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血戰鳴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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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鳴沙城頭,風卷沙塵,打在垛口青磚上劈啪作響。
    往利破石一手按著斑駁的牆磚,一手拄著沉重的環首刀,身形凝立如腳下這座堅城。
    花白的胡須在幹燥的風中飄動,皺紋深刻的臉上,一雙深陷的眼睛銳利如鷹,望向城外。
    黃河在城北數裏外奔流,渡口舟楫的輪廓依稀可見。
    這座城不大,但扼守要衝,牆高近三丈,根基以巨磚包砌,巍然矗立於黃河岸邊。
    城中那座巨大的鳴沙倉,囤積著足以支撐數萬大軍經年的糧草。
    “父親,宋軍來了,看旗號與營盤,至少五千人,或許是西軍前鋒。”兒子往利長勝按著腰刀快步走來,聲音壓得很低,透著緊繃。
    往利破石喉嚨裏滾出一聲低沉的冷笑,目光未曾離開城外那開始集結的黑壓壓陣線。
    “想掐斷我糧道,合圍靈州。就派這點人馬,便想取我鳴沙?未免太看不起我往利氏。”
    城外,西五軍二師師長左嵩勒馬立於一小丘上,麵色凝重。
    他原得的軍報是鳴沙守備疏鬆,可趁虛急取。
    但此刻親眼所見,城牆高厚,垛口嚴整,巡守士卒身影絡繹,絕非輕易可下之地。
    空氣中彌漫著幹燥的塵土和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師長,是否立即攻城?”一團長王敢打馬靠近,請示道。
    左嵩搖頭,聲音果斷:“不成。紮穩營寨,多派斥候,摸清四周地形水源。令工匠即刻開始打造攻城器械。”
    他目光掃過身後軍陣中那些被油布覆蓋的沉重家夥。
    虎蹲炮、擲彈筒,以及火槍營士兵腰間懸掛的手雷。
    這些火器是西軍依仗的利器,但麵對如此堅城,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西軍訓練有素,行動迅捷。
    營寨柵欄很快立起,壕溝開始挖掘。
    工匠營在士兵護衛下,砍伐著周邊本就稀少的林木,叮叮當當的敲打聲不絕於耳。
    高大的投石車、帶輪的雲梯、厚重的衝車逐漸顯出輪廓。
    火器營的官兵仔細檢查著他們的裝備:擦拭火槍銃管,清點定量裝藥的火藥包,調整擲彈筒的射角。
    第三日拂曉,天色灰蒙。冷風刮過曠野。
    十餘架小型投石車率先發出怒吼,巨大的石塊劃破空氣,帶著駭人的呼嘯砸向鳴沙城牆。
    轟鳴聲接連響起,磚石碎屑飛濺,城頭騰起一團團煙塵。
    守軍早已躲避在垛口之後,偶有被濺射碎石擊中者,慘叫著跌下城頭。
    “攻城!”左嵩令旗揮下。
    一團的三千戰士分為三隊,盾牌高舉,扛著雲梯,如三道鐵流衝向城牆。
    城頭立刻響起尖銳的哨音,箭矢如飛蝗般傾瀉而下,密集地釘在盾牌上、土地上,乃至穿透皮甲,鑽入血肉。
    不斷有軍士中箭撲倒,後麵的人前赴後繼,踏過同伴尚未冷卻的身體,繼續衝鋒。
    火槍營在盾牌掩護下推進到有效射程內,排槍齊射。
    砰砰砰!白煙彌漫,鉛子密集地打在垛口上,濺起一串串火星,壓製得守軍一時難以抬頭。幾名西夏兵中彈,向後翻倒。
    雲梯重重地架上城牆。
    士兵們口銜鋼刀,奮力向上攀爬。
    城頭守軍冒著彈雨,探出身軀,滾木、礌石、甚至燒得滾熱的油汁劈頭蓋臉地砸下。
    淒厲的慘嚎聲瞬間壓過了戰鼓和喊殺。
    人體如同斷線的木偶,接二連三地從半空墜落。
    城牆後方高處,西夏的強弩發出沉悶的弦響,粗大的弩箭破空而來,瞬間將幾名火槍手連人帶盾釘死在地上。
    一波手雷被西軍奮力投上城頭,爆炸聲零星響起,破片橫掃,卻難以撼動守軍的嚴密防護。
    攻城持續了兩個時辰,城牆下已是屍骸枕藉,鮮血浸透了黃土。
    西軍傷亡數百,無一人能成功在城頭站穩。
    “鳴金!”左嵩麵色鐵青,咬牙下令。
    清脆的鉦聲響起,西軍潮水般退下,留下滿地狼藉。
    次日,西軍嚐試挖掘地道,進行“穴攻”。
    無奈鳴沙靠近河岸,地下多為流沙,挖不到丈深即開始塌陷,士卒被活埋數人,計劃隻得放棄。
    又數日,十餘座與城齊高的井闌被緩緩推向前線。
    井闌上的西軍弓箭手和火槍手試圖居高臨下,壓製城頭。
    然而往利破石早有預料,集中了城中所有的神臂弩和強弓,對準井闌猛射。
    弩箭威力巨大,穿透護板,井闌上的西軍傷亡慘重,攻勢再告瓦解。
    攻城戰已持續半月。
    西軍傷亡累計超過兩千,一團幾乎被打殘,二團也損失近半,可鳴沙城卻巋然不動。
    城牆多處破損,但都被西夏人連夜用磚石木料迅速堵上。
    夜色深沉,左嵩獨坐軍帳中,油燈搖曳。
    案上是剛剛送達的軍令。
    命令很簡短:鳴沙難下,不可頓兵堅城。通往靈州要道已被我軍徹底截斷,著即分兵,主力轉進靈州會戰,留偏師繼續圍困。
    左嵩長歎一聲,將命令攥緊。
    他知道靈州主戰場才是決勝關鍵,那邊壓力極大。
    鳴沙這顆釘子,雖然堅硬,卻已成了孤懸在外的孤島,隻是自己損兵折將,卻未能按計劃完成任務,暫時隻能擱置。
    翌日,西軍大營動靜頻繁。
    大部人馬拔營起寨,旌旗向南移動。隻留下約三千人馬,繼續監視圍困鳴沙城。
    城頭上,往利破石望著西軍分兵離去,嘴角終於扯出一絲冷峻的笑意。
    多日的鏖戰,在他臉上刻滿了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他也早已知道通往靈州的路被宋軍遮斷,此地已成孤城。
    “長勝,”他沉聲道,“多派幾路得力的人,想辦法繞道荒漠,務必把信送到靈州。告訴晉王,我軍主力,鳴沙城穩如泰山,糧草充足,往利氏在此,寸土不讓。”
    “另,宋人攻城甚急,我軍雖力保城池不失,卻也損失慘重,已無力出兵送糧去靈州。萬望晉王派軍打通通道,確保糧道通暢!”
    往利長勝抱拳領命,快步走下城牆,臉色一片凝重。
    穿越宋軍封鎖線九死一生,談何容易。
    風更大了,卷起沙塵,掠過染血的城垣,以及城外那片寂靜而危險的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