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鹽州爭奪戰(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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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池。
    血戰令人窒息,西軍傷亡慘重,已經被死死壓製在鹽場與開闊地結合部,堅守在一處薄弱的環形陣地裏。
    這次野利成改變了策略,不再進行傷亡慘重的集團衝鋒。
    四千擒生軍騎兵被拆分成數十股,像一群凶戾狡猾的草原惡狼,以驚人的速度和熟練的馭馬技巧,繞著西軍陣地高速奔馳。
    每一次回轉,便潑灑出一陣刁鑽的箭雨。弓弦嗡嗡作響,箭矢如同黑壓壓的毒蜂群,尖嘯著從四麵八方射來。
    “噗!噗!篤!篤!篤!”
    箭頭紮進堆疊的濕皮袋和粗糙木盾的聲音悶響成片,一旦穿透甲片縫隙,帶起的便是士兵淒厲的慘呼。
    一個二團的士兵剛從牆垛後探頭想察看敵情,一支刁鑽的冷箭破空而至,瞬間貫穿了他未被麵甲護住的頸側!
    滾燙的鮮血猛地飆射出來,濺了旁邊袍澤一臉。
    那士兵身體劇烈抽搐了幾下,軟軟地癱倒在牆後的血泊裏,眼睛兀自大大地睜著。
    “低頭!避箭!”二團長韓威嘶啞的吼聲在箭雨的尖嘯中斷斷續續。
    他一把將身邊一個新兵蛋子扯翻在地,一支利箭擦著他的護肩,當啷一聲釘在了後麵的鹽塊上。
    韓威臉上橫貫著一道幹涸發黑的血痂,身上的劄甲好幾處都嵌著折斷的箭杆,他根本沒時間去拔。
    整個陣地仿佛被架在烈火上烘烤的陶罐,在無休無止的騎射襲擾下煎熬。
    陣亡者的屍體被匆忙拖拽到內側,留出的空缺立刻被其他士兵紅著眼睛填補上去。
    能用來禦箭的濕皮囊、糧袋,甚至陣亡袍澤的衣物,都總鹵水浸濕了,堆上了工事,每個人的神經都如同拉來的弓一般,繃緊到了極限。
    “彈藥快沒了!團長!”二營長幾乎是撲爬著衝到韓威所在的指揮掩體前,臉被煙灰熏得隻剩兩個眼白在動,“要不了多久,弟兄們就隻能用軍刺拚了!”
    韓威從垛口那窄小的縫隙,死死盯著外麵那些如同幽靈般飛馳遊走的騎影,牙關咬得咯咯作響,揮了揮手,冷聲道:“回到你的陣地上去,不到最後一刻,不可輕言放棄!”
    “是~!”二營長紅著眼眶大吼,轉身去了!
    一營長已經犧牲,三營長重傷,剩下沒受傷或者輕傷的兄弟,三個營加起來不足三百人,還不到一個滿編營,各營的連排長死傷一大半,編製早就被打亂了,現在暫時由他統一指揮!
    燧發槍填裝的速度,根本跟不上這種撒豆子般的消耗!
    擒生軍每一次箭雨看似殺傷不大,卻像鈍刀子割肉,在飛速放幹二團的血!
    大概是感覺到了西軍燧發槍聲的密度越來越小,野利成的臉上不由浮現出一絲獰笑。
    隨著掌旗兵的令旗揮動,本來散在四處自由騎射的黨項騎兵,又紛紛聚在了一起,準備集結成衝鋒陣型,給西軍陣地發動致命一擊。
    “終於來了!”韓威眯縫著充血的雙眼,自言自語道。
    幾千騎兵衝鋒的轟鳴再次響起,陣地裏的西軍士兵們,紛紛端起了手中的燧發槍。
    每個人的身邊都擺放著兩三支上好了彈的備用槍,那是趁著剛才夏軍攻擊力度不太大的時候,抽空從犧牲的同袍身邊取過來的。
    幾千黑壓壓的擒生軍馳騁,聲勢駭人,越來越近。
    就在這時,西軍陣地上兩堆廢棄鹽堆頂端,幾處蓋板猛地被掀開!
    十幾門隱藏到最後的擲彈筒黑洞洞的炮口猙獰地探出!
    “放!”二團炮營營長一聲幾乎撕裂聲帶的吼聲砸下!
    “嗵!嗵!嗵!嗵!”
    三輪極速射,數十發拳頭大小的高爆彈帶著刺耳的尖嘯,白煙軌跡劃破空氣,狠狠地砸進擒生軍騎兵軍陣中!
    “轟隆隆~”密集的白光瞬間爆開,鋼鐵的破片和滾燙的熱浪在高速移動的騎隊中瘋狂撕扯!
    人仰馬翻!
    數匹正高速飛馳的戰馬被轟然炸倒!騎手被高高拋起!
    原本精妙流暢的陣型,被這意料之外的重火力狠狠打散,衝鋒的節奏瞬間崩塌!
    僥幸未被命中的戰馬驚得四散奔逃,陣型大亂!
    “好!”陣地上的宋軍爆發出一陣狂喜歡呼。
    野利成那張本就陰沉的臉瞬間黑得像鍋底,猙獰的麵孔因極度的嗜血而扭曲變形,他猛地摘下頭盔,露出一臉被刀疤破壞的獰惡,
    他銳利的目光死死釘在鹽堆炮位上:“狡猾的宋狗!”
    手中彎刀朝前方猛地一指,“那兩塊鹽堆!給我踏碎了它!隨我衝,碾過去!”
    野利成狂吼著率先策馬而出!
    他身後,數百名悍不畏死的擒生軍銳士發出狼嚎般的戰吼,像一群嗅到血腥的餓狼,在爆炸掀起的煙塵掩護下,朝著二團陣地最核心的工事連接處——那兩座鹽堆之間的狹窄通道,一頭狠狠撞了進來!
    “死戰!”韓威的眼角都快瞪裂。他快速端起火槍,瞄準衝在最前麵的野利成扣動了扳機!
    “砰!”
    謹慎的野利成身著兩層重甲,鉛彈擊中了他的肩甲,彈了開去,身側的一名親兵猛地倒栽下去,他本人卻隻是悶哼一聲,馬速絲毫不減!
    “上刺刀!”韓威抖開槍刺,唰地一聲,如標槍般向正在急衝的野利成投擲了過去,順手從背後抽出無極刀,聲如炸雷,“弟兄們!隨我堵住缺口!”
    “殺~!”韓威雙眼血紅,提著刀衝進那片由血肉和金屬漩渦構成的死亡空間。
    他身後的預備隊士兵沒有一絲遲疑,挺著刺刀,帶著決死的慘烈吼聲,如同撲火的飛蛾,全部壓了上去!
    西軍槍兵們射出最後一輪鉛彈,射翻衝在最前麵的黨項騎兵後,紛紛抖開槍刺,衝了上去。
    硝煙彌漫中,雙方士兵如同兩股激流正麵碰撞。
    狹路相逢,血肉橫飛!
    西軍特有的三棱軍刺自下而上狠狠捅穿擒生軍兵的皮甲,黨項人冰冷的彎刀自上而下劈入西軍士兵的肩膀。
    人的慘叫聲和戰馬瀕死的悲鳴瞬間淹沒了整個缺口!
    沉重的馬蹄直接將受傷倒地的士兵踏成肉泥。
    野利成如同地獄裏衝出的魔神,手中兩把彎刀舞成一團致命的光芒,擋在他麵前的兩名宋軍刺刀兵被劈得倒飛出去,血濺起老高。
    陣地最脆弱的結合部,變成了一座血肉沸騰的熔爐!
    每一寸空間都在尖叫嘶喊,每一刻都在吞噬著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