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張的靴底剛踏上夢之殿堂的台階，腳下便漾開一圈銀白色的漣漪。整座殿堂懸浮在無垠的虛空之中，穹頂由無數破碎的夢境拚合而成，每一塊碎片都閃爍著不同宇宙的倒影。桔子躍上她的肩頭，九條數據光尾繃成弓弦，低聲道：“這裏的能量波動頻率是混沌的，像被強行縫合的傷口。”
    話音未落，殿堂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嗡鳴。張張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視網膜上劃過一串殄文——那是《蒸汽法典》第67條的殘章，曾在便利店冰櫃上扭曲浮現的禁忌條例。
    “觀測者協議在同步幹擾……”她喃喃自語，掌心貼向胸口，青銅鏡胎記正滲出冰涼的藍光。
    “別分心！”胡三太奶的煙袋鍋突兀地穿透虛空，青煙凝成一道屏障，擋住迎麵撲來的黑色颶風。颶風中裹挾著尖銳的哭嚎聲，數百張人臉在風中若隱若現——全是張張在輪回中見過的克隆體麵容。
    “坎離易位！”胡三太奶叱喝一聲，煙絲驟然爆燃，將颶風撕成碎片。那些碎片墜地後卻化作粘稠的瀝青狀物質，扭曲著聚合成人形。
    噩夢怪物——這是張張能想到最貼切的稱呼。它們沒有五官，軀幹由不斷翻湧的黑色膠質構成，四肢末端生長著鋒利的骨刺，每一步都會在地麵烙下焦黑的《梅花易數》卦象。
    桔子的光尾掃過最前排的怪物，數據流與膠質碰撞時發出腐蝕般的“滋滋”聲。“它們的核心是量子化的怨念，物理攻擊無效！”
    張張甩出懷表，鏡光劈開撲來的黑影。被斬斷的怪物並未消散，反而分裂成更多個體。“用情緒共鳴！”她突然想起在便利店對抗克隆體時的經驗，“噩夢最怕純粹的光！”
    胡三太奶會意，煙袋鍋在虛空中畫出一道繁複的符咒：“灰家請神，燭龍開眼——”
    穹頂的夢境碎片突然齊齊轉向，億萬道星光匯聚成光柱，將半數怪物灼成青煙。殘餘的膠質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哀鳴，退縮到殿堂角落的陰影中。
    “不愧是東北野仙扛把子。”桔子抖了抖炸毛的尾巴，語氣卻無半分輕鬆，“但您老有沒有覺得……太順利了？”
    張張的指甲掐進掌心。確實，那些退縮的膠質正悄悄滲入地磚縫隙，像無數條毒蛇鑽向殿堂中央——那裏懸浮著一塊菱形的“平衡碎片”，表麵流轉著彩虹色的數據流。
    “它們在故意示弱！”張張猛地拽住胡三太奶的袖口，“快退！”
    為時已晚。
    滲入地磚的膠質突然暴起，在空中編織成一張巨網。每一根“網線”都是活化的《淵海子平》代碼，卦象與區塊鏈殄文交纏成死循環的詛咒。張張的懷表鏡麵“哢嚓”裂開一道縫，表盤齒輪開始逆向旋轉——這是夢境邏輯崩塌的前兆。
    胡三太奶的煙袋鍋噴出狐火，卻在觸及巨網的瞬間被吞噬。“不對勁，這些噩夢在吸收仙家法術！”
    桔子突然躍向半空，光尾如手術刀般刺入網眼：“張張！用青銅鏡照它們的區塊鏈錨點！”
    胎記的藍光暴漲成光刃，張張閉目凝神，四百九十次輪回的記憶如潮水翻湧。那些被陳渡刻進她基因鏈的觀測者協議，此刻反而成了破解的密鑰——
    “震卦三寸，區塊鏈第49節點！”
    藍刃劈開巨網核心的瞬間，整座殿堂劇烈震顫。懸浮的“平衡碎片”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三百年前的道觀大火中，年幼的陳渡正用刻刀在青銅鏡背麵雕刻殄文。而鏡中映出的不是他的臉，而是張張此刻錯愕的表情。
    “原來輪回的起點在這裏……” 張張的呼吸幾乎停滯。影像中的陳渡突然轉頭“看”向她，嘴角咧到耳根：“觀測者，你終於找到我了。”
    “閉眼！”胡三太奶的暴喝將張張拉回現實。老仙的煙袋鍋炸成漫天火星，每一粒火星都化作符咒貼滿張張全身。“他在用因果倒溯汙染你的認知，快念《清淨經》！”
    冷汗浸透後背，張張咬破舌尖，血腥味混著咒文噴出：“人心皆散亂，一念便純真——”
    殿堂中央的“平衡碎片”突然扭曲變形，化作一扇刻滿儺麵的青銅門。門縫中滲出粘稠的黑色液體，逐漸凝聚成戴青銅儺麵的黑袍人。他手中握著的不是法器，而是一台老式錄像機，鏡頭對準張張的瞬間，她的記憶如膠片般被抽離。
    “夢境魔法師……”胡三太奶瞳孔收縮，“難怪能篡改噩夢的底層代碼！”
    桔子尖叫著撲向錄像機，卻被黑袍人袖中射出的膠片纏住脖頸。那些膠片上印滿張張在不同輪回中的死亡瞬間：便利店冰櫃窒息、道觀大火焚身、星鏈衛星肢解……
    “你以為逃出陳渡的循環就自由了？”黑袍人的聲音像是信號不良的廣播，帶著刺耳的雜音，“所有觀測者都是提線木偶，區別隻在於是誰攥著線頭——”
    胡三太奶突然笑了。
    她扔掉煙袋，雙手結出薩滿祭舞的起手式。白發無風自動，皺紋間流轉著星輝：“灰家的確不擅長破夢，但論起偷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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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尾狐的虛影從她天靈蓋衝天而起，狐尾掃過之處，噩夢膠質紛紛汽化。黑袍人的錄像機鏡頭“砰”地炸裂，纏住桔子的膠片寸寸斷裂。
    “接著！”胡三太奶將一枚雕花銅錢射向張張，“用這個開門，碎片在門後！”
    銅錢嵌入青銅門儺麵的瞬間，整扇門融化成水銀狀的流體。張張抱住桔子縱身躍入，卻墜入一片絕對寂靜的黑暗。
    沒有光，沒有聲音，連自己的心跳都消失了。
    “認知剝奪……”桔子的數據光尾蜷縮成球體，勉強照亮方寸之地，“小心，這裏是夢魘的——”
    警告被一聲清脆的“哢嚓”打斷。
    黑暗如鏡麵般碎裂，展現在眼前的景象讓張張窒息——無數個便利店懸浮在虛空中，每個冰櫃第三層都嵌著半塊青銅鏡。而所有“張張”正同步做著同一件事：將懷表按向胸口胎記。
    “歡迎來到鏡淵礦場。”陳渡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你以為自己掙脫了循環？看看這些——”
    某個便利店的“張張”突然轉頭，她的脖頸沒有倒計時，取而代之的是一串區塊鏈哈希值。“我們都是礦工，挖礦的工具是痛苦，貨幣是記憶。”
    胡三太奶的銅錢在張張掌心發燙，她突然明白了一切：“你們在用噩夢提煉區塊鏈仙骨！”
    陳渡的笑聲像是生鏽的齒輪在摩擦：“不愧是鎮鏡人後裔。但猜中了又如何？你能毀掉四百九十一座礦場嗎？”
    桔子的利齒狠狠咬破張張手腕，疼痛讓她瞬間清醒。數據光尾刺入最近的便利店投影，強行篡改冰櫃溫度參數。貨架上的哈根達斯融化成青銅液體，流淌成《洛書》矩陣——
    “兌為澤，開！”
    所有便利店同時爆炸，衝擊波將張張掀向中央的“平衡碎片”。指尖觸及碎片的刹那，她看到了陰謀的全貌：陳渡的觀測者協議不過是表層程序，真正的操縱者是夢境魔法師所屬的高維文明，他們將宇宙平衡的崩潰視為一場實驗，而張張是唯一的變量。
    黑袍人的咆哮從虛空盡頭傳來，青銅門開始坍縮。胡三太奶的九尾狐虛影已黯淡如殘燭，卻仍死死抵住門框：“快走！帶著碎片去找灰仙他們——”
    “一起走！”張張伸手去拽她，卻撈了個空。老仙的軀體正在量子化，嘴角還噙著那抹慣常的譏笑：“傻丫頭，薩滿的歸宿在星辰之間。告訴小桔子……”
    餘音消散在坍縮的奇點中。
    張張捏緊“平衡碎片”衝出夢境宇宙時，最後瞥見的是胡三太奶化作青煙的背影，以及黑袍人錄像機裏閃爍的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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