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平伏在簡陋的木榻上，聽著窗外此起彼伏的哀嚎聲。村民們的咳嗽聲、孩童的啼哭混著焚燒艾草驅邪的濃煙，從破舊的窗欞縫隙裏鑽進來。他顫抖著指尖撫過心口結痂的疤痕，那裏的皮膚依然滾燙——屍毒正在以極快的速度侵蝕整個村莊，普通草藥敷在患者潰爛的皮膚上，不過是杯水車薪。
    "必須用我的心頭血，配南山絕壁的"回陽草"..."梁平的聲音虛弱得像遊絲。白芷跪在床邊，握著他的手急得眼眶發紅："可您傷成這樣，怎麽采藥？"阿青攥著梁平畫好的草藥圖，突然轉身抓起藥鋤："我去！就算拚了命也要采回來！"
    門外突然傳來重物撞擊聲，阿青猛地拉開門，卻見十幾個村民舉著火把圍在醫廬前。為首的老者拄著桃木杖，渾濁的眼睛盯著梁平："就是這怪物引來的災禍！他臉上的鱗紋分明是閻王的印記！燒死他！燒死他才能消災！"火把的熱浪撲進屋內，白芷張開雙臂擋在梁平身前，被人一把推倒在地。
    梁平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因傷口撕裂咳出一口黑血。劇痛讓他眼前發黑，恍惚間聽見阿青的哭喊："他是來救人的！你們瘋了嗎？"村民們的咒罵聲與推搡聲中，突然傳來骨骼錯位的脆響——梁平強撐著催動體內殘存的力量，脖頸以詭異的角度扭轉，後頸寄生孔裏鑽出的金蠶瞬間布滿門框。
    "都...都住手！"梁平沙啞的怒吼震得眾人一愣。他扯開衣襟，露出布滿符咒的胸膛，尚未愈合的傷口滲出的血珠竟泛著金色："要救人，就去取"回陽草"！否則...你們都得死在屍毒之下！"火把的光影在他猙獰的麵容上跳躍，人群陷入詭異的沉默，唯有遠處傳來的咳嗽聲，像死神的催命符般刺破寂靜。
    混亂的叫罵聲中，一道矯捷黑影突然破風而至。那人身形佝僂如猿，枯瘦的四肢卻靈活得驚人，借著屋簷的木梁幾個騰挪，便輕巧落在醫廬中央。梁平勉強抬頭，正對上一雙銳利如鷹的眼睛——來人是大山深處獨居的老獵戶袁蒼，傳說他年輕時曾徒手搏殺猛虎，此刻卻咳著血沫，脖頸處爬滿青紫色的屍毒紋路。
    “哼，想燒死救命人？”袁蒼的聲音像砂紙磨過石壁，布滿老繭的手突然抓住一名舉著火把的村民手腕，輕輕一捏便讓對方慘叫著鬆手，“小娃娃，你說的回陽草，長在南山鷹嘴崖？”他轉頭盯著梁平，渾濁的眼珠裏閃過一絲精光，“若敢騙我，就算你有三頭六臂，我也能在你身上戳出十七八個血窟窿。”
    白芷撲過去抓住袁蒼衣角：“袁大叔！他真的在想辦法救人！您看這是草藥圖......”阿青急忙將畫滿符咒的羊皮紙遞上前。袁蒼一把奪過，就著火光眯眼細看，忽然咧嘴露出幾顆殘缺的牙齒：“鷹嘴崖我熟！但這草長在崖壁倒懸的石縫裏，尋常人去就是送命。”他猛地撕開衣領，露出布滿傷疤的胸膛，“不過老子年輕時，可是在猿猴窩裏搶過果子的！”
    話音未落，袁蒼已抓起腰間纏著的牛皮索，如離弦之箭般竄出醫廬。眾人望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火把的光芒在他佝僂的背上跳躍，恍惚間竟像極了傳說中守護山林的巨猿。梁平癱倒在床，掌心掐出深深的血痕——他能感受到袁蒼體內的屍毒已侵入心脈，這一去，怕是凶多吉少......
    梁平強撐著從懷中掏出皺巴巴的紅紙，指尖因失血而泛著青白。他咬破食指，殷紅的血珠滴落在紙麵瞬間，符咒般的紋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染開來。"拿...拿去。"他將浸透精血的紙遞給呆立的阿青，喉間湧上腥甜，"回陽草性烈，必須用我的血紙鎮住藥力，取藥後立刻蓋住，隻取七株——多一株，藥氣就會暴走！"
    醫廬外傳來村民此起彼伏的議論，有人舉著鋤頭往門上砸："別聽這怪物胡扯！分明是想支開我們好逃走！"白芷攥著藥簍的手微微發抖，阿青卻突然奪過血紙塞進懷中："我信你！"她轉身撞開房門，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衝進夜色，身後揚起的衣角掃落了窗台上的陶罐。
    與此同時，鷹嘴崖下，袁蒼如壁虎般貼在陡峭的岩壁上。他的鹿皮靴深深嵌進石縫，布滿倒刺的藤蔓刮得手臂鮮血淋漓，卻絲毫不影響動作。月光照亮崖壁中段那簇泛著瑩藍的草葉時，老人枯槁的臉上露出獰笑。正要伸手去夠，忽聽頭頂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響，抬頭瞬間，一塊磨盤大的山石正朝他砸下！
    千鈞一發之際，袁蒼猛然後仰，後背重重撞在岩壁凸起的尖石上。悶哼聲中，他借著反作用力騰空而起，如猿猴般抓住上方垂落的古藤，蕩向回陽草生長的石縫。指尖剛觸到草莖，體內肆虐的屍毒突然發作，眼前炸開密密麻麻的黑點。老人咬牙撕下衣襟纏住滲血的手腕，三兩下扯下七株草藥，顫抖著摸出阿青塞給他的血紙。
    血紙覆上草藥的刹那，藍光驟然暴漲。袁蒼感覺掌心傳來灼痛，仿佛握住了一團燃燒的鬼火，卻死死按住不放。他望著崖下翻滾的雲海，想起梁平胸膛上猙獰的符咒——或許這怪物，真能救全村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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