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從床底下摸出個用黑色塑料袋裹著的東西，神神秘秘地往梁平桌上一放，拉鏈“刺啦”一聲拉開，露出兩本封麵花哨的書。
    “你看你天天啃那些掉渣的古籍，字都認不全幾個，有啥意思？”他抽出一本封麵印著半露酥胸的書，往梁平眼前遞，“給你換換口味，這本《金瓶梅》，帶插圖的，比你那《焦氏易林》帶勁多了。”
    又掏出另一本，封麵上印著“男人必看：搞定女神的36計”，拍著封麵說：“這本更實用！你看你跟曉冉說話都臉紅，不趕緊補補，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這書裏寫的，比你那些‘自強不息’管用——女人心，海底針，得用對法子。”
    梁平看著那兩本書，眉頭皺了皺：“這書……不太合適吧。”
    “有啥不合適的？”老大把書往他懷裏塞，“都是成年人了，看點帶勁的怎麽了？你以為我們哥仨平時看啥？上次老二就靠這本書，把外語係那妹子約出來了。”
    老二在旁邊嘿嘿笑：“可不是嘛，裏麵說‘要學會製造偶遇’，我就天天去她們係樓下假裝等人，三天就搭上話了。比你悶頭看書強多了。”
    老四湊過來看了一眼，趕緊又縮回去，小聲說：“老大，這書是不是有點……露骨啊？”
    “露骨才叫有意思！”老大瞪他一眼，又轉向梁平，“你看你那書，翻來覆去就那幾句‘乾為天，坤為地’，能看出個女朋友來？我跟你說，男人得懂點人情世故，懂點男女之間的彎彎繞，不然以後走上社會，吃大虧。”
    梁平把書推回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封麵，像被燙了一下：“我不是說這個。隻是……看書對我來說，不是為了‘有用’。”
    他拿起桌上的《焦氏易林》，輕輕吹掉上麵的灰：“就像你愛打球，打輸了也高興；老二愛打遊戲，熬夜通關也覺得值。我看這些書，哪怕看不懂，摸著這紙，心裏就踏實。”
    老大看著他認真的樣子，忽然歎了口氣，把那兩本書收起來：“行吧，蘿卜白菜各有所愛。但我可說好了，下次曉冉再給你送藥膏，你至少得說句‘謝謝，你也注意身體’，別光傻站著。”
    梁平點點頭，嘴角彎了彎：“知道了。”
    老大把書塞回床底，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我多事。不過說真的，別總把自己埋在書裏，偶爾也抬頭看看——曉冉今天看你的眼神，傻子都能看出來不一樣。”
    梁平拿起筆，想在書頁上做批注，筆尖懸在紙上，卻遲遲沒落下。窗外的風吹進來，帶著梧桐葉的清香，他忽然想起曉冉紅著耳根的樣子，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或許，老大說得也不全錯。有些“意思”，確實不在書裏。
    老大正蹲在操場邊係鞋帶，遠遠看見那幾個黃毛勾肩搭背地從校外晃進來，嘴裏還叼著煙，胳膊上的紋身露在短袖外麵，在太陽底下晃得刺眼。
    他“呸”地吐掉嘴裏的草莖，聲音沉下來：“就是這幾個孫子，那天晚上沒揍狠，這才幾天，又敢在學校門口晃悠。”
    老二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拳頭不自覺攥緊了：“瞧他們那得瑟樣，走路都帶風，估計覺得咱們好欺負，不敢再找事。”
    梁平沒說話，隻是看著那幾個人往小吃街的方向走，其中一個還回頭往宿舍樓的方向瞥了一眼，嘴角帶著點挑釁的笑。
    “哥，”老四往老大身後縮了縮，“要不……咱還是別惹他們了？剛才聽門衛大爺說，這夥人前兩天跟隔壁職校的人打群架，動了鋼管，被派出所抓進去又放出來了，說是沒抓著現行。”
    老大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裏有點猶豫：“我表哥也跟我說過，這夥人是附近城中村的，爹媽不管，跟著個混社會的大哥瞎混，手裏說不定真有家夥。”
    他想起昨天表哥在電話裏的警告：“十八九歲的愣頭青最可怕，沒牽掛，天不怕地不怕，真急了眼，拿起刀就敢往人身上砍。你們學生娃跟他們硬碰硬，吃虧的肯定是你們。”
    老二也歎了口氣：“社會太複雜了，咱們畢竟還在學校，真鬧大了，被處分事小，要是傷著筋骨，這輩子都搭進去了。”
    梁平看著那幾個越來越遠的背影，忽然想起曉冉爸書房裏掛的“三思而後行”的字幅。他攥了攥手裏的書，輕聲說：“不硬碰硬，但也不能讓他們覺得咱們好欺負。”
    “那咋整？”老大看向他，“總不能天天提心吊膽的。”
    “他們不是愛得瑟嗎？”梁平抬眼，“小吃街有監控，咱們多去那附近轉轉，看看他們還欺負別人不。要是再收保護費，就偷偷錄下來——有了證據，就算他們再橫，警察也不能總放著不管。”
    老大愣了愣，拍了下大腿：“對啊！我怎麽沒想到？咱們不跟他們動手，就跟他們耗著，收集夠了證據，直接甩給派出所，看他們還能得瑟幾天！”
    老二也點頭：“這招靠譜！上次我爸跟人打官司，就是因為證據足，法官直接判對方輸了。咱們學生娃，玩不過他們的拳頭，就用規矩治他們。”
    老四也鬆了口氣：“那我負責記時間！他們每天幾點來，在哪晃悠，我都記下來，到時候一起交給警察。”
    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老大看著身邊三個兄弟，忽然覺得心裏踏實多了。他踹了梁平一腳，笑著說：“行啊你，書沒白讀，腦子比我好使。”
    梁平笑了笑，低頭翻開書。風吹過書頁，“沙沙”作響，像是在應和著什麽。他知道，對付惡，不一定非要比誰拳頭硬，有時候，耐心和規矩，比刀更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