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師父來了,師父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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凜冽的寒意,像一頭無形的凶獸,猛地撞開了風澤城這家尋常藥鋪的門板。
門檻上凝結的薄霜瞬間蔓延開來,發出細微的“哢嚓”碎裂聲。
喧囂鼎沸的人聲戛然而止,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嚨。
所有看客都感到一股刺骨的冷意順著脊椎爬升,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驚疑不定的目光齊刷刷投向門口。
燕雲川來了。
雪宮長老標誌性的霜雪雲紋寬袍,襯得他身形挺拔如鬆。
那張原本頗有幾分威嚴的麵孔,此刻卻如覆蓋著萬載不化的玄冰,陰沉得幾乎要滴下水來。
他身後跟著兩名同樣麵色冷硬的雪宮弟子,氣息森然,如同兩尊移動的冰雕。
整條街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角落裏炭盆裏木炭燃燒時偶爾發出的“劈啪”聲,顯得格外刺耳。
人們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輕了,生怕驚擾了這位顯然正處於盛怒邊緣的結丹後期大修士。
“師……師父!”
一聲帶著哭腔、飽含痛苦與委屈的嘶喊,如同裂帛般撕裂了死寂。
角落裏,一個人影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了過來。
正是李坤。
他哪裏還有半分平日在風澤城橫行跋扈的囂張模樣?
那張臉腫脹得像個發麵饅頭,青紫交加,一隻眼睛腫得隻剩下一條縫隙,嘴角裂開,還在往下淌著混著血絲的口水。
他身上的雪宮弟子服也破了好幾處,沾滿了塵土和酒漬,狼狽得如同喪家之犬。
李坤衝到燕雲川腳下,一把死死抱住師父的腿,涕淚橫流,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師父!師父啊!您要為徒兒做主啊!他……他欺人太甚!徒兒不過是……不過是多問了幾句,他竟下此毒手!根本不把雪宮放在眼裏啊師父!”
李坤指著藥鋪裏,那個唯一沒有因寒意而退縮的身影。
那是個青年,身著素淨的青衫,身姿挺拔如孤峰青竹,正獨自坐在一張方桌旁,自斟自飲。
他似乎對周遭驟降的溫度和凝固的氣氛毫無所覺,也仿佛沒看見門口那尊散發著恐怖威壓的雪宮長老。
他隻是微微垂著眼睫,修長的手指握著白瓷酒杯,杯沿輕輕碰在唇邊,神態平靜得近乎漠然,仿佛身處另一個世界。
正是林鉞。
燕雲川的目光,先是落在愛徒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上,一股暴戾的怒火瞬間衝上頂門,燒得他眼珠子都有些發紅。
他悉心栽培的弟子,雪宮的臉麵,竟被人打成這般豬狗模樣!
隨即,他的視線如同兩道冰冷的劍鋒,狠狠地刺向那個依舊自飲自酌的青衫身影。
結丹初期?
燕雲川的神識如無形的觸手,瞬間掃過林鉞全身,清晰地捕捉到了對方散逸出的靈力波動——確鑿無疑的結丹初期。
這個判斷非但沒能平息他的怒火,反而如同火上澆油!
一個區區結丹初期,竟敢如此肆無忌憚地重創他雪宮長老的弟子?
這簡直是赤裸裸地打他燕雲川的臉,更是將整個雪宮的威嚴踩在腳下踐踏!
一股磅礴的、帶著凜冽冰寒的靈壓,如同實質的怒濤,轟然從燕雲川身上爆發出來!
藥鋪內靠近門口的幾張木桌承受不住這股壓力,“哢嚓”幾聲脆響,桌麵瞬間裂開幾道深深的縫隙。
桌上的杯盤碗盞紛紛跳動、傾倒、摔落在地,稀裏嘩啦碎了一地。
那些離得近的看客更是如遭重擊,悶哼著連連後退,臉色煞白,修為稍低的幾個甚至嘴角都溢出了血絲。
整個空間都在這股狂暴的結丹後期威壓之下呻吟、顫抖。
“閣下!”
燕雲川的聲音如同極北荒原上刮過的罡風,每一個字都裹挾著刺骨的冰碴和滔天的怒意,在死寂的藥鋪裏轟然炸響。
“以結丹身份,如此欺辱我燕雲川的徒兒,是欺我雪宮無人,還是欺我燕雲川手中之劍——不利乎?!”
最後一個“乎”字,被他用上了法力,如同九天悶雷滾過屋頂,震得屋頂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劍鳴!
一聲清越而充滿殺伐之氣的劍鳴驟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雜音。
燕雲川寬大的袍袖無風自動,獵獵作響。
一道幽藍色的寒光從他袖中激射而出,懸停在他身前的半空中。
那是一柄通體仿佛由萬載寒冰雕琢而成的飛劍,劍身細長,晶瑩剔透,散發著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寒氣。
劍尖微微顫動,遙遙鎖定著依舊端坐不動的林鉞,每一次微小的震顫,都讓周遭的空氣溫度驟降幾分,酒肆四壁甚至開始凝結出細密的白色冰霜。
“冰魄凝光劍!”
有識貨的修士失聲驚呼,聲音裏充滿了恐懼。這柄凶名赫赫的飛劍,曾飲過不止一位結丹修士的鮮血!
劍光如電!
燕雲川眼中寒芒爆射,再無半分廢話。他並指如劍,朝著林鉞的方向,狠狠一指!
“疾!”
懸停的“冰魄凝光劍”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嘯,劍身藍光大盛,瞬間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幽藍閃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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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快到極致,肉眼根本無法捕捉其軌跡,隻看到一道冰冷、殘酷、帶著絕對死亡氣息的藍線,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帶著凍結萬物、洞穿神魂的威勢,直刺林鉞的眉心!
劍鋒所過之處,空氣仿佛都被凍結、凝固,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色冰痕軌跡。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無限拉長。
所有旁觀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秒就能看到那青衫青年頭顱被洞穿、血花腦漿迸射的淒慘景象。
李坤腫脹的臉上,甚至扭曲出一絲怨毒的快意。
麵對這足以讓尋常結丹修士魂飛魄散的必殺一擊,林鉞終於動了。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隻是握著酒杯的那隻手,極其隨意地動了一動。
原本捏著杯身的手指,極其自然地、無比輕巧地屈起了一根食指。
那動作,隨意得就像拂去衣袖上沾染的一粒塵埃,又像彈開眼前擾人的一隻飛蟲。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光芒萬丈的靈力爆發,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屬於結丹修士應有的凝重和爆發感。
就是那麽輕輕巧巧地,對著那道已近在咫尺、散發著滅絕寒意的幽藍閃電,屈指一彈。
指尖,在距離狂暴劍鋒不足三寸的虛空中,極其輕微地觸碰了一下。
叮——
一聲清脆到極致的輕鳴響起。
這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飛劍的厲嘯,傳入了藥鋪內每一個人的耳中,仿佛直接敲擊在靈魂深處。
下一刻,不可思議的景象發生了。
那道氣勢洶洶、仿佛能貫穿一切的幽藍閃電,驟然凝固!
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按在了原地。
劍身上狂暴流轉的冰寒靈力,如同被投入滾燙熔岩的雪球,瞬間紊亂、崩潰、瓦解!
那層堅逾精鋼、足以凍結法器的冰魄劍光,寸寸碎裂,化作無數細碎的幽藍色光點,如同被驚散的螢火蟲,四散飄零。
失去了所有靈性的劍身,如同凡鐵,發出一聲哀鳴般的“哐當”悶響,直挺挺地墜落下來,重重地砸在酒肆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甚至彈跳了一下,滾了兩圈,最終像一塊破銅爛鐵般,靜靜地躺在林鉞腳邊不遠處的地麵上,再不見絲毫光華。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比剛才燕雲川進來時還要死寂百倍。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眼珠暴突,嘴巴大張著,足以塞進一個雞蛋。
那副表情,仿佛看到了九天之上的神隻突然降臨凡間,一腳踩死了路邊耀武揚威的螻蟻。
時間、空間、所有的認知,在這一刻都徹底凝固、崩碎。
燕雲川臉上的暴怒和殺意,如同被潑了滾水的積雪,瞬間消融得幹幹淨淨,隻剩下一種純粹的、呆滯的、無法理解的空白。
他整個人僵立在原地,如同被冰封了萬年的石雕。
他引以為傲、曾斬殺強敵的本命飛劍“冰魄凝光劍”,此刻就像一件被頑童丟棄的破玩具,毫無光彩地躺在地上。
那一聲清脆的彈指,如同九天驚雷在他識海中炸開,將他所有的自信、所有的驕傲、所有對境界的認知,都炸得粉碎!
他可是結丹後期!
全力催動的本命飛劍一擊!對方……對方隻是結丹初期?
屈指一彈?這怎麽可能?這完全顛覆了常理,超出了想象!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荒謬感和冰冷的恐懼感,如同無數隻冰冷的手,瞬間攫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四肢百骸都一片冰涼。
就在燕雲川的大腦被這巨大的衝擊震得一片混沌,思維完全停滯的瞬間——
林鉞一直微垂的眼簾,終於緩緩抬了起來。
那雙眸子,深邃如古井寒潭,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剛才彈指間擊落一柄結丹後期修士本命飛劍的,根本不是他本人。
他看著呆若木雞的燕雲川,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勾勒出一抹淡得幾乎無法察覺的笑意。
“該我了。”
他的聲音很輕,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溫和,如同在和老友閑談。
然而,這三個字落在燕雲川耳中,卻比九幽之下的寒風還要冰冷刺骨!
一股前所未有的、足以凍結神魂的死亡陰影,如同實質的潮水,瞬間將他徹底淹沒!
林鉞放在桌麵上的另一隻手,動了。
五指張開,掌心向上,對著燕雲川的方向,極其隨意地,虛空一劃。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沒有狂暴的靈力波動。
隻有一道光。
一道清冷、皎潔、仿佛凝聚了九天月華的光,在他掌緣前方憑空而生。
那光瞬間拉伸、凝聚,化作一輪完美無瑕的彎月!
月輪邊緣,閃爍著一種非金非玉、卻銳利到足以切割空間的奇異冷芒。
它並非實體,卻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加真實,散發著一種凍結靈魂、湮滅萬物的恐怖氣息。
虛空太陰斬!
月輪甫一出現,便以一種超越思維、超越感知的“絕對速度”,朝著燕雲川無聲無息地“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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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破空聲,沒有呼嘯聲,隻有一種空間本身被其軌跡強行扭曲、拉伸、割裂的詭異感。
它所過之處,光線似乎被吞噬,燭火詭異地靜止不動,空氣凝結出肉眼可見的霜花,杯盤邊緣悄然爬滿細密的裂紋,仿佛連時間都在它麵前失去了意義。
快!無法形容的快!
超越了空間規則束縛的快!
在燕雲川眼中,那輪皎潔的月輪,前一瞬還在林鉞的掌緣前方,下一刹那,已經充斥了他的整個視野!
死亡的冰冷氣息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刺穿了他結丹後期引以為傲的護體靈光,狠狠紮進他的骨髓,刺透他的神魂!
他甚至來不及產生任何念頭,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身體的本能就已經徹底崩潰!
那輪代表著寂滅的皎潔彎月,在他瞳孔中急速放大,冰冷的月華仿佛要凍結他的靈魂。
所有抵抗的念頭、所有結丹後期的驕傲,在這純粹的死亡麵前,瞬間灰飛煙滅。
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下一刻的命運——被這輪冰冷的月華無聲無息地從中剖開,形神俱滅!
“不——!!!”
一聲淒厲到不似人聲的、充滿了極致恐懼和絕望的嘶嚎,猛地從燕雲川喉嚨深處炸裂出來,幾乎要撕裂他自己的聲帶。
什麽雪宮長老的威嚴,什麽結丹後期大修士的臉麵,什麽為徒弟出頭的初衷……
在絕對的力量和死亡的陰影麵前,全都成了最可笑、最無足輕重的塵埃!
求生的本能如同狂暴的洪流,衝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矜持。
“噗通!”
一聲沉悶而響亮的撞擊聲。
燕雲川雙膝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力道之大,甚至讓腳下的青石板都發出了細微的碎裂聲。
他整個人以一種五體投地、最卑微最屈辱的姿勢,瞬間矮了下去。
額頭狠狠地、不顧一切地撞向地麵,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前輩饒命!饒命啊!!!”
他嘶啞著嗓子,聲音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扭曲變形,每一個字都帶著泣血的哭腔。
身體篩糠般劇烈地抖動著,如同狂風暴雨中一片即將被撕碎的枯葉。
冷汗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浸透了他厚重的霜雪雲紋袍,在身下洇開一片深色的水跡。
他不敢抬頭,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地麵,卑微得如同一隻乞求活命的螻蟻。
“晚輩有眼不識泰山!衝撞前輩!罪該萬死!求前輩開恩!饒晚輩一條狗命吧!晚輩願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前輩不殺之恩!”
語無倫次的話語夾雜著牙齒劇烈磕碰的咯咯聲,如同瀕死的哀鳴。
那輪皎潔的月輪,已然近在咫尺!
冰冷的鋒芒甚至刺激得燕雲川後頸的汗毛根根倒豎,皮膚上瞬間起了一層冰冷的雞皮疙瘩。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護體靈光如同薄紙般被輕易撕裂,死亡的寒意已經觸及了他的皮膚!
完了!一切都完了!燕雲川心中隻剩下無盡的黑暗和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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