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腥風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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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平將染血的白手帕狠狠甩在甲板上,海水漫過龜田的屍體時,遠處警笛的嗡鳴已經刺破晨霧。他摘下被硝煙熏黑的墨鏡,眼底猩紅與天際朝霞融為一體——那些追著他從黃浦江畔到東京灣的警笛聲,早在十年前就成了他呼吸般熟悉的背景音。
    "梁哥,條子的巡邏艇還有三分鍾到!"葉清晏扯掉耳麥,顯示屏上密密麻麻的紅點正在圍攏。梁平摩挲著槍柄上刻的"忍"字,忽然想起七歲那年在棚戶區,自己攥著生鏽水果刀捅向收保護費的混混時,也是這種血液沸騰的麻木感。生存從來不是選擇題,是刻進骨頭的本能。
    蘇綰棠推動輪椅碾過滿地彈殼,翡翠手杖點在戰術地圖的疏散路線上"橫濱港的貨輪已就位,但我們的船會被扣押在海關。"她話音未落,陸驚鴻已經把重機槍拆解塞進木箱,銅鈴在硝煙裏叮當作響,像極了弄堂口賣麥芽糖的小販搖鈴。
    梁平躍上裝甲艇時,鹹腥的海風卷著燃燒的焦炭味撲進鼻腔。他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卻發現最後一支煙在激戰中折斷。這種空洞感讓他想起某個饑寒交迫的冬夜,母親臨終前把半塊冷饅頭塞進他掌心的溫度。從那以後,他學會了在絕境裏自己點火。
    警艇的探照燈掃過來時,梁平正帶著隊伍混在返航的漁船中間。他壓低兜帽望著海麵上漂浮的彈殼,突然輕笑出聲。那些在巡捕房黑名單上越爬越高的日子,那些在法租界賭命搶地盤的夜晚,此刻都化作嘴角譏諷的弧度——警察抓不住在生死線上跳舞的人,就像浪頭永遠拍不到遊在浪尖的魚。
    橫濱港的貨輪拉響汽笛時,梁平倚著鏽跡斑斑的欄杆。月光照在他後頸猙獰的刀疤上,那是三年前在九龍城寨留下的印記。他望著遠處警艇的尾燈逐漸變成渺小的光點,忽然想起出發前蘇總說的話"在異國執法,他們的手銬永遠慢我們半拍。"
    或許正是這種遊走在規則之外的自由,讓他甘願在刀尖上起舞。當貨輪破開夜幕駛向公海,梁平摸出懷表,玻璃背麵貼著泛黃的舊照片——棚戶區斑駁的牆壁前,紮羊角辮的女孩舉著野花對他笑。他輕輕嗬出白霧,擦去表蒙上的硝煙,把對平凡生活的渴望,又一次深深埋進心底。
    貨輪引擎的震顫順著甲板爬上脊梁,梁平倚著生鏽的舷梯,聽著船艙裏傳來拆卸武器的金屬碰撞聲。地下世界的法則他早已爛熟於心——憐憫是奢侈品,恐懼才是硬通貨。就像那年他在十六鋪碼頭,用染血的拳頭砸開鴉片販子的腦殼,滿地猩紅換來的不是同情,而是整條江麵上驟然收斂的腥風。
    "梁哥,曼穀那邊傳來消息。"蘇綰棠轉動輪椅碾過積水,翡翠手杖點在艙室地麵,"暹羅幫想分東京灣的航運線路,還放話說是給你"新生意機會"。"她語調平靜,卻像毒蛇吐信般帶著警告的意味。梁平扯鬆領帶,領口的暗扣早已在激戰中崩飛,露出鎖骨處猙獰的槍傷疤痕。這些年攢下的舊傷,何嚐不是另一套行走江湖的"通行證"?
    當船駛入公海,葉清晏抱著筆記本電腦走進來,屏幕藍光映得她臉色發灰"三合會餘孽在暗網懸賞你的人頭,價格翻了三倍。"她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卻透著興奮,"不過他們不知道,我們的人已經控製了三個洗錢賬戶。"梁平點燃一支煙,煙霧繚繞中浮現出無數張扭曲的臉——那些曾在賭桌上嘲諷他是"貧民窟野種"的人,如今都成了他保險櫃裏的欠條。
    陸驚鴻扛著重機槍零件經過,銅鈴搖晃的聲響驚醒了艙室角落的林小滿。女醫生揉著眼睛坐起身,白大褂下擺還沾著幹涸的血跡"下次別把傷員往我懷裏塞,那個中槍的小嘍囉差點把腸子流我鞋上。"她抱怨的語氣裏藏著笑意,梁平卻想起三個月前,這雙手曾在槍林彈雨中,把子彈從他肩胛骨裏挖出來。
    船錨拋下的瞬間,梁平站在甲板邊緣。遠處的燈火將海麵染成破碎的金箔,像極了上海灘霓虹燈映照下的黃浦江。地下世界的食物鏈永遠遵循叢林法則,他從最底層的螻蟻一路廝殺至此,早就明白眼淚換不來麵包,隻有攥緊拳頭才能守住想要的東西。就像此刻曼穀傳來的挑釁,不過是下一場血雨腥風的前奏——而他,早已準備好用敵人的恐懼,澆築自己的王座。
    潮濕的黴味在暗室裏翻湧,水晶吊燈將晃動的陰影投在波斯地毯上。十三張雕花真皮座椅圍出半圈,緬甸毒梟的翡翠扳指叩擊桌麵"梁平那小子就是塊滾刀肉,東京灣一戰折了我們三成貨船!"
    "硬碰硬隻會兩敗俱傷。"金三角軍火商轉動鍍金打火機,火苗照亮他臉上的蜈蚣疤,"但各位可聽說?他身邊永遠圍著六個女人,陸家的軍火專家、蘇家的情報千金嘖嘖,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暗室裏響起此起彼伏的輕笑,像是毒蛇吐信的嘶嘶聲。澳門賭場的幕後老板摘下墨鏡,露出鷹隼般的眼睛"上個月我親眼看見,他摟著個穿旗袍的女人進了葡京頂樓套房。既然好這口,我們就在澳門擺場鴻門宴——賭局做局,美人計加碼,不怕他不上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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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身邊那幾個女人也不是吃素的。"有人潑冷水。
    "那就各個擊破!"東南亞人口販子獰笑著扯開領口,露出刺青,"派最頂尖的槍手盯住那六個女人,梁平敢輕舉妄動,就讓他看著心肝寶貝們血濺當場。"
    眾人的目光聚焦在牆上的巨幅地圖,紅圈將澳門賭場標記得如同靶心。意大利黑手黨代表突然開口,雪茄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聽說梁平最寵那個叫林小滿的醫生?不如先給她點"驚喜"——比如,在她常用的急救箱裏,藏點有趣的小玩意兒?"
    暗室裏爆發出一陣哄笑,仿佛群狼嗅到了獵物的血腥味。當會議結束,潮濕的走廊裏回蕩著皮鞋敲擊大理石的聲響,某個頭目對著藍牙耳機低語"聯係紅玫瑰會所,挑最勾魂的妞兒,告訴她們,這次要釣的,是全亞洲地下世界最野的魚。"
    梁平摩挲著檀木桌上那封燙金請柬,龍鳳呈祥的紋飾被指腹磨得發亮。請柬邊緣殘留的茉莉香薰混著硝煙味,倒像是把澳門賭場的紙醉金迷和東京灣的腥風血雨揉在了一起。
    "大哥,這明顯是鴻門宴。"陸驚鴻嘩啦一聲扯開窗簾,正午陽光刺得人眯起眼,她腰間的銅鈴隨著動作輕響,"上個月就有人在碼頭往林小滿的藥箱裏塞了定時炸彈,要不是葉清晏破解了電路"
    "我知道。"梁平將請柬丟進壁爐,火苗瞬間舔舐掉"誠邀梁先生共商海上霸業"的燙金字樣。他望著跳躍的火光,想起昨夜蘇總在情報圖上圈出的紅點——暗網裏突然冒頭的賞金獵人,金三角異常頻繁的軍火調動,還有那些刻意釋放的"梁平好色"的小道消息,像精心編織的羅網。
    葉清晏抱著筆記本電腦撞開房門,顯示屏藍光映得她臉色慘白"剛截獲加密通訊,他們準備在賭局現場安插二十個槍手,外圍還有五艘武裝快艇待命。更糟的是"她咽下唾沫,"他們買通了澳門警界高層,隻要我們動手,三分鍾內就能封鎖整個賭場。"
    輪椅碾過地板的聲響由遠及近,蘇綰棠將新情報圖鋪在戰術桌上,翡翠手杖重重敲在澳門半島的位置"這分明是要把我們當掃黑除惡的典型立威,既能除掉眼中釘,又能給官方交差。"她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匕首,"他們算盤打得好,可我們什麽時候按別人的規矩玩過?"
    梁平忽然笑出聲,伸手扯鬆領帶。這個動作讓他想起十七歲那年,第一次帶著兄弟們砸了漕幫的場子,血順著指縫往下滴,卻笑得比誰都肆意。"掃黑除惡?倒真像我們幹的事。"他抓起桌上的雙槍,金屬冰涼的觸感讓血液開始沸騰,"告訴他們,梁平準時赴約。再讓林小滿準備二十人份的急救包——不過這次,傷員名單上寫的會是那些自不量力的蠢貨。"
    窗外突然炸響驚雷,暴雨傾盆而下。梁平站在落地窗前,看著雨水衝刷著玻璃上的彈孔痕跡。那些年在棚戶區摸爬滾打時,他就知道生存不是非黑即白的選擇題。如今這群自詡正義的黑幫想要用"掃黑"當幌子除掉他?那就讓他們看看,遊走在光明與黑暗之間的人,從來不需要勳章來證明自己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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