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其實是最大的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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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攥著小虎子幼時佩戴的護身符,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護身符上的符文黯淡無光,如同她此刻死寂的眼眸。雨水順著油紙傘骨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恍惚間竟與兒子出生那日的暴雨重疊——那時她就該知道,擁有神力的孩子注定要經曆驚濤駭浪。
    "娘,歇會兒吧。"女兒阿櫻拽了拽她濕透的衣角,聲音帶著哭腔,"您都找了七天七夜了"話未說完便被阿梨打斷。她猛地轉身,發間銀簪劇烈晃動"隻要他還在京城,娘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話音未落,胸口突然泛起一陣絞痛——作為母親與孩子之間的神力感應,早已在某一刻徹底斷裂。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三日前,她分明還能在神力感知中捕捉到兒子微弱的氣息,像黑暗中忽明忽暗的螢火。可當她們追到城西破廟時,隻見到滿地狼藉的符咒殘片,和一灘早已幹涸的血跡。那瞬間,阿梨感到自己的神力仿佛被無形大手攥住,疼得她險些昏厥。
    阿櫻突然指著街角驚呼"那不是王嬸家的牛倌嗎?他去過咱村子!"阿梨踉蹌著衝過去,卻在看清對方懷中抱著的繈褓時,僵在原地。那布料上的刺繡,分明是她去年親手為兒子繡的平安紋。
    "這布哪來的?"她死死揪住牛倌的衣領,指甲幾乎掐進對方皮肉。牛倌嚇得渾身發抖"是、是醉仙樓的公子賞的,說是什麽廢物用過的"
    醉仙樓的牌匾在雨幕中若隱若現,鎏金大字刺得阿梨眼眶生疼。她鬆開手,任由雨水衝刷著掌心的血痕。曾經,她以為兒子的神力是庇佑,如今才明白,這力量竟成了催命符。京城的樓宇高聳入雲,每一片飛簷都像把利刃,割裂了她與兒子之間最後的羈絆。
    阿櫻突然拽住她的衣袖,聲音顫抖"娘,您快看!"順著女兒顫抖的手指望去,街角巷口閃過一道熟悉的身影——那個蜷縮著爬行、渾身沾滿汙泥的殘軀,真的是她記憶中意氣風發的兒子嗎?阿梨的神力在體內瘋狂翻湧,卻始終無法觸碰到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暴雨傾盆而下,阿梨跪在滿地積水裏,任憑淚水混著雨水肆意流淌。她終於明白,在這吃人的京城,再強大的神力,也抵不過人心的算計。而她的小虎子,那個曾在山林間自由奔跑的少年,此刻正以最卑微的姿態,在黑暗中獨自掙紮。
    醉仙樓頂層的雕花窗欞外,細雨如紗。教主把玩著從祭壇取下的銀色光團,鎏金麵具下的眼睛泛起陰鷙的光。他將光團湊近燭火,幽藍的火焰頓時騰起三丈高,在牆上投下扭曲如蛇的影子。
    "那小子果然還有用處。"教主冷笑一聲,轉身對身後的紅衣使者下令,"放出消息,就說城西亂葬崗發現重傷垂死的少年。記住,要讓消息傳到一個銀發婦人耳中。"他頓了頓,指尖劃過光團表麵流轉的紋路,"阿梨,你以為我當年為何留你兒子一命?不過是要拿他當誘餌,釣出你這尾大魚罷了。"
    與此同時,小虎子正拖著斷腿在雨巷中爬行。腐肉的惡臭引來野狗的低吠,他拚盡全力縮進牆角,卻見幾個蒙麵人突然出現,將一塊浸透迷藥的手帕捂在他臉上。意識模糊前,他聽見為首之人獰笑"教主說了,留你一口氣,等你娘上鉤!"
    當阿梨在破廟找到那塊染血的平安紋布料時,城西亂葬崗的陷阱已經布好。荊棘叢中暗藏淬毒的鋼刺,每一塊鬆動的石板下都埋著符咒,隻要阿梨踏入,整個亂葬崗便會化作吞噬神力的牢籠。
    紅衣使者跪在教主腳下,呈上一張泛黃的羊皮卷"大人,當年您與阿梨一戰,她在祭壇留下的神力烙印還在。隻要那小子靠近,烙印就能自動追蹤"話音未落,教主突然發出一陣狂笑,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暴雨愈演愈烈,阿梨握著兒子的護身符,站在亂葬崗入口。她的銀發在風中狂舞,眼中燃燒著從未有過的決絕。全然不知,黑暗中無數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她的一舉一動,而陷阱的機關,已悄然啟動
    亂葬崗的霧氣裹著腐臭撲麵而來,阿梨跌跌撞撞撲向荊棘叢中那個殘破的身影。小虎子的斷腿血肉模糊,蛆蟲在潰爛的傷口裏蠕動,左眼已被揍得腫成青紫色,嘴角還凝結著發黑的血痂。他的破衣上布滿鞭痕,每一道都深可見骨。
    "我的兒"阿梨的聲音碎成顫抖的嗚咽,她撲過去想要抱起兒子,卻在指尖觸碰到他身體的瞬間,渾身劇烈震顫——小虎子的神力脈絡竟如蛛網般盡數斷裂,像被生生剜去靈核的廢軀。懷中少年氣若遊絲地呢喃"娘快走"
    話音未落,地麵突然裂開蛛網狀的紋路。阿梨猛地抬頭,隻見三百道符咒自地底衝天而起,金光將亂葬崗照得亮如白晝。教主戴著鎏金麵具立於陣眼,骨杖重重頓地"阿梨!交出你體內的上古神力,饒你兒子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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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梨緩緩起身,銀發無風自動。她輕輕將兒子放在布滿青苔的石板上,掌心浮現出家族傳承的古老符文。祭壇上被奪走的銀色光團突然劇烈震顫,衝破教主的禁錮,化作流光沒入她的眉心。刹那間,方圓十裏的雲層翻湧成漩渦,豆大的雨點凝成尖銳的冰晶。
    "你們動我可以,"阿梨的聲音冷得像是從冰層深處傳來,"動我的孩子就得死。"她抬手一揮,符咒陣竟被生生撕開一道裂口,幾個紅衣使者被無形的力量甩向峭壁,撞得腦漿迸裂。教主麵色驟變,揮動骨杖召喚出十二尊魔像,魔像手中的彎刀泛著幽藍的毒光。
    激戰中,阿梨的銀簪突然崩裂,這是她力量即將耗盡的征兆。但看著兒子在血泊中掙紮的模樣,她咬破舌尖,將心頭精血噴在符文上。天地間響起轟鳴,整個京城的神力節點同時爆發,魔像被震得粉碎,教主的麵具也出現裂痕。
    "娘!別用禁術!"小虎子拚盡全力大喊。可阿梨隻是回頭對他笑了笑,那笑容恍若他幼時記憶裏最溫暖的春天。最後一道攻擊發出時,她的身體開始透明化,化作萬千光點消散在空中。隻留下一道溫柔的神力包裹住兒子,帶著他穿透符咒陣,飛向遠方。
    教主踉蹌著扶住搖搖欲墜的骨杖,望著消散的光點咬牙切齒"跑得了一時"話音未落,整個亂葬崗突然塌陷,無數符咒倒卷而回,將邪教眾人盡數吞噬。唯有小虎子被母親最後的神力送到安全之地,懷中緊緊攥著那枚破碎的銀簪殘片,泣不成聲。
    梁平握著羊毫的手猛地一顫,朱砂在奏折上洇開猙獰的血痕。案頭那枚與阿梨共生的同心玉玨"哢嗒"裂成兩半,涼意順著指尖直竄心口。他踉蹌著扶住檀木桌案,硯台"哐當"落地,墨汁在青磚上蜿蜒成可怖的紋路。
    "備馬!"梁平扯開官袍玉帶,露出內裏暗繡家族紋章的軟甲。門外守衛還未及應答,他已踏著滿地狼藉衝出院門,腰間佩劍出鞘時帶起凜冽寒芒。記憶如潮水翻湧——十年前那場神魔大戰,他與阿梨並肩作戰時,這枚玉玨曾無數次在危機來臨前發出預警。
    暴雨裹挾著血腥氣撲麵而來,梁平策馬掠過朱雀大街。沿途百姓驚惶避讓,卻見素來沉穩的吏部侍郎雙眼通紅,發冠散落也渾然不覺。當他衝進亂葬崗時,正撞見教主狼狽爬出坍塌的符咒陣,鎏金麵具碎成幾片,胸口插著半截斷裂的銀簪。
    "阿梨在哪?"梁平的劍抵住對方咽喉,聲音像是從九幽傳來。教主咳著血笑出聲"她倒是個瘋婆娘,用禁術自爆神力"話音未落,劍鋒已貫穿他的心髒。梁平拔出染血的長劍,在雨水中尋找著妻子的蹤跡,卻隻在滿地狼藉裏找到半塊燒焦的護身符。
    驚雷炸響的瞬間,梁平突然感覺神力狂湧。他望著掌心浮現的古老印記——那是阿梨臨終前強行開啟的家族秘術,將最後的力量注入他體內。遠處傳來阿櫻撕心裂肺的哭喊,梁平循著聲音狂奔,隻見女兒正抱著昏迷的小虎子,少年身上纏繞著若有若無的銀色光暈。
    "爹!娘她"阿櫻泣不成聲。梁平顫抖著伸手觸碰兒子的臉頰,指尖傳來的體溫讓他眼眶發燙。他將母子二人緊緊摟入懷中,仰頭望著翻湧的烏雲,雨水混著淚水滑進嘴裏,鹹澀中帶著阿梨獨有的藥香。懷中的小虎子突然囈語"娘別走"梁平抱緊兒子,在心中發誓血債,必用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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