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抱著昏迷的蘇清鳶走出寒髓洞，指尖無意識撫過她染血的鬢角。山間驟起的風忽然停駐，盤旋的蒼鷹竟緩緩落在他肩頭，用喙輕輕蹭著他的脖頸。遠處傳來虎嘯，三頭斑斕猛虎踏著晨霧奔來，卻在距他十步外伏地低鳴，琥珀色的豎瞳中滿是臣服。
    "這是"他喃喃自語，掌心輕觸身旁古鬆的樹皮。刹那間，無數畫麵湧入腦海百年前雷暴劈斷樹冠時的劇痛，昨夜鬆鼠在樹洞產子時的喜悅，甚至此刻根係深處蚯蚓鑽動的酥癢。樹木粗糙的紋理在他感知中化作鮮活的語言，整片山林的呼吸與脈搏都清晰可辨。
    蘇清鳶的睫毛顫動著睜開眼，正撞見沈昭不可思議的神情。晨光穿透他雪色長發，在棱角分明的側臉鍍上金邊，而圍繞身側的猛獸與飛鳥，讓他宛如神話中走出的山神。"師兄？"她輕聲呼喚，卻見沈昭猛然將她摟入懷中，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畔"清鳶，你簡直比比我在經文中見過的廣寒仙子還要美。"
    突如其來的熾熱讓蘇清鳶臉頰緋紅，正要開口調侃，卻突然驚呼一聲"你你幹什麽？什麽東西硌到我！"她掙紮著要推開沈昭，卻被抱得更緊。沈昭耳尖通紅，混沌訣在體內瘋狂翻湧，方才壓製下去的陰陽之力又開始躁動。他喉結滾動，艱難道"別、別動不是暗器"
    山間的野獸突然集體發出低吼，警覺地望向天際。沈昭瞬間清醒，抬頭看見血色雲團中浮現出熟悉的黑袍身影——蕭燼手持骨笛立於雷暴中央，額間魔紋與神雷之力交織成詭異的光輪。懷中的蘇清鳶感受到他緊繃的肌肉，伸手按住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師兄，混沌訣剛成，不可衝動。"
    沈昭低頭凝視她泛著柔光的眼眸，忽然想起昨夜洞中的溫存。曾經以為複仇便是全部的生命，此刻卻因懷中的溫度，生出了比仇恨更熾熱的渴望。他握緊斷刃，黑白雙色劍氣在刃身流轉"清鳶，等我了結這場恩怨，便帶你去看這世間最美的星河。"
    沈昭喉間溢出一聲悶哼，強行別開臉不再看蘇清鳶泛著紅暈的臉龐，可體內翻湧的混沌之力卻如燎原之火難以遏製。她身上若有若無的冷香混著洞中的藥草氣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他心口點燃新的火苗。
    “別說話。”他聲音沙啞得可怕，掌心死死攥住身旁虎王的皮毛，利爪刺破掌心的疼痛卻無法驅散那股燥熱。山間的靈獸們似是察覺到主人的異樣，紛紛發出不安的低鳴，連盤旋的蒼鷹都在雲層中焦躁地盤旋。
    蘇清鳶卻強撐著支起身子，蒼白的指尖撫上他緊繃的下頜，迫使他與自己對視“師兄，你別騙我了。混沌訣陰陽相濟，此刻你經脈中的力量尚未完全馴服，若不借助我的陰體調和”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殷紅血跡染在雪白的衣袖上，卻仍倔強地笑，“你當我耗盡靈力救你，就是為了看你此刻這般折磨自己？”
    沈昭瞳孔驟縮，想要握住她的手卻又怕傷到她，渾身顫抖得如同風中殘葉。他從未想過，這能號令萬物的神奇功法，竟會在修成之初化作焚身之火。遠處蕭燼的氣息越來越近，可他滿腦子都是蘇清鳶微張的唇、淩亂的發絲，還有她肌膚貼著自己時的溫度。
    “我”他艱難地咽下唾沫，喉間像是卡著滾燙的炭塊，“我不想你再受傷。”
    “傻子。”蘇清鳶突然傾身，冰涼的唇貼上他灼熱的耳垂，“你死了，我又怎能獨活？”她虛弱卻堅定地覆上他的唇，陰柔之力順著糾纏的呼吸緩緩注入。沈昭再也克製不住，反手扣住她的後頸加深這個吻，林間的靈獸們紛紛閉上眼，連呼嘯的山風都在此刻屏息。
    當沈昭終於鬆開她時，蘇清鳶已癱軟在他懷中，氣若遊絲卻仍笑著調侃“這下混沌訣該聽話些了吧？”沈昭將她緊緊摟在懷裏，望著天際蕭燼越來越清晰的身影，黑白劍氣在周身纏繞成牢不可破的屏障。
    “清鳶，等一切結束。”他在她發間低語，“我要讓這天地萬物都見證，我對你的虧欠，要用餘生來償還。”
    沈昭望著蘇清鳶近乎透明的蒼白麵龐，混沌訣在體內平息的力量又泛起微瀾——這次不是因為功法躁動，而是蝕骨的心疼。她歪靠在虎王毛絨絨的脊背上，連睫毛顫動都帶著虛弱，卻還強撐著朝他笑，染血的唇角彎出的弧度，刺得他眼眶發疼。
    “我不許你說這種話。”他單膝跪地，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指腹擦過她腕間因過度損耗靈力而浮現的青紫脈絡，“你把命都給了我，我怎會讓你失望？”山間靈獸突然齊聲低吼，似在應和主人的誓言，蒼鷹俯衝而下，羽翼帶起的風掀動他雪色長發。
    蘇清鳶想抬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指尖卻剛抬起半寸就無力墜落。她輕喘著調侃“瞧連天地都站在你這邊神雷大人見了恐怕都要把位子讓給你坐”話音未落就被劇烈咳嗽打斷，沈昭慌忙將她摟入懷中，掌心貼著她後心緩緩注入一股溫和靈力。
    “別說話。”他聲音發顫，鼻尖蹭著她汗濕的額角，“你隻管在這等我。待我斬了蕭燼，便帶你去尋天下最好的醫師，用最珍稀的靈藥養著你。往後再不讓你為我損耗分毫。”
    她卻搖頭，倚在他肩頭的力道重了些“說什麽傻話若沒了混沌訣調和你以為我能獨活？”她強撐著仰起臉，眸中映著沈昭倒映的身影，“我隻要你活著回來帶著勝利回來即便要我再耗盡十次靈力也甘之如飴。”
    沈昭喉間哽住，俯身輕輕吻去她眼角將落未落的淚。林間忽然飄起細雨，卻是靈獸們從水潭汲來的甘露，輕柔地灑在蘇清鳶身上。他將她小心安置在鋪滿獸皮的山洞，摘下頸間的星墜塞進她掌心“此物能引動方圓百裏靈氣，你安心休養。”
    轉身欲走時，虛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師兄”他猛地回頭，見她強撐著支起身子，蒼白的臉上綻放出比往日更耀眼的笑，“等你凱旋，我要你陪我看遍這世間所有的星辰”
    沈昭喉結滾動，重重應了聲“好”，周身黑白劍氣驟然暴漲。當他化作流光衝向天際時，山間靈獸齊聲長鳴，為他送行。而山洞中，蘇清鳶握緊帶著他體溫的星墜，終於抵不住倦意沉沉睡去——她知道，她的少年郎，定會帶著榮耀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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