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勢力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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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平剛閂好院門,就聽見屋裏傳來熟悉的聲音,那嗓門亮得能穿透牆皮,嚇得他手一抖,木哨差點從掌心滑出去。
    “小平子,愣著幹啥?”梁招娣掀著門簾走出來,一身利落的衝鋒衣,懷裏還抱著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孩子正吮著手指,好奇地打量著院子。她身後跟著七八個穿著工裝的漢子,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五官周正,眉骨上一道淺疤添了幾分冷冽——正是王虎。
    梁平看著眼前人,腦子一時轉不過彎“大姐?你咋來了?還有……虎哥?這孩子是……”
    “這是小遠,你外甥。”梁招娣拍了拍懷裏的孩子,小家夥立刻奶聲奶氣地喊了聲“舅舅”,聲音甜得像蜜。
    王虎走上前,伸手揉了揉小遠的頭發,動作自然又溫柔“聽招娣說你蓋房缺人手,正好隊裏最近不忙,就帶弟兄們過來搭把手。”他聲音低沉,和從前傳聞裏那個橫衝直撞的模樣判若兩人,尤其是看向小遠時,眼裏的暖意幾乎要溢出來。
    梁平的目光在三人之間打了個轉,越看越心驚。王虎看小遠的眼神,分明是父親看兒子的模樣,而大姐雖然嘴上沒說,卻任由他親近孩子,那點默認的熟稔藏都藏不住。他喉結動了動,終於問出那句憋了半天的話“大姐,小遠他……”
    “嗯,是你虎哥的。”梁招娣倒坦誠,笑了笑,眼角的紋路柔和下來,“當年分開後才發現懷了他,現在剛滿五歲,正是黏人的時候。”
    梁平驚得睜大了眼“可虎哥他……”他早知道王虎和妻子感情極好,去年還聽人說他們夫妻倆捐了所希望小學,怎麽會……
    王虎摸了摸眉骨的疤,語氣裏帶著點悵然“當年的事說來話長,總之是我對不住她們娘倆。這幾年我跟家裏那位把話說開了,她性子敞亮,說孩子不能沒爹疼,就讓我常來看看。”他看向梁招娣的眼神,滿是愧疚,卻沒半分逾矩。
    梁平這才想起,自家大姐可不是普通農婦——農業科技博士,培育的抗旱稻種拿過國際大獎,去年還上了報紙,是十裏八鄉都知道的“金鳳凰”。可誰能想到,這麽優秀的大姐,獨自帶著五歲的孩子,背後藏著這麽段複雜的情事。
    “那……虎嫂她……”梁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她人很好,前陣子還給小遠織了件毛衣。”梁招娣說得坦然,逗了逗懷裏的孩子,“不說這些了,你這房蓋得咋樣?我帶了新培育的速生木圖紙,讓你虎哥照著弄,半個月準能封頂。”
    正說著,王虎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應了幾句,語氣溫和得能滴出水來“嗯,小遠跟招娣在這兒挺好的……晚飯不用等我,給孩子留份排骨就行……好,掛了。”
    掛了電話,他解釋道“我家那位,總惦記著小遠晚上要喝奶。”眼裏那點對妻兒的牽掛,藏都藏不住。
    梁平這才鬆了口氣,原來事情比他想的簡單,卻也更複雜——兩個家庭,一個孩子,竟能相處得如此平和。
    可下一秒,王虎突然皺起眉,朝院牆外瞥了一眼“不對勁。”
    “咋了?”梁招娣把小遠往懷裏緊了緊。
    王虎沒說話,隻是從後腰摸出個小巧的甩棍——那動作快得像閃電,帶著當年混江湖的警覺“剛才有東西在牆外探頭,不是山裏的野獸。”
    梁平心裏一緊,是那夥人找來了?
    王虎給身後的弟兄使了個眼色,幾個人立刻分散開,貼著牆根戒備。他自己則走到院門口,猛地拉開門——
    月光下,老榆樹下空蕩蕩的,隻有風吹得樹葉嘩嘩響。可地上那串新鮮的腳印,卻明明白白指向村西頭的方向。
    “是衝著這兒來的?”梁招娣也看出了不對勁,把小遠護得更緊了。
    王虎關上門,眼神冷了幾分“這村子不對勁,晚上陰氣太重。招娣,你帶小遠和弟兄們先進屋,我守著。”他看了眼梁平,“小平子,你老實說,是不是惹上啥麻煩了?”
    梁平張了張嘴,看著王虎眼裏的警覺,又看看大姐懷裏懵懂的小遠,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不能把他們卷進來,尤其是這個才五歲的孩子。
    “沒、沒啥麻煩,可能是山裏的獵戶吧。”他強裝鎮定。
    王虎顯然不信,卻沒再追問,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事別硬扛,你虎哥別的本事沒有,護著自家人還行。”
    梁平看著他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屋裏大姐正哄小遠玩積木的身影,心裏又酸又暖。他攥緊了口袋裏的木哨,指腹被紋路硌得生疼。
    還有一天,等月圓。
    隻是他沒想到,這場風暴裏,突然闖進來兩個最不該被卷入的人,還有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後半夜的露水重了,梁平剛把王虎他們安頓好,就被老爹梁老漢拽到了東廂房。老人坐在炕沿上,吧嗒著旱煙,煙鍋裏的火星明明滅滅,映得他滿臉皺紋像刀刻的一樣。
    “爹,咋了?”梁平心裏發虛,總覺得老爹看他的眼神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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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老漢沒抬頭,猛吸了口煙,才緩緩道“兒子,最近這村子不對勁。”
    “咋不對勁了?”梁平裝傻。
    “前兒個村西頭來了夥人,穿著黑褂子,走路腳跟不著地,眼神陰沉沉的,見人就打聽老木匠家在哪。”梁老漢磕了磕煙鍋,“昨兒又看見幾個生麵孔,蹲在老槐樹下瞅咱們家,那眼神……跟狼盯著肉似的。”
    梁平的心揪了一下,老爹雖說是個普通莊稼人,可活了大半輩子,眼睛毒著呢。
    “爹,可能是過路的吧。”
    “過路的?”梁老漢抬眼瞪他,“過路的會帶著祖師爺畫像?過路的會半夜在山裏轉悠?我今個去挑水,看見水潭邊有燒過的黃紙,還有半截沒燃盡的香,那是拜鬼神的路數!”
    他頓了頓,抓住梁平的手,老人的掌心粗糙又滾燙“你跟薑老頭走得近,我知道。那老木匠看著普通,可他院裏那口井,冬暖夏涼,井水甜得能照見人影,哪是普通井水?還有他刻的木活,你沒發現?不管啥木料到他手裏,刻出來的東西都帶著股子活氣。”
    梁平愣住了,這些他從沒細想過,經老爹一說,才覺得處處透著古怪。
    “爹,您是說……”
    “我不管他是啥人,”梁老漢打斷他,語氣沉下來,“但這村子怕是要出事。那些人盯的不是咱們蓋房,是衝著別的來的。你聽爹的,最近少出門,別跟生人搭話,更別摻和薑老頭的事。”
    他往梁平手裏塞了個紅布包,打開一看,是塊磨得光滑的桃木塊,上麵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安”字。
    “這是你娘當年求的平安符,戴在身上。”梁老漢的聲音軟了些,“我總覺得心裏不踏實,像有塊石頭壓著,夜裏老夢見你太爺爺說的那句‘龜甲現,風雨來’,你說邪乎不邪乎?”
    梁平心裏“咯噔”一下,老爹居然也知道龜甲?
    “爹,您咋知道……”
    “我也是聽你太爺爺說的,幾十年前的老話了。”梁老漢沒多想,“說是咱這村子底下埋著寶貝,能鎮住山裏的邪祟,可也招狼。當年你太爺爺守著村口那棵老榆樹,就是怕外人進來瞎折騰。”
    他拍了拍梁平的肩膀“不管那些人要找啥,咱不摻和。你大姐帶著孩子來了,還有王虎他們,都是自家人,得護著。明兒我去趟鎮上,給你大姐他們捎點吃的,順便……避避風頭。”
    梁平看著老爹佝僂的背影,鼻子突然發酸。老人啥都不知道,卻憑著一股子莊稼人的直覺,把啥都看透了,還想著護著他們。
    “爹,您別去鎮上。”他攥緊了手裏的桃木塊,“要走一起走,等……等過了這兩天。”
    梁老漢看了他一眼,沒追問“過兩天”是啥意思,隻是重重點了點頭“成,聽你的。但你記著,不管出啥事,保住自家人最要緊,別學那愣頭青,啥都想扛。”
    窗外的風更緊了,吹得窗紙嘩嘩響,像是有人在外麵歎氣。梁平捏著桃木塊,又摸了摸口袋裏的木哨,兩處溫熱的觸感透過布料傳來,像兩隻有力的手,攥著他的心。
    還有一天,等月圓。
    他不僅要護著龜甲,護著薑八能的托付,還得護著滿院子這些不知情的親人。這擔子壓在肩上,沉得像座山,可他不能放。
    村北頭的破廟裏,香案積著厚厚的灰,千門那夥人正圍著半截蠟燭蹲在地上。瘦高個用樹枝在泥地上畫著梁平家的院子布局,不耐煩地敲著地麵“小魔女,你說的就是這家?我瞅著院牆也不高,門也不算結實,就憑咱們的本事,夜裏摸進去,把東西一搶或者偷出來,抬腳就走,哪用得著在這兒耗著?”
    被稱作“小魔女”的小姑娘沒說話,隻是把那枚銅錢在指間轉得飛快,銅錢的寒光映著她半明半暗的臉。
    老大狠狠瞪了瘦高個一眼“你懂個屁!”他壓低聲音,指了指梁平家的方向,“剛才在牆外,我看見那院裏有股子煞氣,不是普通人家該有的。王虎那小子,當年在道上是出了名的‘拚命虎’,手裏沾過的血比你喝過的酒還多,他帶來的人看著是施工隊,實則個個手底下有功夫,那站姿,那眼神,都是練家子。”
    矮胖子湊近了些“那咱們更該趕緊動手啊,等他們反應過來,想搶都搶不著了。”
    “搶?”老大冷笑一聲,“你沒看見王虎後腰那甩棍?那是‘狼牙’牌的,一棍能敲碎磚頭。更別說那院子裏還有個農業博士,能拿國際大獎的人,腦子比咱們誰都轉得快,說不定早就察覺不對勁了。”
    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小魔女身上“關鍵是梁平那小子。小魔女,你再看看,他身上到底藏著啥?”
    小姑娘停下轉銅錢的手,指尖抵著眉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神亮得嚇人“有東西,在他貼身的地方,暖暖的,帶著土腥氣,還有……老木頭的味道。”
    “是龜甲!”老大眼睛一亮,“薑八能那老木匠是木匠,龜甲跟著他幾十年,肯定沾了木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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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小魔女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清冷,“他身上還有另一股氣,剛硬,帶著鐵屑味,像是……兵器?但又不鋒利,溫溫的,上麵有紋路。”
    瘦高個皺眉“兵器?他一個蓋房的,身上能有啥兵器?”
    “不是兵器,是信物。”老大琢磨著,“能讓小魔女看不透的,肯定不是凡物。說不定是開啟什麽機關的鑰匙,或者……是聯係幫手的東西。”他越想越興奮,“這小子身上藏著兩樣寶貝!龜甲咱們要,那信物也不能放過!有了這兩樣,別說千術出神入化,咱們說不定能摸到真正的門道!”
    矮胖子還是不明白“那為啥不直接動手?管他什麽王虎李虎,咱們用‘千門三絕’裏的‘障眼法’,迷暈了他們,拿了東西就跑,神不知鬼不覺。”
    “你忘了祖師爺的話?”老大沉下臉,“這次取寶,最忌硬搶。困龍陣還沒破,薑八能那老東西說不定還有後手,王虎那夥人是意外,但也正好能幫咱們擋擋村西頭的陰手。咱們要做的是‘借勢’,等他們兩敗俱傷,咱們再出手,不費吹灰之力。”
    他看了眼窗外的月亮,月牙又圓了些“再等一天,月圓之夜,陰氣最重,困龍陣的氣場會弱一半,那時候動手最合適。小魔女,你到時候幫咱們盯著王虎那夥人,別讓他們壞了好事。”
    小魔女沒應聲,隻是把銅錢拋向空中,接住時,銅錢的邊緣竟泛著淡淡的紅光。
    “他在看月亮。”她忽然說。
    “誰?”
    “梁平。”小魔女指尖撚著銅錢,“他在想水,很清的水,裏麵有月亮。”
    老大愣了愣,隨即笑了“這小子還挺悠閑,不知道自己成了香餑餑。”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都打起精神來,盯緊了!明天月圓,就是咱們動手的時候!”
    破廟外,夜風卷著紙錢灰飄過,像無數隻眼睛在暗處窺視。梁平站在院子裏,抬頭望著天邊的月牙,總覺得後頸發涼,像是有什麽東西,正透過沉沉夜色,死死盯著他懷裏的木哨和床底的龜甲。
    他不知道,自己不僅成了兩夥惡人的目標,身上的木哨,竟也被當成了寶貝。
    還有一天,等月圓。
    可這最後的一天,似乎比前麵所有的夜晚加起來,都要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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