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輜重遇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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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兵衝鋒的勢子僅僅是稍稍一頓,隨即爆發出更瘋狂的嚎叫:“衝散他們!殺進去!”
那領頭的金將手臂被一顆流彈擊中,甲葉凹陷變形,血流如注,他卻渾然未覺,怒吼著一腳踹開擋在麵前的死騾,巨大的軀體蠻牛般繼續撞開混亂的西軍陣列!
他身側幾個披甲精悍的金兵甚至用臂彎夾著西軍士兵的屍體當盾牌,掩護著其他步卒往前猛突!
趙大器在混亂中怒吼:“散開!點火~!”
幾個渾身浴血的民夫咬著牙抬起兩輪車,“一窩蜂”粗大的銃口顫抖著瞄向金兵衝鋒的方向。
趙大器從腰間的鐵皮火筒飛快地抽出引信,吹亮火折子。
火星剛一觸到藥撚,一股急速燃燒的青煙竄起!
“滋滋滋——”
“轟隆——!”
那具“一窩蜂”終於點火成功!
筒尾噴出濃煙,一支支裹著烈焰的火藥破甲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如同傾巢而出的毒蜂同時射出,劈頭蓋臉砸向溝口擁擠的金兵!
火光爆裂,煙火彌漫!幾個金兵全身是火,像燃燒的稻草人一般四處尖叫狂奔,站在金將前方頂盾的一排金兵和幾匹騾子瞬間被炸翻!
巨大的衝擊波在狹窄空間震蕩,砂石俱下,人聲鼎沸中夾雜著撕心裂肺的慘嚎和瘋狂的謾罵!
爆炸的灼熱閃光和硝煙濃霧瞬間籠罩了溝口!
溝口被這突如其來的灼熱爆炸短暫阻塞了,濃厚的硝煙混雜著皮肉燃燒的焦臭,形成一道令人窒息、視線模糊的煙牆。
“放箭!壓住!”
王煥猛地抬頭,透過尚未消散的煙霧,隻見溝頂中段那些原本看似隻是風化剝蝕孔洞的地形豁口內,此刻寒光閃爍!
弓箭力道凶猛,嘯聲密集尖銳。
金軍弓手們暴露身形,居高臨下,探出身軀彎弓,一張張黧黑的麵孔冷漠如石。
“噗嗤!噗嗤!噗嗤!”
一個胡亂躲在騾屍後的西軍士兵被來自左上方的箭矢從側頸射入,箭頭帶著血漿穿透而出!他正費力換子銃的手頹然垂落,身子痙攣一下,再無聲息。
另外一名舉著盾牌遮擋頭頂的士兵,被一支來自幾乎正上方的重箭狠狠砸在盾上!
“哢嚓!”堅韌硬實的木屑崩飛,那支精鋼鑄造的破甲錐竟穿透了厚實的盾牌,鋒銳的錐頭離他鼻尖隻有寸許,箭尾猶自“嗡嗡”震響!
強烈的撞擊力讓他手臂麻木,踉蹌著靠上崖壁,藤牌無力地從手中滑脫。暴露的瞬間,下一支箭就釘進了他的左肩胛骨,將他狠狠釘在岩壁上!
一聲撕破喉嚨的痛嗥剛衝出半截就戛然而止,第三支箭精準地從他張大的嘴巴裏射了進去。
金兵似乎發現了他們的武器太過霸道,箭如雨下,往趙大器他們幾個當頭罩來。
身後的 幾個民夫一一被射翻,趙大器的大腿也中了一箭,他連滾帶爬地鑽進了車底。
唯一裝載了火藥箭的一具“一窩蜂”已經發射了出去,那還是裝備部的官員為了給趙大器演示用途才裝上去的,剩下的九具都沒拆封,火藥箭更是成捆成捆地打包得嚴嚴實實。
趙大器的眼神慢慢暗淡了下來,“走不脫了”,他心裏一個聲音不停地響,眼角情不自禁地淌下淚花。
他緊緊攥著胸口的護身符,那是妻子特意在慈雲寺為他求來的,可愛的女兒才三歲。
他趴在車下,抹了抹眼角,忽然抬起頭,對著躲在崖邊瑟瑟發抖的一群民夫大聲吼道:“把火箭車都給我聚到一起!”
民夫們麵麵相覷,同村的鐵蛋哭喪著臉喊道:“大器哥,出去就死了啊!”
趙大器怒喝道:“不出來早晚也是死!這一窩蜂絕不能落在黨項人手裏!”
鐵蛋猛地仰起頭,“啊~啊~”地狂叫兩聲,“拚了!兄弟們,上!“
趁著箭雨稍歇,十幾個精壯民夫竄了出去,分別奔向各個騾車。
幾輛大車慢慢地被推到了一起,鐵蛋的叫聲忽然從不遠處傳來:“大器哥,騾子死了,車推不動啊!我……”話未落音,便戛然而止。
趙大器轉頭看去,隻見鐵蛋胸口中了一箭,正軟軟的趴在大車上。
民夫們不知道的是,押運火器的每輛車底,都捆綁了一個炸藥包,就是為了防備意外,隨時炸毀車上裝載的火器而用的。
趙大器從腰間摸出了唯一的一顆手雷,那還是他出發前特意問連長王煥要來備用的,沒想到現在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隨著一聲“散開”,手雷咕嚕嚕的滾到了鐵蛋那輛車的車底,“轟”的巨響聲中,鐵蛋車底的炸藥包引線被手雷爆炸產生的火焰點燃。
劇烈的爆炸把鐵蛋騾車上的那具“一窩蜂”發射架炸的七零八落,被點燃的火藥箭更是尖嘯著四處亂飛,無差別地射向正在鏖戰的雙方士兵。
雖然殺傷了不少金兵,卻也有幾個西軍士兵中箭倒下。
眼見傷到了自己人,趙大器痛苦地猛拍身下的地麵,瞪著血紅的眼睛大吼道:“對不住了,兄弟們!”
看到幾輛騾車已經推攏聚在了一起,他一咬牙,掏出火折子,點燃了自己藏身的這輛車底的炸藥包引信,然後向崖邊一個坑窪處急速翻滾而去。
狂亂的殉爆一個接一個,無差別亂射的火藥箭雖然誤傷了不少西軍士兵,卻有效阻止了金兵的追擊。
“撤!往溝口撤!退!快退啊!” 混亂中,被血和泥糊滿的張六淒厲嘶吼,背著已經受傷的王煥,帶著警衛班的幾個戰士拚命向穀口跑去。
“嗚——嚕嚕嚕嚕——!”
如同野狼嘯聚般的低沉號角聲驟然響起!回聲激蕩在黃土崖壁之間,沉悶,令人心悸。
隨著號角聲響起,射來的箭矢也變了節奏,不再覆蓋,而是改成了精準“點卯”。
溝底的雙方士兵混戰在一起,可那些居高臨下的金軍強弓手仿佛開了天眼,每一箭都像長了倒刺的毒鉤,精準地避開自己人,釘向溝底的西軍士兵和輜重民夫。
一個正在嘶喊下令的班長剛舉起手,一支白羽箭就射穿了他揚起的手臂肘關節,箭頭透骨而出!
一個拖著受傷袍澤奮力往溝邊石坎下挪動的年輕士兵,被從側麵射來的冷箭貫穿了拖拽的左小腿脛骨,兩人一起摔翻在泥濘和血水裏!
“狗日的金賊!” 正背著王煥疾跑的張六牙齒幾乎咬碎,齒縫裏迸出血沫。
一個披著半身殘破宋軍將官鎖子甲的金兵頭目,正揮舞著一柄缺口卷刃、卻明顯分量十足的重頭戰刀,厲聲督促著部下:“放箭!攔住!一個都別放出溝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