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火槍營成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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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如墨,繁星點點,鞏州城外新軍軍營內,一處二層木樓正燈火通明,這裏正是劉錡居住的督監衙門。
劉錡與折可鸞在此設宴,款待各部主副將與管事。眾人圍坐一堂,歡聲笑語,氣氛熱烈非凡。酒過三巡,劉錡麵色微紅,放下手中酒杯,輕咳一聲,目光緩緩掃過眾人,清了清嗓子,開始步入正題。
“各位,兵馬司已收到兵部公函,鞏州新募軍將全部正式轉為禁軍編製!”此言一出,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陷入短暫的沉默。
轉為禁軍編製,於眾人而言,無疑是件好事,從此便有了正式的官身,身份地位皆有提升。然而,這也意味著他們即將奔赴前線,直麵未知的戰火與危險。
癿春和癿秋聽聞此訊,激動之情溢於言表。劉錡果然沒有食言,這不僅意味著他們自身身份的轉變,更代表著整個部族從此不再被視為蕃人,而是堂堂正正的禁軍家屬。對於羌族兒郎來說,上戰場殺敵本就是他們的榮耀,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更是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歸宿,他們從未有過絲毫畏懼。
李孝忠與王猛這段時日一心撲在訓練士卒上,對麾下兒郎的實力極有信心。他們深知,即將到來的前線戰事需要他們擁有過硬的本領。
而李椿年,這段時間一直在鞏州周邊忙碌,丈量土地、招募流民墾荒分地,對包括桑結部羌民在內的每戶土地數目進行仔細核實,重新造冊登記稅籍,力求做到“民有定產,產有定稅,稅有定籍”。盡管這一係列舉措並未得到朝廷正式頒布的命令,但卻得到了鞏州知州的大力支持。畢竟,李椿年的設想與措施,對鞏州的稅賦收入穩定有著極大的益處,賬目清晰明了,公私皆能獲利,對知州的政績提升自然也大有幫助。
胡奎則靜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大家一個接一個地向劉錡匯報工作。他既插不上嘴,也不想隨意開口。劉錡之前便要求嚴格保密,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索性自顧自地吃喝起來,隻是偶爾會抬眼觀察一下眾人的神情。
說是私宴,實則開會,說起來也不過是一個預期落地了而已,因此大家並不意外,反響也不算熱烈。倒是大家借這個機會,鬧了一陣子劉錡折可鸞這對新婚小夫妻。
待到眾人散去,劉錡又特意將胡奎留下,再次囑咐道:“胡奎,火槍的生產萬不可停,務必爭取在戰前這段時間,再生產出300支來。這火槍在戰場上可是咱們的重要依仗,切不可掉以輕心。”胡奎連忙點頭稱是,表示定會竭盡全力。
第二日清晨,天色未明,劉錡與折可鸞便率領著一百親兵,會同中軍營裏那三百成天端木棍吊石頭苦練臂力的正兵,帶著給養與帳篷,前往匠作營領取裝備,而後浩浩蕩蕩地直奔深山而去。
沒錯,他們躲進山裏,一是為了訓練火槍使用,二也是為了讓折可鸞盡情打獵。
進山首日,劉錡神情嚴肅,站在一處高地上,大聲宣布:“從今日起,正式成立‘火槍營’,其待遇與親兵營相同。”
說罷,他親自教授伍長什長們如何使用火槍,從裝上子銃、端槍瞄準、扣動扳機、退下子銃,再到套上刺刀,每一個步驟都講解得細致入微,並統一了口令:“上彈、瞄準、放、退彈、上刺刀。”要求伍長什長們學會後,回去再傳授給其他士卒。
此時,隻發放火槍,暫不發彈藥。劉錡強調,每個人都必須熟練掌握整套動作,並且要做到全隊整齊劃一。如果一天下來,還有跟不上口令節奏的士卒,直接淘汰出火槍營。
交代完這些,劉錡便帶著親兵營,陪著折可鸞在山林中尋找獵物。此時的老林子,植被茂密,野物眾多。那些拚命練習火槍操作動作的軍士們,不時能聽見遠處林子裏傳來“嘭、嘭”的槍響聲,那是劉錡等人在打獵。
直到戌時已過,夜幕完全籠罩山林,劉錡才帶隊歸來。隻見折可鸞興奮得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親兵們手中拎著十幾隻山雞野兔,還抬著兩頭黑乎乎的野豬。回到營地,親兵們迅速分工,有的生火,有的燒水,有的則忙著給獵物開膛扒皮。不多時,大鐵鍋裏便飄出陣陣誘人的肉香。
劉錡看著眾人,大聲宣布:“明早進行考核,吃完飯大家繼續操練,就是抱著槍睡也無妨。”
士兵們聽聞,一陣歡呼。他們深知自己的動作還不夠熟練,生怕考核不通過被淘汰,都想著再多練習練習。
這一夜,營地四周“嘩啦、嘩啦”拉動子銃的聲音此起彼伏,吵得劉錡和折可鸞根本無法入睡。無奈之下,他們隻好讓親兵將帳篷挪到稍遠的地方,圖個耳根清淨。
次日,天剛蒙蒙亮,三百火槍兵便整整齊齊地列成左右兩隊,每隊一百五十人,又分別排成三行,每行五十人。這個隊列他們早已練習純熟,能夠形成三段式斜角火力覆蓋。
劉錡站在隊伍前方,神色威嚴,說道:“開始吧。”
一名親兵手持鐵皮喇叭,大聲呼喝口令:“第一排,上彈!”隻見左隊第一排的軍士們迅速從腰帶上的子銃袋裏掏出空子銃,“嘩啦”一聲,利落地推進槍筒。緊接著,隨著“瞄準”的口令,他們整齊地端槍瞄準前方豎著的一排草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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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軍士們隨著口令,齊齊扣動扳機,當然,並未聽到一聲槍響,因為這隻是模擬訓練。最後,隨著“退彈”的口令,又“嘩啦”一聲退下子銃,放回後腰的子銃袋裏,並整齊地蹲下。
“第二排,上彈!”“瞄準!”“放!”“退彈!”“第三排~”,口令聲接連響起,站在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們重複著第一排士兵的動作,一絲不苟。
左隊演練完畢,輪到右隊。隻見右隊士兵們同樣動作嫻熟,居然沒有一個人出差錯。然而,劉錡還是發現了可以改進的地方。
比如,第一排射擊結束蹲下之前,第二排和第三排應該提前完成上彈動作,而不是等第一排蹲下後再去上彈。而第一排和第二排的士兵第一波射擊結束蹲下後,便可直接完成再次上彈的動作,待第三排射擊完畢,便能夠直接站起進行瞄準射擊,如此可節省時間,提升射擊效率。
又比如,當敵方攻擊速度較慢時,可調整為第一排采取臥姿射擊,第二排半跪式射擊,第三排立式射擊。這樣不僅能省去一個蹲的動作,節省了反複蹲下站起造成的體力消耗,還能進一步提高射速,確保火力的延續性。
於是,第二天的訓練科目,主要圍繞整個隊列的動作整齊性展開。劉錡深知,隻有動作保持一致,射擊時才能保證火力的密集度。同時,他要求每五息之內必須擊發一次,以此提升士兵們的射擊速度。
折可鸞昨日打獵上了癮,畢竟出身將門世家,她弓馬嫻熟,對火槍的操作方法稍加學習便掌握了,而且準頭相當不錯。經過顆粒化改進的火藥,搭配上換成鉛彈的彈丸,使得火槍的射程和威力都較之前有了顯著提升。這日,折可鸞又打了兩隻野兔,甚至在一隻山雞展翅騰飛的瞬間,一槍將其射落,引得眾人一陣喝彩。
第三天,終於迎來了實彈射擊。劉錡神情嚴肅地看著士兵們,大聲說道:“每個士兵配發四枚彈藥,要求其中三發一次性打完,留下一發備用。”
他特意安排一名親兵負責喊口令。隻聽得一陣密集的“嘭嘭”槍聲響起,白色硝煙在空氣中迅速彌漫開來,隨即被風吹散。士兵們一個個激動得臉色發紅,畢竟這是他們苦練幾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實彈射擊。
起初,除了第一槍,大多數人都因緊張而打飄了。但後麵兩槍,士兵們基本都控製住了槍的後坐力,擊中了二十步外的槍靶。這得益於他們長時間吊著石頭苦練端槍。看到這個結果,劉錡十分滿意。
就目前而言,能做到密集射擊已實屬不易,至於培養神槍手,除了天賦極高的人,還需大量子彈進行練習。
最後一發子銃,劉錡吩咐親兵在三十步外擺上木靶,讓士兵們輪番瞄準射擊,並宣布:“能上靶的,立賞一貫錢,姿勢自選。”
士兵們聽聞,大喜過望,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大多數士兵習慣采用立姿射擊,因為他們對這個動作最為熟悉,隻有少部分士兵選擇跪姿和臥姿。
這一輪下來,這三百多人中,隻有八十多人成功上靶。劉錡見狀,又讓人把木靶移到五十步外,再次分發了特意多帶來的備用彈藥,讓這八十多人繼續射擊。
這一次,難度增加,隻有三十多人上靶,成功拿到了第二貫錢的獎勵。這些士兵興奮不已,得意洋洋的模樣,讓其他士兵羨慕嫉妒得不行。
緊接著,第三輪射擊的木靶被放置在六十步外。這三十多個士兵一個個神情緊張,屏住呼吸,額頭布滿了汗珠,他們瞄了又瞄,終於,槍聲一聲接著一聲響起,大家都緊張地等待著結果。
結果揭曉,這次隻有十三個人上靶。這十三個士兵拿到第三貫錢,興奮得難以自已,不禁擎著槍“哈、哈”地對著天大聲呼喝起來,宣泄著內心的激動。
劉錡笑著抬起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說道:“安靜安靜,還有最後一輪!”
最後一輪,是射擊八十步外的木靶。此時的木靶,在眾人眼中看起來已經很小了。這十三個佼佼者再次瞄準射擊,無一例外,全部趴在地上,以求獲得更穩定的射擊姿勢。沒等多久,槍聲接連響起。
這次,隻有一人打中靶麵,其餘的均告落靶。劉錡走上前去,打量著這個年輕人,問道:“火槍射得不錯,你姓甚名誰,來自何處?”
這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趕忙叉手行禮,恭敬地回道:“稟督監,小人名喚何蘚,乃河東人氏。”
劉錡微微點頭,又問道:“既是河東人氏,又為何會來到我鞏州軍中?”
何蘚神色堅定,回道:“小人自幼喜好武藝,一心想著投身軍旅,建功立業。奈何北方邊境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於是便從家中偷跑出來,投奔西軍。正巧遇見督監募兵,便報名加入了。”
劉錡聞言,又問道:“既自幼好武,那你擅長哪項武藝?”
何蘚坦然回道:“別無所長,唯擅射耳!”
劉錡心中一動,心想難怪這年輕人射擊如此出色,會射箭的人,練習火槍射擊倒也有一定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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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我的弓來!”劉錡吩咐道。
劉錡隨身攜帶的這把弓,還是此次成婚時,折可求知道他擅長射箭,特意讓折可存帶來送給他的。這把弓大約四石左右,乃是前些年去世的折可適在洪德堡之戰中追擊小梁太後時繳獲的西夏名弓,珍貴無比。
何蘚接過弓,輕輕拉了一下,不禁讚歎道:“好弓!此弓剛勁有力,材質上乘,實乃難得一見的良弓。”
劉錡微笑著示意何蘚表演一下射藝。何蘚也不多言,轉過身,搭箭上弦,瞄準百步之外的槍靶,“嗖”的一聲,羽箭如流星般射出,隻聽得“奪”的一聲,牢牢地釘在了木靶之上,箭杆還兀自晃動不已。
“真乃神射!”劉錡不禁忽地站起,心中大為驚歎。開四石弓、百步上靶竟如此輕鬆隨意,此人絕非尋常之輩。
“何蘚,你的箭法何人所授?”劉錡好奇地問道。何蘚叉手恭敬回道:“乃家父親授!”
“那令尊又是何人?”劉錡追問道。
“回督監,家父乃河東刑獄提點何灌。”何蘚如實回答。
“何灌?”一旁的折可鸞聽聞此名,不禁把腦袋湊了過來問道:“可是那嵐州火山軍的何灌巡檢?”
何蘚躬身行禮,回道:“正是家父!現在河東任職。小人幼時,還隨父親在府州見過折小娘一麵。”
折可鸞恍然大悟,笑道:“那便是了,何巡檢箭法超神,何小哥兒有如此射藝也著實不奇怪了!”說罷,便興致勃勃地給劉錡講起何灌的英雄事跡來。
何灌,出身貧寒,但見識超群,尤其箭術絕佳,深得河東經略使韓縝的器重。後來,他升職做到嵐州火山軍巡檢,負責在宋遼邊境巡邏。嵐州一直被折家視作根據地與大本營,所以折可鸞對何灌頗為熟悉。
在邊境處,有一口泉眼,泉水清冽甘澈,附近百姓常常來此取水。不遠處的遼人也總是私自跨越國境線,悄悄前來取水,有時雙方碰上了,還會發生爭搶械鬥。何灌當時年輕氣盛,脾氣火爆,自然無法容忍遼人如此放肆,於是嚴令禁止遼人踏入大宋疆土。
遼人對此心懷不滿,趁冬天之際,集結了萬人,突襲邊境,揚言要讓何灌好看。宋軍來不及集結迎戰,此時隻有何灌帶著手下不過百餘人,跨馬占據一處高地,舉弓相迎。遼人仗著距離遠、人數多,根本不把何灌等人放在眼裏,並未躲避。隻聽“嗖”的一聲箭響過後,遼軍隊伍中連倒兩人。何灌又連射三箭,箭卻射在旁邊的岩石之上。
遼軍見狀,以為何灌失手,頓時大聲嘲笑起來。然而,一個小兵仔細一瞧,卻大驚失色。隻見三支箭依次插於岩石之上,且每一支箭簇都深深沒入岩石之中,箭頭幾乎完全不見。遼將得知此事,驚惶不安,認為何灌乃天神下凡,嚇得趕緊率軍撤了回去。
後來,何灌因功升職,便離開了嵐州,調任河東刑獄使。
劉錡一向以為自己箭術無敵,卻不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聽了折可鸞的介紹,他不禁感慨不已。
“何蘚,可願做火槍兵指揮?”劉錡看著何蘚,目光中充滿期待。
何蘚聽聞,自是大喜過望。他偷跑出家,本就是想著投身軍旅,立功揚名,出人頭地。他父親何灌在調任河東刑獄前,也不過是個巡檢,帶著百八十人。如今自己剛入伍不久,便有望成為三百人的火槍指揮,這等機會實在難得。他趕緊大聲應諾:“末將領命!”此刻,他不再自稱小人,直接以末將自居,語氣中滿是堅定與興奮。
劉錡滿意地點點頭,嚴肅地說道:“帶好你的兵,我要求大軍出發前,能做到三十步人人能中靶心,五十步人人上靶!”
何蘚一聽,臉色微微一苦。他對自己的箭術有信心,可要讓其他軍士都達到這個標準,他還真沒十足的把握。
劉錡見狀,故意激他道:“怎麽,沒這個本事?”
何蘚瞬間胸脯一挺,大聲回道:“請督監放心!末將定不辱使命!”
剩下那十二個八十步上靶的士兵,也被劉錡任命為兩個都頭,十個什長。一個都頭暫時管著五個什長,一個什長暫時管著三十人。劉錡心中已有打算,待今後火槍供應跟上後,再根據實際需要進行擴軍,壯大火槍營的力量,為即將到來的戰事做好充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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