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的隔岸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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穀陽城的糧倉漸漸堆滿後,石禾卻發現新的麻煩——鄰縣的山匪趁亂聚集,時常在邊境劫掠。這些山匪行蹤不定,時而搶蜀地的商隊,時而擾穀陽的農戶,兩邊都想除之卻又摸不清底細。張小姐看著邊境地圖上的紅圈,指尖在山匪盤踞的黑風嶺和蜀地的青溪鎮之間劃了道線“硬剿隻會讓他們抱團,不如讓他們自己亂起來。”
一、舊帕染血,裂隙暗生
山匪頭目有兩個,一個叫黑虎,勇猛卻多疑;一個叫白狼,狡詐而貪財。鮮少有人知道,兩人曾是拜把子兄弟,當年一起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時,白狼替黑虎擋過一箭,黑虎則把唯一的幹糧分給了白狼。真正讓兄弟情生了縫的,是個叫阿芸的姑娘。
阿芸原是青溪鎮的繡娘,被山匪擄上山時,黑虎見她繡得一手好帕子,動了惻隱之心留了她性命。白狼卻看中她的美貌,幾次三番要搶去做壓寨夫人。阿芸不從,偷偷給黑虎繡了塊帕子,帕角繡著隻銜箭的白狼——她是想提醒黑虎,白狼野心太大,早晚會反噬。黑虎把帕子藏在懷裏,對阿芸說“等過些日子,我送你下山。”
可這話沒能兌現。白狼發現了帕子,以為黑虎和阿芸暗通款曲,更恨得牙癢癢。他故意在分贓時克扣黑虎的手下,又在黑虎麵前說阿芸“勾三搭四,怕是給你戴了綠帽”。黑虎嘴上罵白狼胡說,心裏卻像生了根刺,看阿芸的眼神漸漸冷了。阿芸看在眼裏,夜裏對著月光繡帕子,針腳越來越密,像縫補不住的心碎。
二、借風揚灰,愛恨成火
張小姐從逃下山的農戶口中得知這段糾葛,讓石禾故意放出消息“青溪鎮的富商收了批貢品絲綢,藏在鎮外義倉,蜀兵正追查逃稅,無暇他顧。”消息裏特意加了句“那絲綢最適合繡貢品帕子,青溪鎮的繡娘都搶著要。”
黑虎一聽“繡帕子”,當即想到阿芸,拍著桌子要去搶“搶來給阿芸做嫁妝,開春就送她走。”白狼卻攔住他,眼底閃著陰光“大哥別急,蜀兵雖忙,卻在義倉附近設了暗哨。不如讓阿芸去探路——她是青溪鎮人,去鎮上買絲線不會引人懷疑,若真是空倉,就讓她帶句話回來。”他心裏打的算盤是若阿芸被蜀兵抓了,黑虎必傷心;若她平安回來,就誣陷她通敵。
阿芸拿著白狼給的碎銀下山時,回頭看了眼黑風嶺,山霧像化不開的愁緒。她在義倉外轉了圈,果然看到蜀兵的暗哨,正想往回走,卻被幾個山匪攔住——是白狼派來的人,要“假裝蜀兵殺了她,嫁禍給官府”。阿芸拚死反抗,慌亂中扯斷了腰間的帕子,那方繡著銜箭白狼的帕子飄落在地,被趕來的黑虎撿個正著。
“你果然通敵!”黑虎看著帕子,又看看被山匪圍攻的阿芸,竟信了白狼的挑撥。阿芸望著他眼裏的冰冷,突然笑了,笑聲裏帶著淚“我繡這帕子,是怕你被狼咬啊……”話沒說完,就被白狼派來的人刺中後背,鮮血染紅了帕子上的白狼圖案。
三、火滅煙散,餘燼無聲
阿芸的死成了導火索。黑虎抱著她冰冷的身體,看到帕子上被血浸透的針腳,突然明白過來——那白狼嘴裏的箭,箭頭是朝內的,阿芸繡的是“白狼會反噬”!他紅著眼去找白狼算賬,白狼卻冷笑“大哥何必為個女人動氣?絲綢沒搶著,不如趁蜀兵沒反應過來,去搶他們的糧草庫!”
兩人爭執間,石禾讓士兵在黑風嶺下點燃了硫磺幹草,濃煙飄上山時,白狼的手下大喊“黑虎大哥放毒煙害我們!他要獨吞山匪的糧草!”黑虎的人也急了“是白狼殺了阿芸姑娘,還想栽贓!”兩派瞬間打作一團,刀光劍影裏,黑虎和白狼滾到一起,抱著對方往懸崖邊滾,嘴裏都吼著“你對不起我”。
等石禾帶著士兵衝上山時,隻看到滿山狼藉。黑虎和白狼都死在了懸崖下,懷裏還攥著半塊染血的帕子。石禾讓人把阿芸的屍體收殮好,葬在黑風嶺的桃樹下——那是她生前說過最想去的地方,春天會開滿桃花。
後來山匪被收編,黑風嶺改成了驛站。守驛站的老兵常說,有月亮的夜裏,能看到桃樹下有個穿藍布衫的姑娘繡帕子,帕子飄啊飄,總也落不到地上。石禾聽了,讓春桃繡了塊新帕子,上麵繡著桃花和月光,掛在阿芸的墳前。
張小姐看著那方帕子,對石禾說“隔岸觀火,觀的從不是敵人的火,是人心底的欲念與愛恨。火起時燒的是別人,火滅後,剩下的隻有自己的悔恨。”風穿過桃樹,花瓣落在帕子上,像無聲的歎息。那年春天,黑風嶺的桃花開得特別豔,卻再沒人能繡出阿芸那樣密的針腳,那樣藏著深情的帕子了。
阿芸的墳前漸漸長滿了青草,黑風嶺的驛站卻熱鬧起來。石禾時常帶著士兵來驛站休整,每次都會站在桃樹下待一會兒,看春桃新繡的帕子在風裏輕搖。張小姐知道他在想什麽,某天遞給他一本泛黃的兵書“你以為隔岸觀火,是借別人的刀殺人?其實最該看清的,是火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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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醫者觀火人心如病灶
驛站來了位遊醫,姓秦,據說曾在蜀地的醫館坐診。他見石禾總對著桃樹出神,某天煮藥時忽然開口“將軍可知,火有三種?山火烈,燒盡草木;燭火柔,能照人心;而心裏的火,不燒皮肉,卻能焚盡情誼。”
秦大夫說,他在蜀地時,曾遇到兩家藥鋪爭鬥。東家擅長治寒症,西家專精療熱病,本可互補,卻因搶生意結了仇。東家偷偷往西家的藥材裏摻發黴的藥渣,西家就散播“東家的藥草有毒”的謠言。百姓們不敢買藥,兩家都快倒閉時,秦大夫故意在市集上說“寒症久了會生熱,熱病久了會帶寒,單用一家藥怎麽行?”他沒勸和,隻讓百姓知道兩家藥缺一不可——東家怕西家倒閉後自己壟斷遭嫉恨,西家怕東家關門後無人治寒症引發瘟疫,竟悄悄和好了。
“這就像黑風嶺的火。”秦大夫舀起藥湯,蒸汽模糊了他的眉眼,“黑虎和白狼的猜忌是病灶,阿芸的死是誘因,我們不過是讓他們自己摸到了病灶。真正的隔岸觀火,不是煽風,是讓火自己燒出病灶的形狀——看清了病灶,才知道不必動手,病自會要命。”石禾望著藥罐裏翻滾的藥渣,突然想起阿芸帕子上那隻銜箭的白狼,原來她早就看清了病灶,隻是沒人信她。
二、繡娘說火線亂則布破
春桃來驛站送新繡的旌旗,聽到秦大夫的話,低頭摸著旌旗上的紋路“我們織戶也懂這個理。布織壞了,多半不是線斷了,是線纏亂了。要想布結實,就得讓經線緯線各走各的道,亂了就得剪斷重織。”
她說起穀陽城的織坊舊事曾有兩個織戶比拚技藝,一個織錦緞,一個織麻布,本該各做各的生意,卻因爭一個訂單結了怨。織錦緞的偷偷在麻布的染料裏加堿,讓麻布洗幾次就褪色;織麻布的就往錦緞的絲線裏摻沙,讓錦緞容易抽絲。結果兩家的布都賣不出去,還連累穀陽城的布名聲受損。
後來張小姐讓她們合織一批“經緯布”用錦緞的經線配麻布的緯線,既有錦緞的光澤,又有麻布的耐磨。織錦緞的發現離了麻布的粗線,錦緞容易變形;織麻布的發現沒了錦緞的細線,布麵不夠平整。兩人邊織邊和解,最後成了最好的搭檔。“就像黑虎和白狼,”春桃把旌旗掛在驛站的柱子上,“他們本是最好的經線緯線,卻非要擰成一股亂麻,火一燒就成了灰。”
三、燈火長明觀火者自明
那年冬天,石禾在驛站的牆上題了句話“隔岸觀火,非觀火之烈,是觀火之源;非待火之滅,是防己之火。”張小姐看了,在後麵添了句“心若無隙,火自難燃。”
有個曾是山匪的老兵不懂,問石禾“將軍,我們贏了,為何還要想那死去的山匪?”石禾指著驛站裏跳動的油燈“你看這燈,燈芯若直,火苗就穩;燈芯若歪了,油再多也會燒燈盞。黑虎和白狼的燈芯歪了,是因為心裏有猜忌的結;我們守穀陽城,就得把自己的燈芯捋直了——百姓信我們,我們信百姓,就像經緯線各守其道,再大的風雨也吹不滅燈火。”
老兵似懂非懂,卻記住了石禾的話。後來他在驛站裏種了片桃樹,每年春天花開時,就給阿芸的墳前擺上一束桃花。有路過的商隊問起這桃樹的來曆,他就講黑風嶺的故事,末了總會說“最厲害的計謀不是讓敵人自相殘殺,是讓自己心裏沒縫兒——就像這桃樹,根紮得深,風再大也吹不倒。”
風從黑風嶺吹過,帶著桃花的香和藥草的氣,掠過驛站牆上的題字。石禾望著遠處穀陽城的燈火,忽然明白隔岸觀火的真正寓意,從不是冷眼旁觀他人的覆滅,而是在別人的灰燼裏看清自己的軟肋。就像阿芸繡了又繡的帕子,那些藏在針腳裏的提醒,從來都不是為了算計,而是為了讓珍視的人,別在猜忌的火裏,把自己燒成餘燼。
那年春天,春桃新染了種布,底色是月光白,上麵繡著桃樹和燈火,取名“安寧錦”。她說“這布要送給守驛站的老兵,讓他們知道,最好的防守不是刀槍,是心裏的光——燈亮著,火就燒不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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