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桌上，梁平給爹媽碗裏都夾了塊紅燒肉，笑著說“爸，媽，房車那隔間修得差不多了，床也鋪好了。今兒晚上涼快，我開著車領您二老，還有林薇、曉冉，一起去後山轉轉？那邊新修了觀景台，能看著星星呢。”
    王老太剛要應，梁老漢放下筷子，斜了他一眼“你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吧？領著倆姑娘往黑燈瞎火的山裏鑽，安的什麽心？”
    梁平被戳穿了心思，嘿嘿笑起來“爸，您想哪兒去了？主要是讓您二老試試新車裏的減震，免得明天趕路顛簸。再說……林薇和曉冉長這麽大，還沒見過咱後山的螢火蟲呢，正好讓她們開開眼。”
    曉冉臉一紅，扒拉著碗裏的米飯沒說話。林薇在旁邊幫腔“叔叔阿姨，後山的夜景確實不錯，上次我們路過時瞅見了，螢火蟲跟撒了把碎金子似的，可好看了。”
    王老太一聽就動了心“真有螢火蟲？我好多年沒見過了。去瞧瞧也好，讓倆閨女也見識見識咱這兒的好景致。”
    “去去去，”梁老漢擺了擺手，卻給煙袋鍋裝起了煙，“正好瞅瞅你這破車到底修得咋樣，別半路拋錨把我們一老一小仨人扔山裏。”
    梁平趕緊應聲“保證沒問題！我下午剛檢查過輪胎和油箱。”
    收拾完碗筷，梁平把房車開出院門，王老太坐在後排隔間，林薇和曉冉挨著她坐，仨人隔著窗簾小聲說笑著辨認路邊的莊稼。梁老漢坐在副駕，抽著煙沒咋說話，卻總在過坎兒時悄悄扶一把前麵的扶手。
    車到後山腳下，梁平停穩車，剛要開門，梁老漢忽然扭頭問“這山路陡不陡？倆姑娘穿的鞋方便不？”
    “不陡，觀景台就在路邊，我給她倆備了手電筒。”梁平說著，從後備箱摸出三個手電筒，分給林薇和曉冉。
    曉冉接過手電筒，扶著王老太往觀景台走“阿姨，您慢點，我給您照路。”林薇緊隨其後，手裏還提著個裝水的小壺“叔叔，您渴了就說，這兒有水。”
    梁老漢看著倆姑娘細心的樣子，又瞅瞅身邊的兒子，煙袋鍋在車幫上磕了磕“算你會選人。”
    梁平撓了撓頭，沒說話，隻是快步跟上。山風帶著草木香吹過來，遠處果然有星星點點的螢火在草叢裏飛，林薇和曉冉忍不住低呼起來，王老太笑著拍了拍她們的手，梁老漢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熱鬧，嘴角悄悄翹了起來。
    梁老漢往觀景台的石凳上一坐，揉了揉膝蓋“我跟你媽這身子骨，跟不上你們年輕人的腿腳了，就在這兒歇會兒。你領著倆姑娘去爬山也行，別走遠了，聽見沒？”
    王老太也跟著點頭“山路黑，當心腳下。我們在這兒看看星星，等你們回來。”
    梁平應著好，轉身衝林薇和曉冉揚了揚下巴“走，帶你們去看個好地方，山頂有塊大平石，能看見整個山坳的螢火蟲。”
    曉冉眼睛一亮，率先抓過手電筒“真的？那快走！”
    林薇剛邁開步，就聽見梁老漢在身後嘟囔“大半夜爬什麽山，黑燈瞎火的……”她腳步頓了頓，心裏正嘀咕著，忽然感覺梁平的目光掃了過來，直直落在她臉上。
    那眼神裏帶著點說不清的笑意，像山坳裏悄悄飄來的風，輕輕撩了下她的鬢角。林薇心裏咯噔一下，剛才還坦然的心情忽然亂了節拍，臉頰“騰”地就紅了，連耳根都跟著發燙。
    她趕緊別過臉，假裝去看路邊的草葉，手裏的手電筒光晃了晃，照在地上的影子都顯得有些慌亂。
    “走啊，林薇姐。”曉冉回頭催她，沒注意到她的異樣。
    “來了。”林薇應了一聲，聲音裏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發緊。梁平已經轉身往山上走，背影在手電筒的光暈裏忽明忽暗，她看著那背影，又想起剛才他那一眼，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趕緊跟上腳步，卻故意跟他拉開了半步距離。
    身後傳來王老太低低的笑聲，混著梁老漢磕煙袋的聲音，在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林薇攥緊了手電筒，手心微微出了汗——這大半夜的山，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
    王老太在觀景台的石凳上坐得腿都麻了，剛站起身活動筋骨，就看見山路上晃來三束手電光。梁老漢磕了磕煙袋鍋，往那邊瞅了瞅“可算回來了，這都三個時辰了，後半夜都快過了！”
    等仨人走近了，王老太借著月光一看，曉冉褲腳沾著泥，林薇發梢還掛著片草葉，梁平手裏攥著個玻璃罐，裏麵螢火蟲的光忽明忽暗。她頓時沉下臉“你們三個幹啥去了？這麽久才回來，咋這麽野呀這孩子！”
    梁平剛要說話，林薇先紅了臉，手不自覺地捋了捋發梢，那點草葉掉下來，她趕緊用腳碾了碾，聲音細若蚊蚋“阿姨，山裏……山裏螢火蟲太多了。”
    曉冉也跟著點頭，臉頰紅撲撲的，手裏還捏著隻沒來得及放進罐裏的螢火蟲，翅膀撲棱棱的“是啊阿姨，飛得到處都是，我們抓了半天都抓不過來，不知不覺就忘了時間。”
    梁平把玻璃罐遞過去，嘿嘿笑著打圓場“您看，抓了滿滿一罐，跟小燈籠似的。本來想早點回來，可林薇說山頂的露水打濕了鞋，我背著她走了段路，就耽誤了。”
    這話一出，林薇的臉“騰”地紅得更厲害，像是被罐裏的螢火烤著了似的，趕緊擺手“不是……是我自己崴了下腳，平哥扶著我走的，沒背著……”
    王老太瞅著倆姑娘紅透的臉，又看看兒子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心裏跟明鏡似的，卻故意板著臉“崴腳了？要緊不？女孩子家夜裏走山路多危險！趕緊上車，回家睡覺去。”
    梁老漢沒說話，接過那罐螢火蟲，對著光看了看，忽然往罐口嗬了口氣，把蓋子擰鬆了些。夜風裏，他慢悠悠地說“螢火蟲這東西，離了山就活不成，明兒還是放了吧。”
    梁平應著“哎”，扶著林薇往房車走。林薇低著頭，腳步有些亂，曉冉跟在後麵，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角，倆姑娘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羞赧，像罐子裏那團跳動的光，暖烘烘的，又帶著點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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