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因愛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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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赤足踏過被血浸透的山道,裙擺拖曳出蜿蜒的銀線,所經之處荊棘叢生,綻開的刺玫花瓣皆是冷冽的銀白色。她懷中的骨杖驟然震顫,映出百裏外巫師塔的輪廓——那裏正舉行著獻祭儀式,祭壇上燃燒的不是篝火,而是活生生的童男童女。
"該還債了。"她指尖劃過骨杖上的桃心紋路,空氣瞬間凝結成霜。當第一縷晨光刺破雲層時,巫師塔的銅鈴突然炸裂,七名高階巫師的脖頸同時浮現出並蒂蓮狀的血痕。阿梨淩空而立,銀發在風中狂舞如刃,腳下懸浮的骨杖迸發出萬道銀芒,將整座塔樓絞成齏粉。
三個月後,南疆荒地上豎起刻滿桃心與蓮花的石碑,"壯行宗"三個血字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阿梨坐在白骨堆砌的王座上,看著弟子們將新捕獲的巫師押到殿前。這些被恨意淬煉出的殺手,每個人眼中都燃燒著與她如出一轍的銀焰。
"挖去他們的眼睛,"她撫摸著王座扶手的腿骨裝飾,聲音輕柔得如同在哄睡,"用他們的血澆灌後山的桃樹——記得要刻上桃心,阿壯最喜歡看桃樹開花。"殿外傳來淒厲的慘叫,而她隻是將臉埋進染血的裙擺,貪婪嗅著早已消散的少年氣息。
每當深夜,壯行宗禁地便會響起悠揚的笛聲。無人知曉那是阿梨用阿壯的肋骨磨成的骨笛,更無人敢靠近禁地半步——那些試圖窺探秘密的弟子,最後都化作了桃樹下的養料,他們的屍身正在滋養著刻滿並蒂蓮的樹根。
篝火在梁平腳下劈啪作響,火星竄起又墜落,將他古銅色的臉龐映得忽明忽暗。族人們手中的羊皮鼓還未停,急促的馬蹄聲便碾碎了夜的靜謐。報信的少年翻身落馬,膝蓋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組、組長!城西藥王廟裏三位長老渾身是血,胸口都刻著刻著奇怪的花紋!"
梁平腰間的銅鈴轟然作響,他抓起狼皮披風甩在肩上,篝火的熱浪突然變得灼人。族人們竊竊私語如潮水漫過廣場,有人說看見銀光劃過天際,有人說那些花紋像是並蒂蓮,卻扭曲得如同詛咒。"安靜!"他的怒吼震得屋簷下的風幹獸骨叮當作響,"藥王廟的巫師們替大家祛瘟疫、接斷骨,是全族的恩人!"
馬蹄踏碎晨霧時,梁平在廟門前刹住韁繩。滿地狼藉中,三具屍體呈詭異的跪拜姿勢,心口的並蒂蓮傷口正滲出黑血——那是被神力灼燒的痕跡。老巫師布滿皺紋的掌心還緊攥著半片染血的桃形木牌,上麵刻著歪扭的"壯"字。
"查!"梁平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管是何方妖魔,膽敢殘害懸壺濟世之人,我梁平定要將他挫骨揚灰!"他抬頭望向陰雲密布的天空,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骨笛聲,像是某種不祥的嘲笑。當他俯身查看屍體時,卻沒發現老巫師眼角凝結的冰晶,正悄然折射出少女抱著白骨的殘影。
桃林深處忽起陰風,纏繞著阿梨的藤蔓突然僵住。阿壯的虛影從脛骨紋路中緩緩浮現,半透明的手掌顫抖著撫過她布滿血絲的眼睛“阿梨,聽我說,殺死我的是黑暗巫師,他們確實該殺。但你看——”他抬手召出記憶碎片,畫麵裏黑袍巫師剖開活人心口,將鮮血淋在刻滿扭曲符文的祭壇上。
阿梨渾身劇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些畫麵與她記憶裏阿壯倒在血泊中的場景重疊,讓她幾乎喘不過氣。“可你不該牽連無辜!”阿壯的聲音帶著撕裂般的痛楚,“那天我拚盡靈魂之力,將黑暗巫師的神力引到自己體內,隻想護住你。我寧願魂飛魄散,也不想看你變成隻會殺戮的傀儡!”
虛影逐漸變得透明,阿壯艱難地凝聚出最後一絲形體“不是所有巫師都如他們一般。你看山腳下,白發老巫醫在徹夜救治染病的孩童;邊境小鎮裏,遊方術士用術法抵禦妖邪別讓仇恨蒙蔽雙眼,我們當初在溪邊畫並蒂蓮時,不是說好了要守護這世間美好?”
阿梨死死攥住骨杖,指節泛白。祭壇銀芒忽明忽暗,將她的影子拉得支離破碎。“可我隻剩下仇恨了”她喃喃低語,眼淚砸在脛骨的蓮花紋路上,“我害怕一停下來,就再也感覺不到你的存在。”
桃林的風突然變得溫柔,阿壯的虛影化作點點星光,融入她發間“若殺戮能讓你安心,我願化作你手中的刃。但答應我,至少留一線清明——別讓我們的悲劇,在其他人身上重演。”話音消散時,桃樹上血色的花瓣悄然褪去,露出底下蒼白的花苞。
阿梨的瞳孔驟然收縮,望著逐漸透明的阿壯虛影,喉嚨裏發出破碎的嗚咽。風卷著桃林的花瓣撲在她臉上,卻擦不幹她不斷湧出的淚水。那些被她刻意封存的記憶突然洶湧而至——阿壯背著她淌過溪流時爽朗的笑聲,在星空下許諾要帶她看遍世間美景的溫柔,此刻都化作利刃,剜著她千瘡百孔的心。
"不!我不要你墮入輪回!"她瘋狂地撲向虛影,卻隻攥住滿手星光。阿壯的聲音混著骨杖的震顫傳來,帶著訣別的悲愴"記住你是那個開朗,勇敢,善良的女孩,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我隻有這麽一次來見你的機會,馬上我就要墮入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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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虛影強行凝聚出最後的力量,在虛空中勾勒出金色契約符文"我用我的靈魂作為契約,想換你一世安康和幸福,不是想看到你在痛苦之中製造無數的殺戮!"阿梨懷中的腿骨突然滾燙如烙鐵,細密的裂紋在並蒂蓮紋路上蔓延,那是被怨氣腐蝕的征兆。
"我的那些骨頭已經吸收了太多的怨氣,將來一定是一種無法回避的魔物!停手吧!"阿壯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焦急,契約符文化作光帶纏繞住阿梨的手腕,"答應我,解散壯行宗,放過無辜者"
祭壇突然劇烈搖晃,銀芒與黑氣瘋狂交織。阿梨看著逐漸消散的愛人,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契約印記"可我該怎麽麵對沒有你的世界?"她的嘶吼驚起整片桃林的烏鴉,而阿壯的虛影已經變得透明如蟬翼,最後一次溫柔地撫過她的臉頰"帶著我的份,好好活下去"
隨著最後一道星光沒入天際,阿梨癱倒在滿地花瓣中。她顫抖著捧起裂痕密布的腿骨,骨紋裏滲出的黑氣與桃林的霧氣纏繞在一起。遠處傳來壯行宗弟子操練的呼喝聲,而她望著掌心逐漸黯淡的契約印記,空洞的瞳孔裏第一次泛起迷茫——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握著的不僅是愛人的遺骨,更是即將失控的深淵。
阿梨蜷縮在滿地血色花瓣中,聽著阿壯最後的懇求在耳畔回響。骨杖上的裂紋如蛛網般蔓延,絲絲縷縷的黑氣從縫隙裏滲出,纏繞著她的指尖。遠處壯行宗的哨塔傳來梆子聲,驚醒了她混沌的思緒。
"停手"她機械地重複著,突然發出一陣癲狂的笑聲,"阿壯,你以為我還能回頭嗎?那些被我殺的巫師,他們的宗門會放過我嗎?壯行宗的弟子追隨我屠戮至此,一旦收手,等待我們的隻有死路一條!"她猛地攥緊骨杖,裂紋中迸發出刺目的銀光與黑氣。
祭壇四周的桃樹突然無風自動,枝葉瘋狂扭曲,結出的花苞竟滲出黑血。阿梨緩緩站起身,眼中的銀焰重新燃起"你用靈魂換我幸福,可沒有你的世界,哪還有幸福可言?"她將骨杖重重杵在地上,整座桃林都在震顫,"至於這充滿怨氣的骨頭"她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弧度,"若注定成為魔物,那便讓這天下,都為我們的悲劇陪葬!"
與此同時,梁平正帶著族人循著蛛絲馬跡追蹤而來。他們在一座廢棄的村莊裏發現了壯行宗的標記,滿地的巫師屍體讓梁平攥緊了腰間的彎刀。"不管幕後之人是誰,"他望著屍體心口的並蒂蓮血痕,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我定要將你揪出來,為無辜者討回公道!"
而此刻的阿梨,已將阿壯最後的虛影徹底封存在骨杖深處。她望著逐漸成型的魔物核心,輕聲呢喃"阿壯,對不起。但這一次,我不會再失去你了哪怕要與全世界為敵。"桃林上空烏雲密布,一道漆黑的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她布滿淚痕卻決絕的臉。
梁平帶著族人闖入桃林時,血腥味裹挾著腐臭的黑氣撲麵而來。滿地白骨壘成的祭壇中央,阿梨赤足而立,銀發間纏繞著暗紫色咒紋,她懷中的骨杖正吞吐著詭異的銀芒,那些吸收了怨氣的骨頭表麵,已生出細密的鱗片。
“梁平你來的太好了,我正要去找你算賬!”阿梨的聲音像是從九幽傳來,尾音帶著魔物特有的嘶鳴。她抬手間,桃林裏驟然竄出無數白骨藤蔓,將梁平帶來的族人瞬間纏住,“聽說巫術是你發明發揚光大的,你可知道他們害死了我的丈夫?”
梁平抽出彎刀,刀刃卻在觸及藤蔓的瞬間被腐蝕出斑斑鏽跡。他望著阿梨周身翻湧的魔氣,瞳孔驟縮“壯行蹤?你們這群妖怪!”話音未落,阿梨已化作一道銀光欺身而來,骨杖上的並蒂蓮紋路滲出黑血,所過之處空氣扭曲成漩渦。
梁平的族人紛紛祭出法器,卻發現平日裏無往不利的巫術在這片被詛咒的桃林裏完全失效。阿梨指尖劃過虛空,七名高階巫師的殘魂從地底爬出,他們眼中燃燒著與阿梨相同的銀焰,“告訴你們的主人,壯行宗的每滴血,都會變成索命的厲鬼!”
梁平揮舞彎刀劈開襲來的骨刃,卻在觸及阿梨衣角時被一股無形力量震飛。他撞斷三棵桃樹才堪堪停下,嘴角溢出鮮血。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嚐到敗仗的滋味——阿梨周身纏繞的魔氣,竟能將所有巫術反彈,而壯行宗弟子的攻擊,每一擊都帶著腐蝕靈魂的力量。
“回去告訴所有巫師,”阿梨緩步走來,骨杖點地時綻開血色蓮花,“要麽交出當年的凶手,要麽……”她身後的桃林突然炸開萬千銀芒,“整個巫術界,都將成為我丈夫的陪葬!”梁平望著阿梨空洞卻瘋狂的雙眼,終於明白他們麵對的,早已不是普通的複仇者,而是被仇恨與怨氣催生出的,足以顛覆世界的魔物。
梁平抹去嘴角血跡,掙紮著從碎裂的桃樹幹旁站起,彎刀深深插進地麵支撐身體。他望著阿梨周身翻湧的魔氣,聲音裏帶著不甘與憤怒“當年的凶手,據我了解到的消息,早都被你屠戮殆盡了!我們還交什麽?難道你讓交出那些救苦救難、普度眾生的醫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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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梨猛地抬手,銀芒如鎖鏈般纏住梁平咽喉,將他淩空拽至麵前。她空洞的瞳孔中,銀焰與黑氣瘋狂交織,“救苦救難?那些披著黑袍的人,手上沾著的鮮血比我更多!”骨杖驟然發出刺耳嗡鳴,阿壯殘留的脛骨浮現出猙獰的裂痕,“你以為我分不清善惡?可當我看到阿壯渾身是血倒在我懷裏,看到他為護我被法器貫穿胸膛時——”她的聲音突然哽咽,卻又瞬間化作森冷的笑,“我寧可錯殺一千,也不願放過半個可能沾染他鮮血的人!”
桃林深處傳來淒厲的哭嚎,壯行宗弟子駕馭著白骨巨狼圍攏過來,他們手中的兵器皆是巫師骸骨鍛造,刃口滴落著腐蝕性的黑液。梁平的族人驚恐後退,法器在顫抖中失去光芒。“你看看這些追隨我的人!”阿梨猛然揮袖,血色霧氣中浮現出數十道亡魂虛影,“他們有的親人被巫師煉成藥引,有的村莊被當作獻祭祭壇!若這是魔,那你們所謂的‘正道’,早就在黑暗裏腐爛透了!”
梁平脖頸青筋暴起,卻仍倔強地與阿梨對視“你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藥王廟的老巫醫,用三十年壽命換瘟疫平息;雲遊術士孤身鎮守妖窟十載……這些人也要因你一人的執念陪葬?”他話音未落,阿梨懷中的骨杖突然迸發刺目強光,阿壯的虛影在光芒中若隱若現,卻被洶湧的黑氣瞬間吞噬。
“夠了!”阿梨嘶吼著將梁平甩向地麵,大地轟然開裂,白骨荊棘破土而出纏住他的四肢,“我不管誰是善誰是惡!壯行宗存在一日,就會為阿壯討回一日公道!若你再敢阻攔——”她踩著滿地破碎的法器逼近,骨杖抵住梁平眉心,“下一次,我會讓你親眼看著族人,變成滋養這片桃林的肥料!”
梁平跌跌撞撞地爬出桃林,身後的白骨荊棘在觸及林界時驟然停住,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護出了死地。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自己染血的衣襟和手中豁口的彎刀,仍不敢相信自己能活著離開。此前每一個闖入桃林的人,都化作了白骨堆裏的亡魂,為何這個殺人如麻的魔頭,唯獨饒過了他?
阿梨立在祭壇頂端,望著梁平遠去的背影,骨杖在掌心重重頓下。桃林深處傳來弟子們疑惑的低語,他們不明白首領為何突然收手——那個男人分明已經毫無還手之力。隻有阿梨知道,當梁平仰頭怒視她時,額前淩亂的碎發下,那雙倔強的眼睛與阿壯如出一轍;他揮刀時緊繃的下頜線條,和阿壯偷摘野果被發現時的神情別無二致。
"退下。"她沙啞著嗓音驅散眾人,獨留自己在風中顫抖。指尖撫過骨杖上快要剝落的桃心刻痕,阿梨突然踉蹌著扶住桃樹。樹皮上那些新鮮的抓痕,是她方才強壓下殺意時留下的。她怎麽會認不出那張相似的臉?可若真殺了梁平,她怕自己會在對方瞳孔裏,看到阿壯失望的倒影。
遠處傳來狼嚎,驚起滿樹烏鴉。阿梨抱緊漸漸發燙的脛骨,感受著其中躁動的魔氣。她終於明白,阿壯用靈魂為她換來的安康,從來不是肆意殺戮的自由,而是在某個恍惚的瞬間,還能從他人身上,窺見所愛之人殘留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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