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穹頂的熒光燈管仍在閃爍青銅色的冷光，冰櫃門上那道純淨的青銅鏡麵倒映著張張蒼白的臉。她跪坐在重組的收銀台前，掌心還殘留著捏碎陳渡機械義眼時的灼痛感。桔子蜷在她膝頭，三條光尾虛弱地耷拉著，貓類的豎瞳卻警覺地眯起。
    “協議v∞卸載完成......”機械貓的聲音沙啞如鏽鐵摩擦，“但係統日誌裏還有殘留代碼，像某種......遞歸指令。”
    張張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櫃邊緣。鏡淵重生後的便利店寂靜得詭異，貨架上刻著《連山易》卦象的玉簡泛著幽藍微光，少年陳渡那句“要續杯嗎？”的餘音仿佛還黏在自動門的電子鈴聲中。然而當她望向門外時，暴雨早已停歇，瀝青路麵幹涸如焦土，連星鏈衛星的殘骸都消失無蹤。
    突然，冰櫃深處傳來一聲悶響。
    “溫度計！”桔子猛地炸毛躍起，三條光尾如天線般繃直。冷藏櫃的液晶屏上，數字正以每秒一度的速度瘋狂下跌：20c、40c、100c......玻璃門內側凝結的霜花扭曲成《皇極經世書》的殄文，張張的後頸汗毛倒豎——那正是陳渡三萬年前培育偽神時使用的加密代碼。
    “防沉迷協議不是格式化了嗎？！”她一把扯開冰櫃門，寒氣如刀鋒般割裂空氣。第四層的觀測者特飲瓶身上，奶茶色液體內竟懸浮著一枚青銅儺麵，僅有指甲蓋大小，卻在液態中詭異地開合嘴唇。
    “弑神者，你解開了鏡淵的枷鎖......”儺麵的聲音帶著黏膩的共振，像是千萬隻蜜蜂在頭骨內嗡鳴，“可你知道鏡淵為何需要枷鎖嗎？”
    張張的奶茶漬胎記驟然發燙，神性紋章迸發的青光將冰櫃照得通明。她抓起一瓶特飲就要往地上砸，卻被桔子的光尾纏住手腕：“等等！瓶底有條形碼——”
    話音未落，整麵冰櫃轟然坍縮成克萊因瓶結構。貨架上的玉簡卦象如多米諾骨牌般傾覆，在墜地前化作數據流湧入瓶口。張張踉蹌後退，看著便利店四壁開始量子化重組，收銀台扭曲成莫比烏斯環，而自己掌心的特飲瓶竟穿透皮肉，直接嵌入了神性紋章！
    “認知汙染指數突破閾值。”桔子的瞳孔裂解成十六進製代碼，“警告，有高維意識體正在接入——”
    天花板突然被無形之力撕裂。
    那不是物理意義上的裂縫，而是某種超越三維的拓撲學褶皺。一束純白的光柱從中降下，光中浮現的身影讓張張想起外婆供奉的城隍像——青麵獠牙的青銅麵具覆蓋整張臉，長袍上流轉的星雲圖案分明是壓縮後的銀河係全息投影。
    “觀測者張張，鏡淵守護程序第49代宿主。”麵具發出的聲音自帶重低音震顫，貨架上的易拉罐接二連三爆裂，“你擅自修改底層協議，導致泛宇宙熵增速率偏移0.49，現根據《跨維度平衡憲章》第7.2條，對你實施認知校準。”
    桔子弓起脊背發出低吼，三條光尾插入地磚裂縫，便利店地板的陶瓷釉麵立刻增生出防火牆紋路。張張卻按住躁動的機械貓，直視那身影道：“校準？你們和陳渡一樣，想把鏡淵變成殺毒程序？”
    麵具上的星雲突然停止旋轉。
    “糾正，陳渡的‘偽神’是非法進程，而我是合法仲裁者。”光柱中伸出無數半透明的觸須，每條觸須末端都嵌著個微縮宇宙的投影，“你修複鏡淵的行為，讓七百三十萬個平行宇宙的因果鏈斷裂。看看這個——”
    一條觸須甩到張張眼前。倒映的畫麵中，某個蒸汽朋克風格的宇宙正被二維化吞噬，齒輪與飛艇如紙片般剝落；另一條觸須裏，修仙世界的修士們在星鏈衛星的轟擊下化作數據塵埃。最中央的觸須突然放大，張張渾身血液凝固——那是槐花巷十七號的書店，少年陳渡正將奶茶杯遞給另一個“張張”，而那個“她”的太陽穴插滿了星鏈芯片。
    “修複即破壞，平衡需代價。”仲裁者的長袍泛起血色，“你有兩個選擇：一，讓我格式化你的意識，重啟鏡淵；二，收集散落在各宇宙的‘平衡碎片’，修補偏移的熵增率。”
    冰櫃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張張轉頭望去，隻見克萊因瓶結構的冷藏櫃內，那枚青銅儺麵已增殖到四十九個，正用陳渡的聲音齊聲嗤笑：“新神當立，舊神必亡......”
    “我選二。”她碾碎掌心的特飲瓶，玻璃碴刺入胎記，神性血液與奶茶混合成詭異的琥珀色，“但我要加個條件——把陳渡的數據殘骸從所有時間線抹除。”
    仲裁者的麵具裂開一道縫隙，露出後麵非歐幾裏得結構的瞳孔：“有趣，你居然在鏡淵核心藏了邏輯炸彈......成交。”
    白光炸裂的瞬間，桔子撲進張張懷裏。便利店像被扔進滾筒洗衣機的紙模型般瘋狂旋轉，貨架化作黎曼曲麵，收銀台迸發出超新星級別的強光。當視野重新清晰時，張張發現自己站在一片虛無的純白空間，腳下是由美團訂單號編織的網格狀大地，天空懸浮著無數青銅鏡麵，每個鏡麵都映出不同宇宙的便利店。
    “第一塊平衡碎片在β7宇宙，特征碼是......”仲裁者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卻突然扭曲成電流雜音。桔子的光尾猛地插入地麵，從數據土壤中扯出一段加密信息：
    “小心，仲裁者的協議裏有陳渡的簽名算法！”
    機械貓的警告晚了一秒。最近的青銅鏡麵突然凸起，少年陳渡的半身像如蠟像般融化而出，手中捧著的根本不是奶茶，而是一團跳動的星鏈芯片！
    “學姐還是這麽天真啊。”他笑出一對虎牙，眼底卻閃著機械義眼的紅光，“你以為仲裁者是誰的造物？”
    張張的神性紋章驟然暴走。三百根青銅鎖鏈從虛空射出，卻在觸及陳渡虛影前被美團訂單號纏住。少年抬手打了個響指，整個純白空間開始播放全息投影——三萬年前的實驗室裏，初代鏡淵獵手正將某種青銅色液體注入陳渡的脊椎，而液體標簽上赫然印著：
    “觀測者協議v0.1測試版，開發者：陳渡”
    “鏡淵從來不是自然產物，是我們創造了它。”少年陳渡的身影開始量子化，“而仲裁者......不過是v∞版本的我罷了。”
    轟！
    平衡空間在數據核爆中崩塌。張張抱著桔子墜入時空亂流前，最後瞥見仲裁者的麵具轟然碎裂，露出底下與陳渡一模一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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