜上投射出淡紅色警告，這是用火車蓄電池電解出的稀硫酸。
    陳師傅的獰笑混著鐵鏽味："當年在鞍鋼，我就是用這招融了蘇聯專家的皮靴。"他的山東口音徹底消失，喉音裏帶著九州島的腔調。錢勝瞥見那人腰間露出的銅牌，邊緣的菊花浮雕正隨著蒸汽節奏明滅。
    隧道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移動電報站的火車底盤開始震顫。錢勝的耳膜捕捉到某種熟悉的振動頻率，那是成昆鐵路上運載火箭燃料的特列獨有的聲紋。他突然旋身飛踢，勞保鞋後跟的鋼板撞開通風管蓋板。
    "想逃？"陳師傅甩出管鉗，鎢鋼刺撕開錢勝的袖管。暗紅的血珠尚未落地，就被蒸汽蒸成褐斑。錢勝卻借著這股力道魚躍入通風管，手肘在生鏽的管壁上擦出串火星。
    掛機麵板突然啟動夜視模式，錢勝的瞳孔裏映出管壁上的刻痕。這些用銼刀留下的印記，每隔三十公分就出現三叉戟圖案——正是當年關東軍鐵道守備隊的暗號。他的指尖撫過第六個標記時，突然摸到凸起的鉚釘。
    "東北方，十五度..."錢勝默念著掛機係統解析出的方位，右肩猛撞向對應位置。鐵皮凹陷的瞬間，隧道外暴雨的涼意混著柴油味湧入。他蜷身滾出破口，後背重重砸在枕木間的碎石上。
    閃電劈開雨幕，錢勝看到兩百米外的山崖上，三個黑影正在架設某種傘狀裝置。鋼骨傘架上纏滿銅絲，暴雨在金屬表麵激起的電弧，將整座山崖映照得如同白晝。
    "傘式天線！"錢勝的牙關咬緊。這種二戰時期德國發明的長波發射裝置，竟被架設在成昆鐵路的要衝。掛機麵板自動掃描出傘骨夾角——37.5度的仰角，恰好對準酒泉基地的方位。
    隧道裏傳來蒸汽輪機的嘶吼，錢勝翻身躍下護坡。他的布鞋陷入泥漿，八極拳的趟泥步卻讓身形愈發穩健。雨水順著安全帽的帽簷淌成水簾，視網膜上的藍色光標指引他繞向山崖背麵。
    崖底的排水渠裏漂浮著油紙包，錢勝的腳尖挑起一卷。浸透的紙頁上，德文標注的彈道曲線圖與中文的"東風三號"字樣重疊。他的手突然顫抖——這些被防水蠟封存的文件，正是半年前在太原失蹤的導彈燃料參數。
    "嘩啦！"
    山洪突然衝垮渠壁，錢勝抓住裸露的鋼筋縱身躍起。渾濁的泥水中，成捆的微縮膠卷筒隨波沉浮。掛機係統自動放大影像，某個膠卷外殼的編碼，與他在旅順見過的日本海軍氣象密電本完全一致。
    崖頂傳來日語呼喝，錢勝的後頸突然刺痛。他本能地偏頭，淬毒的苦無擦過鎖骨，釘入身後的櫸木樹樁。樹皮瞬間泛黑，這是用眼鏡蛇毒液混合氰化物的手法。
    "忍び？"錢勝的瞳孔收縮。他想起六年前在長白山追捕的關東軍殘黨，那些忍者後裔的袖箭上也帶著同樣的腥甜味。掛機麵板突然標記出三個熱源，呈"品"字形從崖頂索降而下。
    錢勝的檢修錘脫手飛出，鎢鋼頭在空中劃出拋物線。當錘柄末端的銅環與傘狀天線的鋼架相撞時，炸開的電弧照亮了整片山穀。三個黑影的降落繩同時熔斷，慘叫著墜入山洪。
    "還剩二十七秒。"錢勝默數著傘架過載的時間，衝向山崖東側的變電箱。他的指尖在閘刀表麵摸到細密的齒痕——這是用瑞士銼刀加工出的防盜鎖，去年在寶成鐵路搶險時見過類似手法。
    掛機係統突然將觸覺信號轉化為立體鎖芯模型，錢勝的指甲卡進第三道凹槽。當暴雨中傳來蒸汽輪機的第二聲爆鳴時，他手腕猛抖，老舊的閘刀在火花中扳落。
    傘狀天線轟然倒塌，銅絲在泥漿裏扭曲成菊蕊形狀。錢勝的勞保鞋碾過焦黑的絕緣瓷瓶，耳蝸突然捕捉到地底傳來的震動——這不是雷聲，而是成昆鐵路上特有的25米長鋼軌接縫的撞擊頻率。
    "嗚——"
    火車汽笛穿透雨幕，錢勝看到隧道口亮起猩紅的信號燈。那列載著機床設備的專列竟在倒車，車尾的緩衝器撞碎偽裝網，露出後麵加掛的黑色罐車。掛機麵板的化學成分分析模塊突然報警，視網膜上滾動的分子式讓錢勝想起羅布泊的沙塵樣本。
    "鈈239！"錢勝的指甲掐入掌心。他終於明白那些傘狀天機的真正作用——用長波信號誘發核材料共振，在運輸途中製造臨界事故。七十年代的三線鐵軌，竟成了輻射汙染的輸送帶。
    陳師傅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罐車頂端，他的工作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那人手中舉著帶菊紋的銅製羅盤，暴雨在盤麵激起的漣漪竟呈現出大西南鈾礦分布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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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國地質調查所三十年前就標記過這些礦脈！"陳師傅的吼叫混著雷鳴，"你們的新中國，不過是踩著我們的勘探圖紙搞建設..."他的管鉗突然砸向罐車閥門，火星在鉛封表麵跳躍。
    錢勝的八極拳勁在泥水中炸開浪花，"猛虎硬爬山"的招式化作一道殘影。陳師傅的管鉗與檢修錘相撞的瞬間，掛機係統突然觸發慢放效果——錢勝的視網膜上，飛濺的火星軌跡顯影出閥門內部結構。
    "哢！"
    鎢鋼錘頭精準楔入閥門齒輪，錢勝的虎口被震裂也渾然不覺。陳師傅的踢擊掃向他下盤，勞保鞋的鋼板卻在碰撞中擦出火花。兩人在濕滑的罐車頂上翻滾，陳師傅的指甲突然刺向錢勝頸動脈。
    錢勝偏頭躲過，卻見那人指尖夾著微型注射器。針頭泛著的藍光，與哈爾濱鼠疫實驗室封存的樣本如出一轍。他的肘擊砸在陳師傅肋下，八極拳的"崩"勁透體而過，三根肋骨斷裂的脆響混入雨聲。
    罐車突然劇烈搖晃，陳師傅趁機甩出暗器。錢勝旋身閃避，淬毒的千本釘入他左臂的瞬間，掛機係統突然釋放生物電流。麻木感從傷口蔓延，視網膜上的解毒倒計時開始跳動。
    "你輸定了..."陳師傅咳著血沫，手中的銅羅盤突然裂開。微型起爆器的紅光在雨幕中閃爍，倒計時數字正是成昆鐵路隧道的經緯度坐標。
    錢勝的瞳孔映出遠處駛來的客運列車，車窗裏晃動著模糊的人影。陳師傅的笑聲在雷聲中癲狂："就讓這些支那人的血，澆灌我們的..."
    "砰！"
    檢修錘貫穿了陳師傅的右肩，錢勝借勢騰空翻下車頂。他的布鞋在罐體表麵擦出青煙，雙手抓住車底檢修梯的瞬間，掛機係統將全身肌肉協調性提升到極致。
    倒計時還剩七秒，錢勝的指尖觸到罐車底部的緊急製動閥。這是用蘇式火車特有的雙螺旋結構，他的指甲蓋在暴雨中崩飛，卻終於擰動鏽死的閥芯。
    "哧——"
    高壓氮氣從安全閥噴出，錢勝被氣浪掀飛。他的後背撞在信號燈柱上，視網膜中的掛機麵板突然出現亂碼。模糊的視野裏，失控的罐車與客運列車擦肩而過，撞塌山崖的瞬間，陳師傅的慘笑戛然而止。
    暴雨在黎明前停歇，錢勝掙紮著爬向扭曲的軌道。他的指尖觸到半塊銅羅盤，掛機係統突然將殘片紋路與懷表照片重疊——羅盤背麵蝕刻的等高線，正指向秦嶺深處的某個未完工的人防工程。
    山間傳來汽笛長鳴，錢勝的耳蝸突然灌入1970年東方紅衛星發射時的歡呼聲。掛機麵板在晨光中恢複運轉，【地脈感知】的圖標下，新的紅點正在成昆鐵路某處隧道口閃爍。
    他抹去嘴角的血漬，將銅羅盤殘片塞進勞保服內袋。遠處的鐵軌上，巡道工的煤油燈正搖搖晃晃地逼近，像七十年代深山裏永不熄滅的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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