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突擊隊”的任務最終圓滿完成。四道厚實的錳鋼對接焊縫全部通過探傷檢驗，達到了苛刻的一級標準。錢勝的名字被寫進了車間的“學大慶”光榮榜，還領到了一張印著紅五星的“先進生產者”獎狀和兩塊錢獎金。掛機麵板上，【埋弧焊接入門）】的圖標穩穩亮起，等級提升到了 v.2 (15100)，【經驗池】也突破了 7 點大關。
    【特殊任務：“青年突擊隊”完成！】
    【經驗值 +5.0】
    【聲望廠內）微弱提升】
    【獲得成就：“焊槍尖兵”！首次在技術攻關任務中擔任主力並完美完成）成就點 +1】
    一股比之前更明顯的暖流隨著成就點湧入四肢百骸，讓連續高強度焊接帶來的手臂酸脹緩解了不少。錢勝將獎狀仔細卷好塞進軍挎包深處，那兩塊錢則小心地揣進內兜——這是給家裏添斤肉或者買塊新肥皂的“硬通貨”。
    然而，那日在“光榮爐”旁聽到的關於“地下心跳”的議論，卻如同焊渣濺入平靜的水麵，留下了一圈不易察覺的漣漪。每當夜深人靜，或是獨自在巨大而空曠的車間角落裏幹活時，錢勝的耳朵會不自覺地支棱起來，試圖捕捉任何一絲異常的聲響。但除了天車滑軌的摩擦、遠處氣錘的悶響、或是夜風穿過破損窗戶的嗚咽，他什麽也沒聽到。掛機麵板也一如既往地沉默，對所謂的“地下異響”毫無反應。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軌道。直到這天，夜班排到了錢勝。
    廠區的夜晚與白天截然不同。巨大的車間裏，隻有幾盞高懸的防爆燈投下昏黃的光圈，大部分區域都沉沒在深邃的陰影裏。機器的轟鳴減弱了大半，隻剩下少數必須連續運轉的設備發出低沉的嗡鳴，更襯得空曠的廠房寂靜得有些瘮人。空氣裏的機油味似乎也沉澱了下來，混合著夜露的涼意。錢勝今晚的任務是趕一批急用的墊片衝壓件，操作一台老舊的腳踏衝床。
    【觸發臨時任務：夜班趕工  墊片衝壓】
    【任務目標：完成指定規格墊片衝壓0200件）】
    【任務獎勵：經驗值 +1.2， 技能“衝壓操作入門）” 解鎖並提升】
    【注意事項：夜間照明不良，警惕疲勞操作風險】
    麵板的提示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清晰。錢勝拉亮工位上方那盞功率不足的白熾燈，昏黃的光暈勉強照亮了操作台。他檢查了衝床的潤滑、模具的固定、腳踏板的靈活性，然後拿起一疊裁剪好的薄鋼板，開始工作。
    “哢噠！哢噠！哢噠！”
    單調而規律的衝壓聲在寂靜的車間裏回蕩。錢勝的腳有節奏地踩下、抬起，右手則麻利地將衝好的墊片取下，碼放到旁邊的木箱裏，左手同時將新的坯料送入模具定位槽。動作嫻熟，帶著一種機械的韻律。麵板上，【衝壓操作入門）】的經驗條緩慢但穩定地增長著。
    【衝壓操作入門）v.1 (0100) 經驗獲取中…】
    【衝壓操作入門）v.1 (10100)】
    【臨時任務：夜班趕工  墊片衝壓50200）】
    時間一點點流逝。午夜過後，寒意更重。錢勝裹緊了披在工裝外的舊棉襖，活動了一下有些發僵的脖子。車間裏除了他這單調的“哢噠”聲，似乎隻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困意開始悄然襲來。
    就在他完成第87個墊片，低頭去取新的坯料時——
    “嗡……”
    一聲極其微弱、短促、仿佛來自遙遠地底深處的震動，毫無征兆地順著腳下的水泥地麵，通過勞保鞋的鋼板鞋底，清晰地傳遞到了他的腳心！
    這震動感極其輕微，轉瞬即逝，像一根冰冷的針輕輕紮了一下。錢勝的動作猛地一頓！困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瞬間繃緊，耳朵豎得筆直，腳底板緊緊貼著冰冷的地麵。
    來了！是那個聲音？還是自己困迷糊了產生的錯覺？
    車間裏依舊一片死寂。隻有他那台老衝床的連杆在慣性下微微晃動發出的“吱呀”聲。幾秒鍾過去了，再無異樣。
    錢勝的心髒在胸腔裏怦怦直跳。他緩緩直起身，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被黑暗吞噬的龐大機器陰影。一切如常。
    是錯覺嗎？他皺緊眉頭。就在這時，視野右下角的掛機麵板，毫無征兆地跳動了一下！
    一行極其短暫、如同信號不良般閃爍扭曲的灰色文字，瞬間浮現，又瞬間消失：
    【警告！檢測到…未知…低頻…機械…雜波…源…深度…未知…信號…強度…微弱…無法…解析…】
    文字消失得如此之快，以至於錢勝幾乎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他死死盯著麵板原本顯示任務進度的位置。那裏一切正常：【衝壓操作入門）v.1 (17100)】，【臨時任務：夜班趕工  墊片衝壓87200）】。剛才那行詭異的警告，仿佛從未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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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錢勝知道，那不是幻覺！掛機麵板第一次，對某種“異常”產生了反應！雖然隻是將其歸類為無法解析的“雜波”，而且信號微弱到轉瞬即逝，但這足以證明——大劉和老王頭聽到的，絕非空穴來風！
    地下，真的有什麽東西！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了上來，比夜間的冷風更加刺骨。他再次看向麵板，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角落那個始終灰色的圖標：【聲波共振場域未激活）】。這個從未有過動靜的圖標，此刻在昏暗的燈光下，似乎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存在感？
    “哢噠！”
    “哢噠！”
    “哢噠！”
    衝壓聲再次響起，但錢勝的心神已無法完全投入。他的每一次踩踏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每一次低頭取料時，眼角的餘光都警惕地掃向腳下冰冷堅硬的水泥地。寂靜的車間裏，那單調的衝壓聲仿佛敲打在他緊繃的神經上。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那詭異的震動再也沒有出現。掛機麵板也恢複了平靜，忠實地記錄著衝壓墊片的數量，【衝壓操作入門）】的經驗條緩慢爬升。
    【臨時任務：夜班趕工  墊片衝壓200200）完成！】
    【經驗值 +1.2】
    【技能“衝壓操作入門）” v.1 (45100)】
    當最後一個墊片落入木箱，錢勝關掉衝床電源，長長地舒了口氣。任務完成了，但心中的疑雲卻更加濃重。他收拾好工具，推著自行車走出空曠得令人窒息的車間。
    黎明的微光剛剛刺破東方的雲層，給廠區的輪廓鍍上一層冷冽的青灰色。空氣清冷而新鮮。廣播站的高音喇叭尚未響起，整個世界一片寂靜。
    錢勝推著車，腳步不自覺地放慢。他的目光掃過遠處那片被晨霧籠罩的巨大試車場。十幾台“東方紅”如同沉默的鋼鐵巨獸，靜靜地趴伏在空曠的場地上，履帶深陷在泥土裏，巨大的紅色車身在微光中顯得格外沉重而……孤寂。
    那聲轉瞬即逝的“嗡”響，麵板那詭異的“雜波”警告，還有大劉描述的“咚…咚…咚…”的心跳聲……這些碎片交織在一起，指向那片沉默的土地之下。
    師父模糊的身影，破碎鉛板上的血字“傾聽大地的心跳”，以及那個灰色沉默的【聲波共振場域】圖標……這些原本似乎毫無關聯的東西，此刻如同散落的齒輪，在他腦海中開始以一種令人不安的方式，緩緩齧合。
    腳下的土地，似乎不再僅僅是承載工廠和城市的基石。它仿佛變成了一張巨大的、覆蓋著厚重鐵鏽的蒙皮，而在那蒙皮之下，某種龐大到難以想象的、沉睡的……或者說……被囚禁的“東西”，正在用它無人理解的“心跳”和“雜波”，試圖叩擊這個由鋼鐵、汗水和計劃指令構築的現實世界。
    錢勝下意識地握緊了冰冷的自行車把手。勞保鞋的鋼板鞋底踏過堅硬的水泥路麵，發出清脆的“噠、噠”聲。在這七十年代洛陽城清冷的黎明時分，一個年輕的焊工，帶著一個沉默的掛機麵板，第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片他賴以生存、日夜勞作的土地深處，埋藏著某種超出他理解範疇的、沉重而危險的秘密。而他和他的麵板，似乎已被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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