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沒藏蒼猿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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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嗡!
    沉重的油袋沿著光滑的石壁加速翻滾,帶著令人心悸的呼嘯,狠狠砸入下方擁擠的窪地!
    轟——!!!
    囊袋在觸及地麵的瞬間猛烈炸裂!
    粘稠漆黑的猛火油如同被囚禁已久的黑色惡鬼,驟然獲得自由,向四周瘋狂迸濺潑灑!
    離得最近的十餘名西夏兵猝不及防,被這灼熱粘稠的液體劈頭蓋臉澆了個透濕,眼睛瞬間被糊住,口鼻中被灌入刺鼻的油脂,發出窒息般的嗆咳和驚嚎!
    幾匹拴在附近的戰馬被熱油濺到,頓時驚得人立而起,發出淒厲的悲鳴,瘋狂踢踏,將油漬甩向更遠處的人群和帳篷!
    那幾堆用於照明和取暖的篝火被這黑色的“暴雨”潑中,火焰非但沒有熄滅,反而“轟”地一聲爆燃起來,竄起數尺高的詭異藍白色火舌,瞬間引燃了附近散落的皮囊、木質推車、甚至潑灑在地麵的油漬也開始自行燃燒!
    窪地中央,一片煉獄火海驟然成型!
    被點燃的士兵慘叫著亂跑,反而成了移動的火源,引燃更多障礙物和同袍。
    驚馬掙脫韁繩,拖著火焰瘋狂衝撞本就混亂不堪的人群,製造出更大的恐慌和踩踏!
    刺鼻的焦臭混合著油脂燃燒的怪味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西夏軍試圖在穀口建立的脆弱秩序和防線,在這從天而降的火雨與隨之而來的徹底混亂中,瞬間土崩瓦解,化為烏有。
    就在這片混亂達到頂點之時——
    嗤嗤嗤!
    幾十支弩箭帶著冰冷的死亡氣息,毫無征兆地從窪地兩側高處的岩壁陰影中射出!
    它們的目標並非普通的士卒,而是那些正在努力呼喝、試圖整隊、指揮清理通道的西夏天羌軍官和頭目!
    一名正揮舞彎刀、試圖將幾名潰兵編入陣型的百夫長,喉嚨處突然多了一個血洞,嗬嗬作響地栽倒在地。
    另一名站在稍高石台上、指揮手下搬動一根攔路巨木的小頭目,被一支重箭當胸貫穿,一聲未吭便滾落下來。
    精準而陰險的狙殺!
    “上麵!上麵有宋狗!”
    “穀口有埋伏!我們被堵死了!”
    恐慌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炸開,並以燎原之勢吞噬了窪地中最後一絲秩序!
    原本就擁擠不堪的人群徹底陷入了歇斯底裏的崩潰!
    所有人都發瘋般地向那狹窄的“一線天”入口湧去,求生的本能壓垮了一切紀律和理智!
    入口瞬間被徹底堵死!
    後麵的人拚命向前擠,前麵的人被卡在狹窄的岩縫中動彈不得,為了活命,甚至有人開始揮刀砍向擋路的同袍!
    慘叫聲、咒罵聲、哭嚎聲、踩踏聲……交織成一曲地獄的樂章。
    自相殘殺的可悲戲碼,在這絕境中上演。
    沒藏蒼猿目睹此景,隻覺得一股冰寒徹骨的絕望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他所有的經驗、所有的悍勇,在這一刻麵對徹底失控的軍隊,都顯得如此無力。
    他知道,最後的生路,已經被自己人的恐慌和愚蠢親手堵死了。
    而就在這時,窪地的另一端,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和火銃齊射的轟鳴如同海嘯般壓來!
    崔皋率領的第一師主力,在徹底擊潰了斷後的西夏軍後,如同決堤的洪流,終於湧入了這片混亂的窪地!
    西軍士兵以嚴整的隊形向前穩步推進。
    刀盾手在前,用大盾頂開零星的抵抗和混亂衝撞的潰兵;
    長槍手緊隨其後,從盾牌間隙中刺出致命的寒芒;
    火銃手則占據兩側稍高的石塊,進行冷靜而致命的輪番齊射,鉛彈如同冰雹般砸入密集的人群,每一次齊射都濺起一片血花,製造出新的混亂和死亡。
    他們的進攻如同鐵砧,沉穩而冷酷,窪地變成了真正的屠場。
    步跋子的抵抗微乎其微,大多數西夏兵如同無頭蒼蠅般亂竄,在絕望中被長矛刺穿、被火銃擊倒。
    西軍穩步推進,清理著每一寸土地。
    跟在沒藏蒼猿身邊的親衛,大約還剩下三四十人,都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卒,一個個渾身浴血,眼神裏燃燒著困獸般的瘋狂和最後的忠誠。
    他們躲到了窪地最深處的一塊巨岩之後,憑借岩石掩護,用強弩和精準的投槍暫時阻住了西軍推進的鋒線。
    “圍起來!火銃上前!”崔皋下令,聲音冷硬。
    幾十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岩石周圍每一個可能閃出人影的角度。
    “砰!砰!”
    “嗖——噗!”
    零星的射擊持續著。
    西軍並不急於強攻,而是用火銃壓製,不時有西夏親兵試圖探頭射箭或被流彈擊中倒下。
    沒藏蒼猿背靠著冰冷的岩石,劇烈地喘息著。他花白的須發上沾滿了血點和灰燼,眼中往日凶悍的光芒已被一種深切的疲憊和末路的悲涼所取代。
    一個親兵正打算探出身去射箭,“當心!”沒藏蒼猿起身一把拉住。
    就在這一刻!
    一支弩箭從側麵一處極其刁鑽的岩縫中悄然射出,精準地命中了沒藏蒼猿正好弓起的大腿外側!劇痛讓他悶哼一聲,身形猛地一歪!
    幾乎是同時!
    正麵西軍士兵們抓住了這轉瞬即逝的機會!
    數支火槍同時轟鳴!
    大量的鉛子如同暴風驟雨般潑灑向岩石缺口處!
    噗噗噗噗!
    沒藏蒼猿身體劇烈震顫,胸前、腹部瞬間爆開數團血霧!
    強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打得向後踉蹌,重重撞在岩石上,然後沿著石壁緩緩滑倒在地。
    那柄伴隨他征戰多年的彎刀,“當啷”一聲脫手落在血泊中。
    親兵們發出絕望的怒吼,試圖撲上來救護,卻被更多傾瀉而來的鉛彈淹沒。
    沒藏蒼猿躺在冰冷的地上,視野迅速模糊、變暗。
    殷紅的鮮血從他口鼻和身上數個可怕的創口中不斷湧出,在身下迅速洇開。
    他能聽到周圍最後的喊殺聲、兵刃撞擊聲慢慢平息下來,取而代之的是西軍士兵清理戰場的喧囂。
    意識正在快速抽離。
    在徹底陷入永恒的黑暗之前,他渙散的目光似乎極力想望向北嶺那片漆黑的、吞噬了他最後希望的峰頂,嘴唇無聲地翕動了一下,卻最終隻湧出了一股濃稠的血沫。
    這位曾經讓第八軍為之頭痛、擅長山地襲殺的西夏悍將沒藏蒼猿,最終未能撤入他寄予最後希望的“一線天”,而是戰死在了距離生路僅百步之遙的絕地之中,斃命於一場精心策劃的圍殲戰。
    他的死,為鷹喙峽之戰畫上了最終的句號。
    峽穀中漸漸沉寂下來,隻剩下寒風的嗚咽、傷者的呻吟以及西軍打掃戰場的腳步聲。
    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混合在一起,久久不散,訴說著這場攻堅戰的慘烈與代價。
    通往靈州的道路,在第八軍將士用血與火鋪就之後,終於敞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