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要記住江湖險惡
字數:7494 加入書籤
黃毛帶著人狼狽地逃回酒吧時,老板正趴在吧台後數錢,看見他們這副鼻青臉腫的模樣,忍不住嗤笑一聲:“喲,這是被哪路神仙揍了?幾個大男人,連倆女的帶個半大孩子都搞不定?”
“李哥你別笑!”黃毛捂著被鋼管砸疼的肩膀,一肚子火沒處撒,“那娘們是真狠,大學練過四年武術,還有那個小的,跟瘋狗似的掄鋼管,他媽差點沒躲開!”
老板抬眼瞥了他一下,慢悠悠地晃著手裏的酒瓶:“我早說過,對付女人別用硬的。你們倒好,非得鬧到派出所,現在偷雞不成蝕把米了吧?”
“誰知道那丫頭是塊硬骨頭!”另一個瘦猴模樣的混混啐了口,“本來就是張工托咱們辦的事,讓那姓梁的丫頭在項目上出點岔子,丟了工作就行。哪想到……”
他話沒說完,就被黃毛踹了一腳:“廢話少說!”轉頭又對老板陪笑,“李哥,這事兒你得幫我們想想辦法。那丫頭不光能打,長得是真帶勁,剛才在巷子裏那股狠勁兒,比咱們見過的所有女人都夠味。”
老板眯起眼,手指在吧台上敲了敲。他在這一帶混了十幾年,什麽樣的人沒見過?昨天就聽說黃毛他們要動一個設計院的姑娘,本以為是場簡單的勒索,沒想到還鬧出這種插曲。
“你們想怎麽樣?”老板呷了口酒,眼神裏透著點算計,“真把人弄到手,麻煩可不小。”
“麻煩什麽?”黃毛舔了舔嘴角,眼裏閃過猥瑣的光,“先把她扣下來,讓她乖乖聽話。等玩夠了,再給張工遞個話,保準那丫頭工作丟了,名聲也毀了,還能奈我們何?”
瘦猴也跟著附和:“是啊李哥,那丫頭還有個姐姐,看著柔柔弱弱的,說不定也……”
“閉嘴!”老板突然沉下臉,“別他媽把事做絕了。張工的錢我們拿了,讓她項目黃了就行。但人,不能碰。”
黃毛愣了一下,隨即不服氣地嘟囔:“李哥你這就沒意思了,送上門的美人……”
“你懂個屁!”老板把酒瓶往桌上一墩,“那丫頭敢跟你們硬剛,身後說不定有底氣。真把人逼急了,咱們這點家底經得住查?再說了,”他話鋒一轉,眼神變得陰鷙,“真想拿捏她,有的是辦法,犯不著用強的。”
黃毛沒明白:“啥辦法?”
老板冷笑一聲:“她不是要幫朋友出頭嗎?不是嫉惡如仇嗎?那就讓她的朋友先把她賣了。張工那邊我去說,讓他在項目上設個套,逼得她那個同事走投無路,到時候……”他沒說完,但眼裏的算計已經說明了一切。
黃毛這才反應過來,拍著大腿笑:“還是李哥高!到時候讓她兩邊不是人,還怕她不乖乖聽話?”
“至於那股子野勁兒,”老板瞥了眼黃毛,“等她落到咱們手裏,有的是時間磨。不過記住了,沒我的話,誰也不許動她一根手指頭。”
黃毛連忙點頭哈腰:“放心李哥,都聽你的!”
酒吧後門的陰影裏,一個穿著服務生製服的年輕女孩悄悄退了回去,手裏的托盤微微發顫。她剛才去後廚送盤子,正好聽見了這段對話,心裏咯噔一下——他們說的那個“姓梁的丫頭”,不就是昨天幫過她的梁盼娣嗎?
女孩咬著唇,手指緊緊攥著托盤邊緣。她知道張工和梁盼娣在項目上的競爭,也知道張工私下找過自己,許了不少好處讓她透露盼娣的設計稿……原來這一切,早就布好了局。
而此刻的巷子裏,招弟正用幹淨的布條給盼娣包紮胳膊,梁平蹲在一旁,手裏還緊緊攥著那根鋼管,像隻警惕的小獸。
“姐,咱們現在去哪?”梁平抬頭問,聲音還有點發顫,卻強裝鎮定。
招弟看了眼四周陌生的街景,深吸一口氣:“先找個地方落腳,再想辦法。”她摸出手機,想看看附近的酒店,卻發現屏幕上跳出好幾個未接來電,全是王虎媽打來的。
心裏猛地一緊,她趕緊回撥過去,電話剛接通,就聽見王虎媽焦急的聲音:“招弟啊,你那邊沒事吧?念念一直哭著找你……”
招弟的聲音瞬間軟了:“嬸,我沒事,就是暫時回不去,您讓念念別怕,我很快就……”
話沒說完,盼娣突然按住她的手,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掛電話。招弟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剛才的混亂裏,誰知道有沒有人記下她們的行蹤?
她匆匆說了句“晚點給您回電話”,就掛斷了手機,看著盼娣:“怎麽了?”
盼娣臉色凝重:“剛才那夥人,背後肯定有人指使。咱們現在不能暴露行蹤,尤其是不能讓他們知道家裏的事。”她頓了頓,看向梁平,“還有你,不該來的。”
梁平梗著脖子:“我不來,你們怎麽辦?”
“我們能自己解決。”盼娣的語氣軟了些,“你馬上回去,還有三個月高考,別摻和這些事。”
“我不!”梁平站起來,“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招弟看著姐弟倆僵持的樣子,心裏又酸又澀。她揉了揉梁平的頭:“小平聽話,你先回去。這裏太危險,你在這,我們反而放不開手腳。等我們處理完事情,馬上就回家。”
梁平還想說什麽,被招弟按住肩膀:“你是學生,你的戰場在考場,不是在這裏。聽話,啊?”
巷口的風卷著落葉飄過,盼娣看著弟弟通紅的眼眶,忽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就像小時候他被欺負時那樣:“去吧,等你考上大學,二姐請你吃大餐。”
梁平咬著唇,終於點了點頭,卻把手裏的鋼管塞給盼娣:“這個你拿著,防身。”
招弟看著他轉身離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巷口,才轉過身對盼娣說:“現在,該想想是誰非要置你於死地了。”
盼娣握緊了手裏的鋼管,眼神一點點冷下來:“我大概知道是誰了。”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酒吧裏的陰謀已經悄然啟動,那個被盼娣救下的同事,正站在張工的辦公室裏,手裏攥著一份足以毀掉盼娣的“證據”,猶豫不決。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等著她們。
招弟和盼娣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館落腳,剛把行李放下,盼娣的手機就響了,是項目組的同事小林——也就是她昨天在酒吧救下的那個女孩。
“盼娣,你沒事吧?我聽說……”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著格外焦急。
盼娣心裏一軟,剛才的戒備鬆了大半:“我沒事,你別擔心。”
“對不起啊,都怪我……”小林哭著說,“張工剛才找我,說因為昨天的事,甲方要撤資,項目要是黃了,咱們全組都得失業。他還說,隻要你肯跟他道個歉,再把你的設計方案改改,讓他主導……”
盼娣眉頭瞬間皺緊:“改方案?憑什麽?”那方案是她熬了三個通宵做出來的,張工明明是想搶功。
“我知道這不公平!”小林的聲音更急了,“可我爸媽最近在住院,我不能失業啊!盼娣,算我求你了,就當幫我這一次,好不好?他約了今晚在公司樓下的咖啡館談,你就去露個麵,哪怕敷衍幾句也行……”
盼娣咬著唇沒說話。招弟在一旁聽得真切,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角,眼神裏滿是不放心。
“姐,小林不是那種人。”盼娣低聲說,她了解小林,膽小又老實,這次肯定是被張工逼急了。
掛了電話,盼娣起身就要往外走:“我去看看,要是張工敢耍花樣,我絕不放過他。”
“我跟你一起去。”招弟抓起包,語氣不容置疑,“要去就一起,不然你哪也別想去。”
咖啡館裏燈光昏暗,張工早就等在角落,看見她們進來,臉上堆起虛偽的笑:“盼娣啊,總算把你盼來了。坐坐坐。”
盼娣沒坐,開門見山:“方案我不可能讓,要道歉也輪不到我。要是沒別的事,我們走了。”
“別急啊。”張工慢悠悠地端起咖啡,“小林沒跟你說清楚?項目黃了,不光她失業,你履曆上也得添一筆‘重大失誤’,以後哪家設計院還敢要你?”他拿出手機,點開一段視頻,“對了,昨天巷子裏的事,有人拍下來了,你弟弟拿著鋼管打人,這要是捅到學校去……”
梁平!盼娣的臉色瞬間變了。
招弟的心也沉了下去,她終於明白,這些人早就把她們的軟肋摸得清清楚楚。
“你想怎麽樣?”盼娣的聲音發緊。
“很簡單。”張工推過來一份文件,“簽了它,就當你自願把方案的主導權讓給我,再寫份聲明,說昨天的衝突是你先動手。這樣一來,項目保住了,你弟弟也沒事,皆大歡喜。”
“你做夢!”盼娣一把拍掉文件。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張工收起笑,眼神陰狠,“我已經把視頻發給你們老家的派出所了,順便提了句你弟弟還在念高三,你說他們會不會去找學校了解情況?”
盼娣渾身一僵,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她不怕自己受委屈,可不能連累小平——那孩子的大學夢,是全家的指望。
招弟撿起地上的文件,飛快地翻看著,指尖因為用力而發白:“聲明我們可以寫,但方案不行,那是盼娣的心血。”
“嗬,現在還討價還價?”張工冷笑,“要麽一起玩完,要麽按我說的做。給你們十分鍾考慮。”
他起身走到窗邊,故意背對著她們,手機卻悄悄放在了桌上,屏幕還亮著,像是忘了鎖屏。盼娣瞥見屏幕上的消息界麵,發信人是“黃毛”,內容赫然是:“人到了嗎?我們在後門等著。”
盼娣的心猛地一沉——原來小林的電話是誘餌,咖啡館是陷阱,他們根本沒打算好好談,是想把她們騙到這兒,讓黃毛他們動手!
她剛想拉著招弟跑,張工突然轉過身,手裏多了個保溫杯,猛地朝她們潑過來——裏麵竟是滾燙的熱水!
“小心!”招弟想也沒想,一把將盼娣推開,自己的胳膊卻被熱水澆了個正著,瞬間紅透一片,疼得她悶哼一聲。
“走!”盼娣眼睛都紅了,拽起招弟就往門口衝。張工伸手去攔,被盼娣狠狠一肘撞在肚子上,疼得彎下了腰。
可剛跑到咖啡館後門,黃毛一夥就堵了上來,手裏還拿著繩子和膠帶。
“跑啊?我看你們往哪跑!”黃毛笑得猙獰。
盼娣把招弟護在身後,擺出格鬥的架勢,可剛才被張工絆了一下,腳踝隱隱作痛,加上擔心招弟的傷,動作明顯慢了半拍。沒幾個回合,就被一個壯漢從背後抱住,反剪了胳膊。
“盼娣!”招弟急得去拉,卻被黃毛抓住頭發,狠狠摜在牆上。她眼前一黑,胳膊上的燙傷傳來鑽心的疼,卻死死咬著牙不肯叫出聲。
“還挺能扛。”黃毛捏著她的下巴,眼神猥瑣,“剛才不是挺橫嗎?現在怎麽不神氣了?”
盼娣眼睜睜看著招弟被推搡,急得眼眶通紅,卻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放開我姐!有什麽衝我來!”
“放心,少不了你的。”黃毛笑得更得意了,“張工說了,把你們姐妹倆‘請’去好好聊聊,聊到你們肯簽字為止。”
他們用膠帶封住姐妹倆的嘴,捆住手腳塞進一輛麵包車的後備箱。引擎發動的瞬間,招弟透過縫隙看見張工站在路邊,衝黃毛比了個“ok”的手勢,臉上是勝券在握的笑。
後備箱裏一片漆黑,隻有彼此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招弟感覺到盼娣在發抖,不是怕的,是氣的——氣自己的魯莽,氣自己沒保護好姐姐,更氣這些人的卑劣。
她悄悄挪了挪手,想解開繩子,卻發現他們捆得格外緊。胳膊上的燙傷越來越疼,可她更擔心盼娣——這丫頭嫉惡如仇,落到這些人手裏,指不定會被怎麽折磨。
麵包車不知開了多久,終於停了下來。她們被拖下車,扔進一間廢棄的倉庫,空氣中彌漫著灰塵和黴味。
黃毛扯掉她們嘴上的膠帶,扔過來兩份文件:“簽了它,保你們少受點罪。”一份是方案轉讓聲明,另一份是承認自己尋釁滋事的悔過書。
招弟看著文件上的字,又看了眼盼娣通紅的眼眶,突然開口:“我簽。”
“姐!”盼娣急得大喊,“不能簽!他們這是搶!”
“不簽又能怎麽樣?”招弟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近乎絕望的平靜,“我們鬥不過他們的。小平還在等你,爸媽還在等我們回家,不能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她拿起筆,手因為疼和憤怒而劇烈顫抖,每寫下一個字,都像在剜自己的心。盼娣看著她胳膊上的水泡,看著她強忍著淚的臉,突然別過頭,狠狠咬在按住她的壯漢手上。
“啊!”壯漢吃痛,手一鬆,盼娣趁機掙脫,抓起地上的磚頭就朝黃毛砸去。可她畢竟被捆著,沒砸中目標,反而被一腳踹倒在地。
“敬酒不吃吃罰酒!”黃毛獰笑著走過去,抬腳就要踹,卻被招弟撲過來抱住了腿。
“別打她!我簽!我全都簽!”招弟哭喊著,胳膊上的燙傷蹭在地上,疼得幾乎暈厥。
盼娣趴在地上,看著姐姐為了護她,把尊嚴和骨氣踩在腳下,眼淚終於忍不住湧了出來。她第一次痛恨自己的魯莽,痛恨自己的嫉惡如仇——如果不是她非要出頭,姐姐根本不會受這種罪。
黃毛看著她們姐妹倆的慘狀,得意地笑了:“早這樣不就完了?”
招弟顫抖著在兩份文件上都簽了字,包括那份承認自己“尋釁滋事”的悔過書——她把所有責任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簽完最後一個字,她再也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盼娣淒厲地喊了聲“姐”,卻被壯漢重新按住。她看著招弟被燙傷的胳膊,看著那份簽滿名字的文件,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她知道,她們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這些老江湖早就把人心算得透透的,她們的善良和軟肋,全成了對方拿捏的把柄。
倉庫外,天色漸漸暗了。沒人知道,角落裏一個廢棄的監控探頭,正默默記錄著這一切。而那個被張工逼到絕境的小林,此刻正站在監控室裏,看著屏幕上的畫麵,手指懸在報警電話的按鍵上,淚流滿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