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是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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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禾把後山的草棚打理得越來越像樣。他在屋前開辟了一小塊菜園,種上了青菜和蘿卜,綠油油的一片;屋後堆著整齊的柴火,碼得比人還高;屋裏的竹床鋪上了新曬的茅草,軟乎乎的,連牆角的鋤頭都擦得鋥亮,紅繩在柄上係得結結實實。阿蕎總說“石禾哥,你把日子過成了莊稼的樣子,看著就踏實!”
石禾聽了,傻嗬嗬地笑,轉身就往灶台鑽。他以前隻會燒火煮粟米粥,連鹽都放不準,可自從阿蕎搬來,他竟偷偷學起了做飯。白天開荒時,他就問王伯家的嬸子怎麽炒菜,晚上回到草棚,就圍著灶台琢磨,鍋裏的油濺得他胳膊上起了好幾個小泡,他卻咧著嘴樂。
這天阿蕎從山裏采野果回來,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香味。石禾正蹲在灶台前,手裏拿著個木鏟,笨拙地翻炒著鍋裏的青菜,臉上沾了點鍋灰,像隻花臉貓。“阿蕎,你回來啦!”他獻寶似的把菜盛出來,盤子是粗瓷的,邊緣還有個小缺口,可裏麵的青菜綠油油的,撒了點春桃給的花椒粉,香氣直往鼻子裏鑽。
“你還會炒菜了?”阿蕎驚訝地睜大眼睛,拿起筷子嚐了一口,脆生生的,鹹淡正好。石禾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我問王伯嬸子學的,她說姑娘家愛吃脆的,我就少炒了會兒。”他又端出個陶罐,裏麵是燉得軟爛的南瓜粥,上麵還臥著個金黃的煎蛋,“我還學會煎蛋了,你嚐嚐,不糊!”
阿蕎舀了一勺粥,南瓜的甜混著蛋香,暖乎乎地流進胃裏。她看著石禾臉上的鍋灰,看著他手背上被油濺的小泡,突然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掉進粥碗裏。“你咋哭了?”石禾慌了,手忙腳亂地想給她擦眼淚,“是不是不好吃?我下次少放點鹽……”
“不是!”阿蕎抓住他的手,眼淚掉得更凶,“是太好吃了,石禾哥,你對我太好了……”她從來沒被人這麽惦記過,誰會為了讓她吃口脆青菜,笨手笨腳地學炒菜?誰會為了煎個不糊的蛋,被油燙得滿手小泡?莊裏的蘇先生隻會說好聽的,可石禾的好,都藏在飯菜裏,藏在笨拙的動作裏,藏在那雙總是為她忙碌的手裏。
石禾看著她哭,急得直跺腳,從懷裏掏出塊用油紙包著的麥芽糖,塞到她手裏“別哭了,吃糖,甜的。這是我攢了好久的,留給你吃。”阿蕎剝開糖紙,把麥芽糖放進嘴裏,甜絲絲的味道漫開來,眼淚卻流得更凶,心裏卻暖得像揣了個小太陽。
從那以後,石禾做飯的癮更大了。他會在清晨去溪邊摸魚,回來給阿蕎熬鮮魚湯;會把新收的粟米磨成粉,蒸鬆軟的粟米糕,上麵撒上阿蕎采的野棗碎;會在天冷時燒一鍋熱乎乎的紅薯粥,看著阿蕎捧著碗喝得鼻尖冒汗,他就傻嗬嗬地笑。
每次做飯,他都把最好的留給阿蕎。魚肚子上最嫩的肉夾給她,粟米糕最甜的那塊遞給她,連烤紅薯都挑最大最軟的給她,自己啃邊上有點焦的。阿蕎讓他一起吃,他總說“我是男人,吃啥都香,你得多吃點,長身子。”
有天夜裏下大雨,阿蕎受了風寒,有點發燒。石禾急得團團轉,背著她往莊裏找春桃拿藥,回來後又守在灶台前,熬了整整半夜的薑湯,一勺一勺喂她喝。阿蕎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石禾坐在床邊,眼睛熬得通紅,手裏還攥著塊暖爐,怕她冷著。
“石禾哥……”阿蕎輕聲喊。石禾立刻湊過來,聲音發啞“咋了?是不是還難受?我再去給你燒點熱水。”阿蕎搖搖頭,拉住他的手,眼淚又掉了下來“石禾哥,你真好……比誰都好……”
石禾看著她眼裏的淚,突然覺得心裏的某個地方被填滿了。他不懂什麽是愛情,可他知道,看見阿蕎笑,他就開心;看見阿蕎哭,他就心慌;把最好的留給她,他就踏實。他摸著手腕上阿蕎係的紅繩,傻嗬嗬地說“你是好姑娘,就該吃好的,穿暖的。以後我天天給你做飯,給你種莊稼,把日子過得甜甜的。”
阿蕎看著他認真的樣子,看著草棚裏亮堂堂的油燈,看著鍋裏還溫著的薑湯,突然覺得,這漏風的茅草屋,比莊裏任何雅致的房間都暖;石禾這笨拙的傻氣,比蘇文任何動聽的詩詞都讓人安心。她用力點頭,把臉埋進石禾遞來的暖爐裏,心裏的感動像田裏的泉水,悄悄漫了一地。
草棚外的雨還在下,可屋裏的暖意卻濃得化不開。石禾守在床邊,聽著阿蕎漸漸均勻的呼吸聲,嘴角咧開傻傻的笑。他不知道莊裏的三個姑娘在做什麽,也不想知道,他隻知道,眼前這個會為他哭、為他笑的小姑娘,和這滿屋子的飯菜香,就是他能抓住的最甜的日子。至於那些不懂珍惜的人,就讓他們守著自己的詩詞吧,他的暖,他的好,從此隻留給願意陪他在茅屋裏守著煙火的人。
後山的日子像地裏的莊稼一樣,一天天冒出甜來。石禾和阿蕎把荒地種成了良田,粟米金燦燦的,豆子飽滿飽滿的,連菜園裏的青菜都長得綠油油的。不光種地,他們還養起了家畜——石禾從鎮上換回兩隻小羊羔,阿蕎用草藥換來幾隻雞,草棚旁搭起了羊圈和雞窩,每天清晨都能聽見雞鳴和羊咩,熱鬧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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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羊羔漸漸長壯,能跟著他們去山坡上吃草;母雞下了蛋,阿蕎每天都能撿回個,攢起來給石禾做煎蛋;石禾開墾的荒地又多了幾畝,收的糧食除了交租子,還能釀點米酒,藏在陶罐裏,逢年過節就倒出來喝兩口。草棚被他們收拾得越來越像樣,牆上掛著阿蕎繡的帕子,上麵繡著鋤頭和麥穗;灶台上擺著粗瓷碗,總是幹幹淨淨的;石禾的鋤頭柄上,紅繩換了新的,和阿蕎手腕上的紅繩一模一樣。
這天傍晚,兩人坐在門檻上曬夕陽,石禾啃著阿蕎烤的紅薯,阿蕎給小羊羔梳毛。晚霞把天染成金紅色,草棚頂上的炊煙慢悠悠地飄,空氣裏都是糧食和草木的清香。石禾突然放下紅薯,撓了撓頭,臉憋得通紅,像熟透的粟米。
“阿蕎,”他開口,聲音有點發顫,眼睛卻亮得很,“我有話跟你說。”阿蕎抬頭看他,辮子上的紅繩晃了晃“咋了石禾哥?是不是紅薯烤糊了?”石禾搖搖頭,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像是鼓足了天大的勇氣,突然冒出一句“阿蕎,我想娶你。”
阿蕎的臉“唰”地紅了,手裏的梳子差點掉在地上,小羊羔在她腳邊蹭來蹭去,她卻沒心思管了,隻低著頭,耳朵尖紅得像山裏的野山楂。石禾見她不說話,心裏有點慌,又往前湊了湊,傻嗬嗬地補充“劉斌以前說,媳婦是生娃的……我想跟你生娃,像種莊稼一樣,把娃養得壯壯的,教他種地,教他放羊,教他說‘喜歡’。”
他撓了撓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阿蕎,語氣裏帶著點不確定,又藏著滿滿的認真“我知道我傻,不會說好聽的,也不會念詩詞……可我會種地,會養羊,會給你做飯,會把最好的都留給你。你看……你同意不?”
阿蕎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掉在手上,不是難過,是心裏的甜和暖滿得快要溢出來了。她想起石禾為了給她煎個不糊的蛋,被油燙得滿手小泡;想起他把最大的紅薯留給她,自己啃焦了的邊;想起他夜裏守著她喝薑湯,眼睛熬得通紅;想起他手腕上那根她係的紅繩,磨亮了又換,換了又係得結結實實。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頭,眼睛裏閃著淚光,卻笑得像清晨的太陽“石禾哥,你咋突然說這個?”石禾見她笑了,心裏的石頭落了地,也咧開嘴笑,露出缺了顆牙的豁口“我聽王伯說的,喜歡一個人,就要娶她,要一輩子在一起,像紅繩係著一樣。我喜歡你,想跟你一輩子種地,一輩子養羊,一輩子……生娃。”
阿蕎站起來,走到他麵前,輕輕解下自己手腕上的紅繩,又解下石禾手腕上的,把兩根紅繩係在一起,打了個大大的死結。“這樣,”她紅著臉說,“紅繩綁在一起,就分不開了。我同意,石禾哥,我願意嫁給你,願意跟你生娃,願意一輩子守著這草棚,守著這片地。”
石禾看著手裏係在一起的紅繩,突然拍手笑起來,笑得像個孩子,伸手就把阿蕎往懷裏拉了拉,又趕緊鬆開,怕唐突了她,隻傻嗬嗬地說“太好了!那我們明天就成親!像張小姐說的,拜天地,要一輩子在一起!”阿蕎被他逗笑,眼淚還掛在臉上“哪能這麽急?成親要告訴王伯他們,要煮點米酒,請大家喝。”
“對對對!”石禾點頭如搗蒜,“我去殺隻雞,再把藏的米酒拿出來!還要給你做粟米糕,放四倍糖!”他說著就要起身,被阿蕎拉住了。阿蕎看著他滿是老繭卻溫暖的手,看著他眼裏純粹的歡喜,輕聲說“不用急,石禾哥。成親不用那麽多規矩,隻要你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你,有這紅繩,有這地,有這日子,就夠了。”
石禾似懂非懂地點頭,把係在一起的紅繩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裏,像是揣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夕陽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小羊羔在旁邊“咩咩”叫,母雞咯咯地回了窩,草棚裏的油燈亮了起來,暖融融的光映著牆上的鋤頭和麥穗,映著兩個緊緊靠在一起的身影。
石禾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學來的“娶你”“生娃”,或許是聽王伯說的,或許是看虎娃爹娘學的,又或許,是心裏的喜歡攢得太滿,自然而然就冒了出來。他隻知道,看著阿蕎的笑臉,摸著懷裏的紅繩,就覺得日子甜得像蜜,像烤紅薯,像放了四倍糖的粟米糕。
至於莊裏的三個姑娘,她們或許還在聽蘇文念詩詞,或許還在繡著雅致的紋樣,卻永遠不會知道,後山的草棚裏,有個傻子用最笨的話,最真的心,把日子過成了她們曾經期盼過的樣子——有紅繩係著,有土地養著,有彼此守著,還有那句藏在煙火裏的“我想娶你,想生娃”,簡單,踏實,甜得能長出希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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