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鹽州爭奪戰(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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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鷂子!其實就是地方監軍司所屬的重甲騎兵)
    根本沒有號角。隻有上千片弧麵鐵甲,反射著漠北慘淡的天光,形成一片流動的、冰冷刺眼的暗銀光海,帶著碾碎一切的沉重威壓,無聲地傾瀉而下,橫亙在輜重隊和鹽州城之間那片原本空曠的荒野上。
    巨大的馬蹄叩擊,如同無數柄鐵錘,瘋狂夯擊著大地,連遠處輜重隊拉車的牲畜都受到驚嚇,不安地嘶鳴騷動起來。
    整支輜重隊仿佛在刹那間被凍結,唯有心髒在胸膛裏擂鼓般狂跳。
    李雄的眼球因充血而漲紅,吼聲已經破成了裂帛:“敵襲!列隊,準備射擊!”
    聲音未落,巴索那黑鐵塔般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鐵甲騎兵洪流的最鋒矢處。
    他手中沉重的彎刀猛地前指,目標明確,並非西軍騎兵團那嚴陣以待的火槍陣列,而是陣列之後稍顯混亂的龐大輜重隊!
    “殺過去!”巴索的咆哮如同驚雷滾過戰場。
    西軍陣線反應極快。最前列的指揮官幾乎是扯裂嗓子在嘶吼:“預備~放!”數百杆燧發短槍幾乎同時爆響!
    鉛彈潑水般射向奔馳而來的鐵流!但令人絕望的一幕出現了。西軍慌亂中過早地開火,二三百步之外,鉛彈的破甲力極為有限,鐵甲騎兵集群衝鋒形成的鐵壁防禦幾乎難以貫穿。
    劈劈啪啪的脆響聲中,絕大多數彈丸被堅韌的冷鍛鐵甲撞得變形或滑開,隻留下些淺坑和白痕,隻有少數極其幸運,或者不幸命中了馬匹脖頸或沒有甲胄覆蓋的腿部關節,才會帶起幾聲慘烈的馬嘶和騎手狼狽的摔落。
    這些損失對整個黑潮般的鐵甲騎隊而言,如同大海濺起的幾朵微末水花。
    巴索的眼睛死死鎖定了輜重核心區。那些堆疊得如同小山般的糧草車和蓋著厚實油布、形狀特殊、極可能是軍械彈藥的重車,戰功就在眼前,仿佛唾手可得,他的眼球逐步變得通紅。
    “破陣!殺穿!”巴索的咆哮在轟隆的馬蹄聲中依然刺穿耳膜。
    三輪排槍之後,轟響聲不絕於耳,鐵甲洪流終於不顧傷亡地撞上了西軍槍陣!
    前排的鐵騎甚至沒有絲毫轉向避讓的意圖,像一麵沉重的攻城錘,憑借著無匹的重量和衝鋒慣性,直直撞入宋軍匆忙組成的薄薄隊列中!
    令人牙酸的骨肉碎裂聲和被碾扁的慘叫瞬間壓倒了火槍轟鳴!西軍陣列如同被投石命中的沙堤,瞬間被撕開數個巨大的、血淋淋的缺口!
    “舉槍!殺!”李雄目睹側方的隊伍瞬間淹沒,目眥欲裂。他當先拔出無極刀,刀鋒在昏暗天光下帶出一道決絕的寒芒。
    騎兵團緊隨其後,如同雪亮的鋼鐵洪流,狠狠地楔入鐵鷂子凶猛的攻勢。
    燧發騎火槍抵近轟鳴,白煙騰起,對麵一排重甲騎士應聲倒下。但槍響之後,宋騎沒有絲毫猶豫,騎弩弦響,刀光閃耀。
    沉重的鐵蹄聲、兵刃相撞的金鐵交鳴、戰馬瀕死的悲鳴和人垂死的慘嚎,在瞬間爆發出來,交織成一片令人耳膜欲裂、心髒停跳的地獄交響。
    人仰馬翻處,不斷有鐵鷂子連人帶馬被軍刺捅落,也有宋軍騎兵被鐵甲騎砸翻,落馬的瞬間被後續鐵蹄踏成肉泥!
    巴索的目標清晰異常。
    他看也不看外圍不斷試圖阻擋、撕咬上來的宋軍騎兵,無視身邊不斷墜落的西夏精銳,他那鐵塔般的身軀硬頂著兩柄同時刺來的槍刺,一根軍刺從巴索的肩甲上擦過,火花迸濺,另一個卻順著甲縫鑽了進去。
    巴索悶哼一聲,卻是不停,右手一刀劈翻麵前的宋兵,左手鬆開韁繩,連槍刺帶火槍一股腦地倒拔了出來,扔到了一邊,憑著一股蠻力,撞開了一條通路!
    又有一名宋軍騎兵吼叫著挺著槍刺捅向他的側肋,卻被巴索身後一名親衛狠狠一矛給穿透胸膛摜下馬去。
    巴索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空隙,帶血的刀鋒猛向前指:“燒了糧車!”
    數十名最為彪悍、一直跟在他身側的親衛,立刻甩開纏鬥的宋騎,點燃了纏在槍尖、裹著浸油布的木杆!
    沉重的鉤鐮槍帶著瘋狂跳躍的火焰,狠狠捅向近在咫尺的龐大糧草車堆!
    “攔住他!”李雄在混戰中看得肝膽俱裂,揮刀劈翻一個擋路的夏騎,想策馬衝上,但更多的鐵鷂子如同跗骨之蛆纏了上來,刀光在他甲胄上擦出刺眼的火星。
    輜重核心的車輛已經亂作一團。
    輜重營營長張濤的臉被煙灰熏得黢黑,汗水在臉上衝出幾道溝壑。
    他死死抱住一輛糧車車轅穩住身體,看著幾支燃燒的火杆呼嘯著,朝旁邊另一輛蓋得嚴嚴實實、印著“裝備部”封條的防潮車飛了過去!
    那裏麵是十枚震天雷!
    “不!!”張濤喉嚨都喊破了音。
    他猛地衝到另一輛滿載硫磺硝石的原料車旁,撕心裂肺地大吼:“往前推!撞開前麵的車!”
    這輛車萬一也跟著發生殉爆……後果不敢想象!
    幾個輜重兵跟著撲了上去,和張濤一起,用力把那輛原料車給推了開去。
    幾支燃燒的火杆,也在此刻重重戳進了防潮車的蒙皮!
    “轟~轟轟~轟轟轟”
    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爆響撕裂了整個混亂的戰場!
    無數灼熱的木屑、鋼鐵碎片和碎石混合著狂暴的火焰,瞬間朝四麵八方膨脹開來!
    一個巨大的橙紅色火球猛烈綻放,瞬間將投擲火杆的十幾名鐵鷂子和周邊幾輛糧車吞噬了進去!
    氣浪把張濤整個人狠狠推飛出去,又重重摔在一堆糧袋上。
    爆炸點核心形成了一個半徑十來步的巨大焦黑凹坑,破碎的鐵甲、燒黑的木料和扭曲的肢體四散飛濺!
    距離爆炸中心較近的騎兵和步兵,無論敵我,都被這瞬間的狂暴衝擊掃倒了一大片,短暫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區域。
    李雄被爆炸的氣浪衝得坐騎人立而起,頭盔上的紅纓被燎焦了一半。
    眼前的情景如地獄一般,巴索那些凶悍的親衛大多數被爆炸吞沒,巴索自己也被衝擊波掀下馬來。
    這正是機會!
    “把車都連起來!”李雄再次發出雷霆般的咆哮,“三營留下狙擊掩護,其他人朝著鹽州方向!給我衝出去!”
    張濤掙紮著從糧袋上爬起,嘴角淌血,喉嚨裏全是血腥味,卻依舊在聲嘶力竭地催促著,“解開騾子!牛在前麵!套車!推!跟著李團長的騎兵!方向~鹽州!”
    濃煙蔽日,硝煙裹挾著血肉焦糊的氣息。
    巨大的爆炸在輜重隊中掀起的短暫混亂還未完全平息,殘存的糧車、彈藥車被推搡著、拖拽著,牲畜驚恐地嘶鳴,民夫和兵卒們發出壓榨生命力般的嚎叫。
    依靠著爆炸暫時製造出的真空,扔下了一部分輜重吸引鐵鷂子的注意力,輜重隊剩餘的力量如同一個傷痕累累但筋骨未斷的巨人,在騎兵團的拚死護衛下,朝著鹽州方向,決死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