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鹽州爭奪戰(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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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從儀接到騎兵團派人送回來的求援軍報時,還有些納悶,心想,對方不過千餘人馬,哪怕是鐵鷂子,擁有火器優勢的騎兵團應該也能應付啊!不算輜重兵和民夫,那也是一千對一千,怎麽還需要增援呢?
    殊不知,一是騎兵團的偵察兵被放在了前麵探路,左右兩側沒有顧及到,而鐵鷂子不知道輜重隊的具體方位,一路搜尋,最後是從輜重隊的側後方追過來的,導致雙方實際接敵的距離很近。
    二是巴索的指揮恰到好處,沒有正麵和李雄的火槍陣硬剛,二是直奔側翼輜重隊,打亂了西軍陣型,喪失了遠程火力優勢的西軍在短距離肉搏很是吃虧。而且已經近身的鐵鷂子對民夫和輜重兵更是一邊倒的屠殺。
    楊從儀雖然並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卻仍然在第一時間出發馳援輜重隊。
    他留下了二百騎兵,護著珍貴的水櫃車在後麵慢行。自己則親自帶著八百警衛團向著鹽州方向急行軍而去。
    蒼茫的戈壁,朔風卷著幹燥的沙塵,無休無止地抽打著大地。空氣中彌漫著塵土與汗水的鹹澀氣息。
    一條由無數車輛、馱獸和疲憊人影組成的龐大洪流,如同沉重的巨蟒,沿著早已被車輪碾得凹凸不平的商路,向著隱約可見的鹽州方向緩慢蠕動。
    沉重的木輪碾過礫石,發出單調而壓抑的呻吟。車上滿載著糧袋、火藥桶、捆紮的布匹和蜷縮的傷員。
    押運的民夫臉上糊著黃沙,眼窩深陷,每一次揮舞鞭子的動作都帶著沉重的疲憊。
    混亂的喧囂,車輪滾動聲、馱獸粗重的喘息、鞭子的呼嘯、民夫短促的吆喝,繁雜的噪音令人窒息。
    護衛這支命脈的,正是李雄麾下的騎兵團。
    騎兵們肩上的燧發槍槍管在正午的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軍服早已染成了土黃色,戰馬也顯露出疲態,多數人簇擁在輜重洪流最前頭和拖尾的核心位置。
    士兵們的眼神像繃緊的弓弦,銳利地掃視著四周被風沙模糊的沙丘和枯草窪地。
    李雄,身形如岩塊般堅實,臉龐棱角分明,不斷在隊伍前後逡巡。他緊握韁繩的手指骨節嶙峋,目光穿透飛揚的塵土,不放過任何一絲異動。
    鹽州灰色的城郭輪廓似乎清晰了些。前方的道路卻陡然陷入一片泥濘的巨大鹹水窪地~波羅池!
    池水渾濁腥臭,稀疏枯葦如鬼手搖晃。泥沼深深限製了速度,整個殘破的輜重隊伍如同陷入冰冷粘稠的樹膠陷阱,寸步難行。
    突然,風聲中隱隱傳來呼嘯,像是無數餓狼在遠處低坡上發出的狩獵信號,短促、尖利,從數個方向幾乎同時撕裂空氣,瞬間匯聚成一股洶湧的死亡潮聲。
    李雄猛地勒馬抬頭。心髒驟然一縮。
    “敵襲~!鐵鷂子又來了!”前哨變了調的嘶吼裹挾著恐懼,被狂風吹拂著刺入每個人的耳膜。
    話音剛落,視線所及之處,西邊、北邊如同沸水般炸開漫天沙塵。
    數股濃黑的鐵流撕裂煙障衝出,沒有震天的戰吼,隻有一片沉默而令人心膽俱裂的殺意。
    人馬皆覆著厚重的冷鍛鐵甲,在烈日下泛著青灰色的沉重鈍光,渾然一體,宛若地獄爬出的鋼鐵巨獸。
    鐵鷂子!他們突破了騎兵團三營的阻擊,再次追了上來。三營全軍覆沒。
    巴索巨大的身形出現在了一處高坡之上,麵甲下隻露出一雙冷酷如霜的眼睛,手中戰錘猛向前一引。沒有號角長鳴,隻有尖銳刺耳的骨哨聲驟然響起!
    下一刻,龐大的黑色鐵流驟然分裂!
    經過之前的激戰,巴索麾下還剩下七百多鐵鷂子,在骨哨的指揮下,在電光火石間再次化整為零,形成十多支更小、更迅猛的楔形箭頭,分頭撲向如同一字長蛇陣的輜重隊。
    巴索故技重施,他們再次巧妙地繞開了正前方李雄集結的燧發槍主力防禦圈,避開了那可以撕碎血肉的火網射程。
    沉重的馬蹄踐踏著硬土,發出沉悶的滾雷聲,掀起一人多高的黃幕。刀鋒直指隊伍中部和後部那些隻有單薄車身、民夫看守的糧草大車和軍械車!
    “避開火槍!砸開袋子!點火!燒!”黨項人沙啞的咆哮聲不時響起。
    一支鐵鷂子分隊瞬間衝開了一列滿載穀物的大車間隙。
    領頭的百夫長粗壯的手臂猛然揮出,沉重的流星錘呼嘯著將一輛糧車的木輪連同輻條砸得粉碎!
    金黃的麥粒如同決堤洪水傾瀉而出,被慌亂逃竄的民夫和緊隨其後的鐵蹄踐踏成一地狼藉的稀泥。
    一個民夫舉起棍棒試圖反抗,無奈黨項人的彎刀掠過,血花在金色穀粒上綻放。
    火箭四射,快速引燃了防水卻不防火的油氈蒙布,濃煙與火焰衝天而起,空氣中彌漫著穀物被燒烤的焦香。
    “後麵!糧隊!趕緊去人!”李雄目眥欲裂,嘶聲狂吼,脖頸上青筋暴起。
    “一營一連的,跟我來!”幾十匹戰馬旋風般調轉馬頭,朝著後方升騰的煙柱撲去。蹄聲雜遝,沙塵彌目。
    一連長率部趕到遭襲的糧隊時,正撞上這股鐵鷂子小隊劈開車篷,民夫倒斃,馱獸掙紮。
    “開火~!”一連長勒馬急停,燧發短銃率先噴出火舌!
    砰!砰!砰!白煙混著黃塵翻滾。
    彈丸撞擊重甲,爆發出刺耳的金鐵交鳴和一連串耀眼的火星!
    近距離齊射之下,十數匹重甲戰馬慘嘶栽倒,將鐵鷂子甩入塵埃。
    一名鉛彈幸運地被鐵甲彈開,卻被震得差點落馬的鐵鷂子暴怒,猛夾馬腹衝來。
    重甲戰馬如山般撲向一名年輕火槍兵。那士兵慌亂之中,騎弩一箭射偏,隻能絕望地將空槍橫在胸前。
    巨蹄落下,慘叫聲中,人馬倒飛,骨裂聲清晰可聞。
    旁邊一名老兵怒吼著揮動精鋼彎刀砍向這名鐵鷂子的腰腹。
    叮~!脆響伴著火星四濺,刀身隻在鎖子甲裙上留下凹痕。
    鐵鷂子麵甲後一聲冷哼,反手一錘掃過,老兵頭顱碎裂。
    “散開!再裝彈!別蠻幹!”一連長心如刀割,嘶吼聲已沙啞破裂。
    西軍的輕甲騎兵在和鐵鷂子的近身肉搏中,落盡下風。
    一股股鐵鷂子在輜重隊伍內橫行無阻、四處肆虐。一個個西軍士兵和民夫不斷倒下,輜重隊處處燃火,濃煙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