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薑婉佳作
字數:3331 加入書籤
新秋的晨光如薄紗般漫過靖遠將軍府畫閣的雕花窗欞,將窗台上的墨蘭映得半透明。薑婉垂眸凝視著案頭的宣紙,狼毫在指尖輕輕轉動,筆尖蘸取的赭石色顏料在晨光中泛著暖調的金。她腕間的鴛鴦玉佩隨動作輕晃,與硯台裏的墨汁一同折射出細碎的光。
“姑娘,這顏料可是新製的石黃?”綠蘿蹲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調整著調色盤的角度,讓陽光恰好落在薑婉勾勒的稻穗上,“奴婢瞧著比去年的更透亮些。”
“嗯,是陸世子讓人從西域捎來的。”薑婉輕聲應著,筆鋒陡然一轉,一片飽滿的稻穗便在紙上鋪開。她筆下的秋意從來不是文人案頭的殘荷孤雁——此刻的宣紙上,金黃的稻浪正隨風起伏,頭戴鬥笠的農人彎腰收割,竹簍邊緣露出的穀粒仿佛下一秒就會滾落,遠處村落的煙囪裏,炊煙正與天際的霞色纏綿,在青灰色的瓦楞間織出暖紅的綢帶。
畫閣外的梧桐樹上,蟬鳴聲忽然低了下去,仿佛也在凝視這抹人間煙火。柳詩瑤站在三步外的石桌前,繡繃被她攥得變了形,繃麵上那支秋菊的花瓣歪歪扭扭,金線勾勒的邊緣刺破絹麵,露出底下暗沉的底色。她盯著薑婉筆下的農人笑臉,忽然覺得那抹笑像是刺進眼底的針,讓她想起去年秋日在獵場的午後。
“不過是些市井俗景。”她冷笑一聲,將繡繃摔在石桌上,銀線在陽光下斷成幾截,“難不成薑姐姐覺得,把泥巴點子畫在紙上,就能稱作‘秋意’?”
陸景淵握著茶盞的手頓在半空,茶湯在青瓷杯中晃出漣漪。他望著柳詩瑤漲紅的臉,想起幼時她捧著槐花蜜糕蹦跳著喊“表哥”的模樣,心中不禁一歎。那時的她,眼睛裏盛著的是純粹的歡喜,哪像如今,連眉梢都凝著化不開的戾氣。
“詩瑤,”他放下茶盞,聲音裏帶著幾分無奈,“作畫先修心。你看這墨色——”他指著她宣紙上亂作一團的枯荷,“濃淡不分,幹濕相侵,如何能傳情達意?”
“修心?”柳詩瑤忽然尖笑,狼毫在宣紙上劃出一道猙獰的墨痕,“我的心早被人踩在泥裏碾碎了,拿什麽修?”她轉向薑婉,發間的金步搖隨動作輕顫,“薑婉,有本事你作詩!我倒要看看,你能編出什麽花言巧語!”
薑婉抬眸,目光掠過柳詩瑤發間那支半舊的玉簪——正是她前些日子所贈。她輕歎一聲,提起筆落在詩稿上,筆尖與宣紙相觸的沙沙聲裏,“南山秋稔熟”五個字已帶著稻穗的弧度躍然紙上。
陸景淵湊近半步,目光追著她的筆鋒移動。她的字跡一如其人,圓潤中藏著筋骨,“墟裏起煙遲”的“遲”字拖出細長的尾音,像極了秋日裏被風拉長的炊煙。他忽然想起漠北的秋日,邊塞的風卷著沙礫掠過麥田,農人們收割時的笑聲穿透盔甲,與畫中的場景重疊。
“後兩句呢?”他輕聲詢問,喉間忽然湧上一絲期待。
薑婉頓了頓,筆鋒在紙上轉了個柔和的彎,“笑指吾廬近,陶然荷月歸”。她放下筆,指尖輕輕撫過“陶然”二字,窗外的梧桐葉恰好落在詩稿上,將“荷月”二字襯得格外清亮。
畫閣內忽然靜得能聽見墨汁晾幹的聲音。靖遠老夫人扶著丫鬟的手緩緩走近,手中的翡翠佛珠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她盯著薑婉的詩畫,忽然輕輕鼓掌,佛珠撞擊的聲響裏帶著幾分欣慰:“好一個‘陶然荷月歸’!景淵,你瞧瞧人家薑姑娘,這才是秋日該有的氣象。”
柳詩瑤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老夫人的話像一把鈍刀,慢慢剖開她心裏的執念——她忽然想起昨日綢緞莊掌櫃的話,新到的蜀錦賣得極好,可她當時滿腦子想的,卻是如何讓陸景淵路過時看見鋪麵上她親手繡的簾子。此刻看著畫中農人肩頭的竹簍,她忽然覺得自己這些日子的算計,竟比畫中的穀粒還要瑣碎渺小。
“薑姑娘的畫,讓我想起漠北的打穀場。”陸景淵忽然開口,指尖輕輕拂過畫中農人的鬥笠,“那裏的秋日總是刮著黃沙,可百姓捧著糧食的手,比這畫裏的還要燙人。”他轉身望向薑婉,眼中的微光比窗外的陽光更盛,“旁人看的是景,你見的是心。”
薑婉的耳尖泛起薄紅,低頭用帕子擦拭筆具。她看見帕角繡著的墨蘭,正是陸景淵第一次送她的紋樣。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響,卯時三刻的梆子聲裏,柳詩瑤忽然抓起繡繃衝向畫閣外,裙角帶翻的石凳在青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後悔了?”陸景淵望著她的背影,聲音裏帶著幾分心疼。
“不。”薑婉搖頭,將狼毫插進筆筒,“隻是覺得可惜。她的繡工比我精細十倍,若用在正途……”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柳詩瑤遺落的詩稿上,“不過你瞧,她的‘明瑤綢緞莊’不已經開張了麽?”
陸景淵聞言輕笑,從袖中取出個錦盒。盒中是支新製的銀簪,簪頭雕刻著飽滿的稻穗,顆顆穀粒間還嵌著細小的藍寶石:“早讓匠人打了,本想等你贏了再給。”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薑婉抬頭,看見他眼中倒映著自己的影子,忽然想起方才作畫時,他站在身後替她擋住穿堂風的溫度。新秋的風卷起畫閣的簾幕,將她的詩稿輕輕揚起,紙上的字跡與遠處稻田的金黃交相輝映,恍惚間竟像是從畫中飄出的稻香。
畫閣外,柳詩瑤坐在馬車上,望著手中揉皺的詩稿發呆。車夫問她去向,她忽然想起城西那間新開的綢緞莊,想起掌櫃說蜀錦不夠賣時眼裏的光。她摸出發間的玉簪,簪頭的並蒂蓮紋在陽光下依然清亮——那是薑婉送她的禮物,那時的她隻當是炫耀的資本,如今卻覺得簪子上的紋路,竟像極了薑婉畫裏農人的笑臉。
“去綢緞莊。”她忽然開口,聲音裏帶著釋然,“從今日起,我要親自驗貨。”
馬車緩緩啟動,柳詩瑤望著窗外掠過的梧桐樹,想起薑婉筆下的炊煙。或許正如薑婉所說,有些光芒從來不需要借別人的太陽——她摸出袖中的賬本,指尖劃過“明瑤”二字,忽然覺得胸口的壓抑輕了許多。
畫閣內,陸景淵輕輕握住薑婉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肌膚傳來:“待我從邊塞歸來,定要讓全京城知道,我要娶的女子,不僅有驚世才情,更有容川海納的胸懷。”
薑婉點頭,目光投向畫閣外的藍天。那裏有雁群正排成人字飛過,像極了她詩中的“陶然荷月歸”。她知道,屬於她和陸景淵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柳詩瑤的綢緞莊,也終將在秋日的陽光裏,織出屬於她自己的錦繡天地。
新秋的陽光漸漸濃烈,將畫閣裏的墨香烘得愈發清甜。薑婉望著案頭未幹的畫作,忽然明白:真正的秋意,從來不是傷春悲秋的慨歎,而是曆經風雨後,對生活的熱愛與從容。就像眼前的稻田,隻有經過春夏的耕耘,才能在秋日收獲最飽滿的穀粒,而有些心事,也終將在時光的沉澱中,釀成最甜美的果實。
喜歡嫡女重生:侯府嬌寵請大家收藏:()嫡女重生:侯府嬌寵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