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拳要心無旁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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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社團納新後的第一次全員考核,定在秋分那天。
    練功房的窗戶開著,飄進桂花香,混著地板蠟的味道,倒有幾分古意。周硯站在場地中央,手裏捏著張考核表,指尖劃過上麵的名字,目光掃過站成兩排的社員。
    前排的女生們都挺得筆直。白若溪穿了身新定製的藕粉色練功服,領口繡著銀線,裙擺隨著呼吸輕輕晃;旁邊幾個女生也精心打理過,有人化了淡妝,有人特意把長發編成利落的高馬尾,發尾還係著同色係的緞帶——明著是考核,暗著都在較勁,看誰能被周硯多看兩眼。
    梁盼娣站在後排最角落,依舊是那件洗得發白的舊練功服,袖口磨破了點邊,她自己用針線縫了道細密的針腳,不細看幾乎發現不了。她手心有點汗,不是緊張考核,是剛練完基礎功,氣血還沒沉下去。
    考核內容是一套簡化的長拳。白若溪第一個上前,動作漂亮得像精心編排的舞蹈,踢腿時特意抬得又高又直,落地時還不忘朝周硯的方向彎了彎嘴角。周圍響起幾聲低低的讚歎,她走回隊伍時,下巴微微揚著,帶著誌在必得的氣。
    輪到梁盼娣時,她深吸一口氣,步樁紮得穩如磐石。起勢、衝拳、彈腿、轉身……每個動作都不算驚豔,卻透著股紮實的勁。別人踢腿講究高度,她更在意落腳的重心;別人衝拳追求速度,她偏在收拳時多留半分力,免得卸勁不穩。那是她對著鏡子練了上百遍的結果,知道自己柔韌性不如別人,就把“穩”字刻進骨子裏。
    收勢時,她的拳頭穩穩砸在腰側,帶出的風比別人沉,練功服的衣角都比別人晃得慢半拍。
    周硯在考核表上打了個勾,抬頭時目光在她身上停了兩秒,才移開。
    所有社員考完,他把考核表往器械架上一放,聲音不高,卻清清楚楚傳到每個人耳朵裏“這次考核,進步最明顯的是梁盼娣。”
    練功房裏瞬間靜了,桂花香好像都凝住了。
    白若溪臉上的笑僵了僵,下意識攏了攏裙擺,像是沒聽清“師兄,你說誰?”
    周硯沒看她,視線落在梁盼娣身上,眼裏帶著點難得的讚許“她的步樁比上個月穩了三成,衝拳的力點找得準,連呼吸都能跟上動作節奏了——這不是靠天賦,是靠磨。”他頓了頓,從器械架最上層抽出個蒙著布的長盒子,“社團庫房裏收著套老拳譜,是我爺爺傳下來的‘纏絲拳’,講究以柔克剛,借力打力,跟你的性子和基礎都合。從下周起,每天早訓後,我單獨教你,算給你的獎勵。”
    “嘩”的一聲,前排的女生們炸開了鍋。
    “憑什麽啊?”有個穿名牌運動鞋的女生忍不住嘟囔,“她動作那麽硬,哪有若溪姐好看?”
    “就是,單獨教哎……”另一個女生拽著白若溪的胳膊,語氣裏全是不服,“我們練得也不差啊。”
    白若溪的臉徹底沉了。她瞥了眼梁盼娣那件舊練功服,又看了看周硯手裏的長盒子,指甲差點掐進掌心。她為了這次考核,請了私教突擊訓練,光課時費就夠買十套新練功服,結果呢?周硯眼裏看到的,竟然是那個整天悶頭苦練、連件像樣衣服都沒有的梁盼娣?
    “師兄,纏絲拳是什麽?我怎麽沒聽過?”她強壓著氣,擠出笑來,“是不是很難啊?要不……我也想試試,說不定能幫上盼娣師妹呢?”
    “這拳講究‘心沉’,急不得。”周硯把長盒子遞給梁盼娣,指尖碰到她的手時,她的指尖縮了縮,帶著點緊張的涼,“你性子太躁,暫時不合適。”
    這話像根針,精準紮在白若溪最在意的地方。她咬著唇沒說話,旁邊的女生替她抱不平“師兄也太偏心了吧?我們來社團這麽久,也沒見你單獨教過誰啊!”
    梁盼娣抱著長盒子,盒子沉甸甸的,蒙布下好像有木紋硌著手心。她能感覺到背後射來的目光,有怨懟,有嫉妒,像小針紮在背上。可她低頭看著盒子,忽然想起自己每天天不亮就來擦地板,周硯總會提前半小時到,默默幫她把器械擺好;想起她練彈腿總崴腳,周硯蹲在地上畫受力圖,說“你腳踝力量弱,得先練提踵”;想起上次表演完,他塞給她的那兩張皺巴巴的零錢,說“買本好點的拳譜”。
    這些,都不是別人眼裏的“偏心”,是他看見她的用力。
    “謝謝周師兄。”她抬起頭,聲音不大,卻很穩,“我會好好學的。”
    周硯點點頭,沒再多說,轉身去收拾散落的木刀。陽光從窗戶斜照進來,剛好落在他卷著的袖口上,露出的小臂肌肉線條,是常年練拳的利落。
    白若溪看著梁盼娣懷裏的盒子,又看看周硯的背影,忽然抓起自己的包,踩著高跟鞋往外走,鞋跟敲在地板上,比剛才更響,像是在發脾氣。幾個跟她交好的女生也跟著往外走,路過梁盼娣身邊時,故意撞了下她的胳膊,長盒子差點脫手。
    梁盼娣沒理,隻是把盒子抱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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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那些女生走光,練功房裏隻剩下她和周硯,還有滿地沒散的桂花香。周硯正彎腰撿地上的護腕,忽然說“別往心裏去。練拳的人,眼裏該隻有拳,不該有別的。”
    梁盼娣“嗯”了一聲,低頭摸著蒙布上的褶皺,忽然笑了。
    她想起小時候在老家,別人說“丫頭片子讀再多書也沒用”,她偏把獎狀貼滿土牆;現在別人說“她憑什麽被單獨教”,她偏要把這纏絲拳練會——不是為了跟誰較勁,是為了對得起那些天不亮的晨光,對得起掌心磨出的繭,對得起眼前這個肯看見她“穩”的人。
    周硯收拾完器械,回頭看見她抱著盒子站在窗邊,陽光落在她發頂,舊練功服的衣角被風掀起一點,像隻蓄勢待發的鳥。他忽然覺得,把纏絲拳教給她,是對的。這拳要的不是花哨,是韌勁,是在旁人看不見的地方,默默紮根的勁。
    而這勁,梁盼娣身上最足。
    清晨的練功房,比平時更靜。
    窗欞漏進第一縷晨光,剛好落在梁盼娣腳邊的青磚上,拓出個細長的光斑。她穿著那件舊練功服,站在場地中央,手裏攥著纏絲拳的拳譜複印件,邊角被反複翻看得起了毛。
    周硯推門進來時,帶著外麵的涼氣,手裏拎著個保溫杯,“啪”地放在器械架上“先熱身,纏絲拳講究‘節節貫穿’,熱身不到位,容易擰著筋。”
    梁盼娣“嗯”了一聲,開始踢腿、轉腰、活動手腕。她的動作比平時更用力,踢腿時帶起的風掃過地麵,帶細小的灰塵——不是緊張,是太在意。在意周硯會不會覺得她基礎差,在意自己能不能接住他教的每一個字。
    周硯喝完半杯熱水,走到她對麵站定“纏絲拳的起勢,跟長拳不同。”他抬起胳膊,手腕緩緩轉動,像有條無形的線在骨節裏繞,“不是硬發力,是氣從丹田走,順著胳膊纏到指尖,你看……”
    他的手在晨光裏劃出柔和的弧線,掌心朝內時,指節微微凸起,像藏著股韌勁;翻轉時,又鬆得像水流過石縫。“你來試試。”
    梁盼娣深吸一口氣,學著他的樣子抬臂。可胳膊剛抬起,就僵得像根木棍,手腕轉了半圈,差點順拐。
    “不對。”周硯上前一步,站在她身側,溫熱的氣息掃過她的耳廓。他沒碰她,隻是用指尖在她胳膊上虛虛劃了道線“氣沉下去,想象這胳膊不是你的,是掛在肩上的綢帶,風一吹,自然會轉。”
    梁盼娣咬著唇,重新起勢。這次胳膊軟了點,可轉腕時還是急了,周硯伸手,輕輕按住她的手肘“慢。沉肩,墜肘,對……”他的指尖帶著薄繭,碰在她手肘內側的軟肉上,像有團小火苗,順著皮膚往心口竄。
    她的臉“騰”地紅了,從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連帶著呼吸都亂了。原本沉在丹田的氣,不知跑到了哪裏,隻覺得心跳像擂鼓,震得耳膜嗡嗡響。
    “怎麽回事?”周硯鬆開手,皺眉看她,“昨天教的‘雲手’,你不是練得挺好?”
    他退後半步,重新演示雲手“雙手交叉時,腰要像軸一樣轉,胳膊跟著腰動,不是胳膊帶腰。”他轉腰時,練功服的衣擺掃過地麵,露出纖細卻有力的腰線,“你看,腰動,手才動,氣要跟著腰走……”
    梁盼娣盯著他的動作,眼神卻有點散。她想起剛才他按在她手肘上的力道,不重,卻清晰得像刻在皮膚上;想起他站得太近,發梢偶爾掃過她的肩膀,帶著點皂角的清爽味;甚至想起他說話時,喉結輕輕滾動的弧度——這些畫麵像碎珠子,串不成線,卻在她腦子裏亂撞。
    “來,你轉一個。”周硯停在她麵前。
    梁盼娣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盯著地麵的光斑。轉腰,抬手,交叉……可腰剛轉到一半,就被周硯伸手攔住了。他的手掌輕輕按在她的腰側,指尖剛好落在她束腰帶的位置“腰沒轉到位,氣淤在這了。”他稍一用力,幫她把腰往右轉了半寸,“你看,這樣才順,氣能從這裏走……”
    溫熱的掌心貼著腰側,隔著薄薄的練功服,那溫度燙得她差點跳起來。她的腰下意識往裏縮,周硯的手跟著收了回去,眉頭皺得更緊“梁盼娣,你今天怎麽回事?”
    他往前走了半步,晨光落在他臉上,能看清他睫毛的影子。“纏絲拳是內家拳,最忌心浮氣躁。你看這拳譜上寫的‘纏絲如繞指,氣沉似磐石’,心不靜,氣怎麽沉?氣不沉,動作怎麽順?”
    梁盼娣低下頭,看著自己發紅的指尖,聲音細得像蚊子哼“我……我沒走神。”
    “沒走神?”周硯拿起她放在旁邊的拳譜,指著上麵的批注,“你昨天在‘單鞭’旁邊寫‘轉腰時左膝微屈’,記得比誰都清,怎麽今天練起來,左膝直得像根棍?”他忽然伸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你看,又紅了。從第一次單獨教你,你就總臉紅,練拳又不是什麽害羞的事,臉紅什麽?”
    他的指尖微涼,碰在發燙的臉頰上,像塊小冰塊,卻讓那熱度燒得更旺了。梁盼娣猛地往後退了半步,差點踩到自己的褲腳“我……我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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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硯看著她慌亂的樣子,忽然笑了。不是平時那種溫和的笑,是帶著點無奈的輕笑“這才四月,早上涼得很,熱什麽?”他把拳譜塞回她手裏,“這套拳對你有多重要,你該知道。纏絲拳能練出‘聽勁’,以後遇到什麽事,能憑這股勁穩住自己,比你練再多長拳都有用。”
    他走到場地另一邊,拿起自己的木刀,背對著她“再練二十遍起勢,什麽時候臉不紅了,什麽時候停。”
    晨光慢慢往上移,爬到梁盼娣的肩膀上。她站在原地,攥緊拳譜,深吸了三口氣。
    她知道周硯說得對。纏絲拳不是花架子,是能護著她在這世上站穩的東西;他的指點也隻是正常教學,是她自己心思歪了,把幹淨的師徒情,攪進了少女的胡思亂想裏。
    她重新站好,沉肩,墜肘,起勢。
    第一遍,想起他碰過的手肘,臉紅。
    第二遍,想起他按過的腰側,心跳快。
    第三遍,看著晨光裏周硯練刀的背影,他的動作穩得像山,氣沉得像海——她忽然懂了,他說的“心穩”,不是憋著不動,是像他這樣,眼裏隻有手裏的刀,心裏隻有要走的勁。
    第十遍起勢時,她的胳膊轉得順了。
    第十五遍,腰轉到位時,能感覺到氣順著脊椎往下沉。
    第二十遍結束,她收勢站定,手心微微出汗,臉頰的熱度卻退了不少。
    周硯轉過身,眼裏帶著點讚許“這遍像樣了。”他走過來,這次離得遠了些,指著她的手腕,“剛才轉腕時,還是有點僵,下午加練‘腕花’,三十遍。”
    梁盼娣點頭,聲音比剛才穩了“好。”
    他沒再提她臉紅的事,隻是拿起保溫杯,倒了杯溫水遞給她“喝點水,歇十分鍾,教你‘白蛇吐信’。”
    梁盼娣接過水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溫度,剛好不燙。她看著周硯低頭翻拳譜的側臉,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像鍍了層金。心裏那點亂撞的小鹿,好像慢慢停了下來,化成了股踏實的氣,沉在丹田。
    她想,臉紅就臉紅吧。反正她能管住自己的拳,管得住自己的勁。至於那些藏在臉紅裏的心思,就讓它們跟著晨光,慢慢曬成練功房裏的味道——幹淨,紮實,帶著點慢慢生長的勁。
    畢竟,拳要練,日子也要慢慢過。
    梁盼娣的臉紅,成了清晨練功房裏的常態。
    天不亮她就到了,帶著從食堂買的兩個饅頭,啃兩口,就著冷水咽下去,然後鋪開拳譜,對著晨光琢磨。纏絲拳的“纏”字,她練了整整一周——手腕要像擰毛巾似的轉,胳膊要像纏樹藤似的繞,連步子都得帶著點“黏”勁,一步踩下去,要像吸在地上。
    周硯來的時候,總看見她對著鏡子練腕花,指尖繞得飛快,額角沁著汗,可隻要他一開口說“來,試一遍”,她剛轉順的手腕就會頓一下,耳廓“唰”地紅起來,連帶著脖子根都泛粉。
    “白蛇吐信”那招,需要側身探拳,腰要擰得像麻花,後腿得繃直了發力。梁盼娣第一次練時,後腿沒穩住,晃了一下,周硯伸手扶她的腳踝,指尖剛碰到她的鞋帶,她整個人像被燙到似的,猛地站穩,臉卻紅得能滴出血。
    “站穩了。”周硯收回手,眉頭微蹙,“這招的勁在後腿,你慌什麽?”
    她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聲音細弱“沒慌。”可拳心的汗,早就把練功服的袖口洇濕了。
    其實她自己也惱。夜裏在宿舍對著牆壁練,怎麽轉腰、怎麽出拳都順順當當,臉不紅心不跳;可隻要周硯站在對麵,隻要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隻要他的指尖偶爾碰到她的胳膊或腰,那股熱意就像從骨頭縫裏鑽出來似的,擋都擋不住。
    她知道這不對。,要像周硯說的“氣沉丹田”,可她控製不住——控製不住聽到他聲音時加快的心跳,控製不住他靠近時繃緊的神經,控製不住那些偷偷冒出來的念頭他今天的頭發好像比昨天亂了點,他說話時嘴角的弧度有點好看,他扶她時掌心的溫度剛好……
    這些念頭像纏絲拳裏的“絲”,細細密密地繞在她心上,讓她明明練得越來越穩,臉卻越來越紅。
    周硯不是沒察覺。
    有次教“玉女穿梭”,需要兩人配合,他做“引手”,她做“穿掌”。他的手剛虛虛搭在她的手腕上,就感覺她的胳膊瞬間繃緊了,掌風都歪了半寸,臉頰紅得像抹了胭脂。
    “梁盼娣。”他收回手,站定了看她,“你練拳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
    晨光從他身後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她腳邊。梁盼娣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疼讓她清醒了點“沒想什麽,就是……就是覺得這招難。”
    “難就更該專心。”周硯拿起拳譜,指著上麵的圖解,“你看這圖,引手要鬆,穿掌要快,鬆和快之間,靠的是氣的轉換。你氣都浮在嗓子眼了,怎麽轉換?”他頓了頓,忽然問,“是不是我站得太近,你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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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盼娣猛地抬頭,撞進他的眼睛裏。他的眼神很幹淨,帶著點困惑,像在研究一個難解的招式——他是真的覺得,她臉紅是因為不自在,是因為他這個教練靠得太近。
    她心裏忽然鬆了口氣,又有點說不清的失落。鬆的是,他沒往別的地方想;失落的是,他好像……真的什麽都沒看出來。
    “有……有點。”她順著他的話點頭,聲音低低的,“我以前練拳都是一個人,不太習慣跟人配合。”
    周硯“哦”了一聲,往後退了兩步,拉開半米的距離“這樣呢?夠遠了吧?”
    距離拉開後,那股灼人的壓迫感果然淡了點。梁盼娣深吸一口氣,重新擺好姿勢。這次,她盯著周硯的肩膀,不看他的臉,不想他的手,隻想著拳譜上的“鬆”和“快”。
    “穿掌!”周硯喊了一聲。
    她的手掌順著他的引手穿出去,帶起的風剛好擦過他的手腕,穩得像量過尺寸。
    “對了!”周硯眼裏亮起來,“就是這個勁!氣沉下去了,就順了!”
    梁盼娣收掌站定,臉上還有點熱,但比剛才好多了。她看著周硯為她高興的樣子,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他看不出來,她就藏得好好的;他教得認真,她就練得更刻苦。臉紅就臉紅吧,隻要拳能練好,隻要能留在這晨光裏,留在他身邊練拳,這點“不正常”,也算不得什麽。
    後來,周硯教她拳時,總會下意識站遠半尺。偶爾需要糾正動作,也會先問一句“我碰一下你胳膊,不介意吧”,得到她點頭後,才伸手,碰完就立刻收回,像怕碰壞了什麽。
    梁盼娣的臉紅還是沒好。
    教“野馬分鬃”時,他扶她的腰糾正重心,她紅了臉;教“十字手”時,他碰她的手腕調整角度,她紅了臉;甚至隻是他站在對麵,笑著說“這遍練得不錯”,她的臉也會悄悄熱起來。
    但她的拳,是真的越來越好了。
    纏絲勁練出來後,她的手能“聽”出對方的力道,周硯用木刀碰她的胳膊,她能順著勁往旁邊一讓,剛好避開;轉腰時,氣能像水流似的繞著脊椎走,動作柔得像雲,卻藏著股卸不掉的韌。
    有次早訓結束,周硯看著她收拾拳譜,忽然說“其實你臉紅也挺好。”
    梁盼娣手一頓,抬頭看他。
    “說明你上心。”他笑了笑,眼尾彎起來,“隻有在意,才會緊張;隻有緊張,才會逼著自己進步。你看那些不臉紅的,練拳也馬馬虎虎。”
    他原來不是沒看見,隻是用他的方式,把這“臉紅”歸成了“上心”。
    梁盼娣低下頭,嘴角忍不住往上翹,臉頰又開始熱了。這次,她沒惱,反而覺得這熱度裏,藏著點甜甜的勁。
    原來有些心意,不必說破。他用他的認真教拳,她用她的刻苦藏心,就像纏絲拳的勁,繞來繞去,最終都落在“穩”上——穩在這清晨的練功房裏,穩在彼此都舒服的距離裏,穩在那份幹淨又踏實的相處裏。
    挺好的。她想。真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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