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得用獠牙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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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涼大捷的餘威尚未散盡,穀陽傳來急報:南邊的荊州牧劉表趁石禾主力在邊境作戰,暗中聯絡西涼附近的羌人部落,許以重金糧草,唆使他們起兵襲擾穀陽周邊的村鎮,意圖趁虛奪取石禾苦心經營的農桑基地。更棘手的是,西邊的吐穀渾部落也蠢蠢欲動,雖未直接出兵,卻扣留了西涼與西域的商隊,阻斷了鐵器與藥材的補給通道。
“劉表這老狐狸,竟在背後捅刀子!”趙虎將急報拍在案上,甲胄上的血跡尚未擦淨,“末將願帶騎兵南下,先把荊州兵打退再說!”馬瑤卻憂心忡忡:“吐穀渾在西邊扣我商隊,羌人在側後作亂,若咱們主力南下,西涼空虛,萬一吐穀渾趁機偷襲,腹背受敵可就麻煩了。”
帳內一時寂靜,石禾指尖在地圖上劃過荊州、羌地與吐穀渾的位置,沉吟道:“劉表遠在荊州,與我西涼隔著重山險水,眼下他不過是挑唆羌人試探,未必敢真派主力北上;吐穀渾雖阻斷商路,但其部落首領素來貪利,並非真心與劉表結盟;唯有近處的羌人部落,受劉表利誘,已實際出兵襲擾,是眼下最直接的威脅。”
他看向徐庶:“這局麵,倒應了兵法中的‘遠交近攻’。”徐庶撫須點頭:“將軍所言極是。遠者難攻,宜暫結好以安其心;近者為患,必速擊以除其害。劉表遠,吐穀渾較遠,羌人最近——咱們得分清主次。”
石禾目光漸明:“吐穀渾扣我商隊,圖的是利益。可派使者攜重禮前往,許他們開放邊境互市,以絲綢、茶葉換他們的戰馬與藥材,曉以利害,讓他們退出劉表的聯盟。”他頓了頓,指向羌人聚居的臨羌城,“至於這些被劉表挑唆的羌人,必須打疼他們,不僅要擊退襲擾,還要直搗其老巢,讓他們知道依附外敵的代價。”
馬瑤補充道:“劉表之所以敢動心思,是覺得咱們與匈奴剛打完仗,元氣未複。咱們不妨讓他‘放心’——可派使者去荊州,說西涼願與荊州‘互通有無’,暫時穩住他,讓他以為咱們暫無南下之意。”
計策既定,石禾立刻分兵:徐庶親帶使團前往吐穀渾王庭,攜帶絲綢千匹、茶葉百擔,許諾每月開放三次邊境互市,條件是吐穀渾釋放商隊、斷絕與劉表的聯係;馬瑤則率五千步兵留守西涼,加固城防,防備可能的偷襲;石禾自己親率趙虎的鐵騎與新編的羌人士兵,直撲臨羌城。
七日後,徐庶傳回消息:吐穀渾首領見有利可圖,又見西涼剛大敗匈奴,實力強勁,當即答應釋放商隊,還斬殺了劉表派來的密使以示誠意。而石禾的大軍已兵臨臨羌城下,那些襲擾穀陽的羌人部落見主力殺到,慌忙退回城中死守。
“城中羌人部落林立,並非鐵板一塊。”石禾身邊的羌人將領木昆道,“其中燒當部最是貪婪,此次便是他們領頭襲擾,其他部落多是被脅迫或利誘。”石禾點頭:“那就先打燒當部,拉攏其他部落。”
他下令圍而不攻,卻派木昆潛入城中,找到曾與石禾有過互市往來的鍾羌首領,送上糧草與鹽鐵:“石將軍說了,燒當部依附劉表,劫掠百姓,是西涼與羌人的共同敵人。你若願助我破城,事後臨羌城的互市由你鍾羌主持。”鍾羌首領本就不滿燒當部獨吞劉表的好處,當即答應作為內應。
三日後深夜,鍾羌人悄悄打開城門,石禾大軍一擁而入。趙虎親率鐵騎直撲燒當部的帳篷,燒當部首領還在飲酒作樂,猝不及防被擒。其他部落見燒當部被滅,又得了石禾不追責的承諾,紛紛放下武器投降。石禾當眾斬殺燒當部首領,將劉表送來的金銀分給各部落,卻嚴令:“今後若再依附外敵,燒當部便是榜樣!但若與西涼同心守邊,互市通商,我必以誠心待之。”
臨羌城平定的消息傳到荊州,劉表正在府中等待羌人得勝的消息,聽聞石禾速破羌地、又穩住了吐穀渾,不禁驚道:“石禾竟有如此手段!遠交吐穀渾,近滅燒當,軟硬兼施,倒是我小覷他了。”此時石禾派來的“通好”使者也已到荊州,劉表見西涼暫無南下之意,又忌憚石禾的實力,隻得作罷,暗中撤回了支援羌人的糧草。
回營途中,趙虎不解道:“將軍為何不趁勢南下打荊州?劉表挑唆羌人,此仇不可不報!”石禾指著地圖笑道:“荊州遠在千裏之外,我軍剛經兩戰,急需休整;且劉表勢大,硬攻隻會兩敗俱傷。如今咱們穩住了吐穀渾,平定了羌人,穀陽的農桑基地無憂,這便是‘近攻’的收獲。至於劉表,眼下‘遠交’穩住他,待我西涼糧草充足、兵力強盛,再算這筆賬不遲。”
徐庶接口道:“‘遠交近攻’的妙處,在於‘分化’與‘聚焦’。遠者暫不樹敵,可避免多線作戰;近者集中全力,方能一擊製勝。就像牧人馴馬,先安撫遠處的狼群,再馴服身邊踢人的烈馬,若同時應對,隻會被拖垮。”
石禾望著西邊的落日,補充道:“更重要的是,‘遠交’不是真的結盟,是緩兵之計;‘近攻’不是盲目開戰,是剪除羽翼。劉表以為我與吐穀渾是真交好?不過是利益交換罷了。待我收拾完周邊隱患,下一個,便是他荊州。”
帳外的風帶著草原的涼意,石禾知道,西涼的安穩從來不是靠退讓得來的。遠交近攻,交的是暫時的平靜,攻的是眼前的威脅。在這亂世之中,隻有看清遠近、分清主次,才能一步步站穩腳跟——就像在荊棘叢中開路,先砍斷腳邊的尖刺,再警惕遠處的猛獸,如此才能走得更遠、更穩。
野狼溝大捷與臨羌城平定後,西涼的威望在周邊部族中日益高漲。吐穀渾使者送來良馬百匹,羌人部落每月按時納貢,連遠在河西的小月氏也派人送來駝絨,請求歸附。慶功宴上,趙虎舉杯笑道:“將軍仁德,善待歸降部族,他們自然誠心歸附。”
石禾卻放下酒杯,目光掃過帳外巡邏的士兵——那些曾對中原人充滿敵意的羌人士兵,如今正一絲不苟地檢查著營門,腰間的彎刀閃著冷光。他對眾人道:“他們敬重的,未必是我的‘仁德’。”
徐庶會意,接過話頭:“前日收到密報,吐穀渾首領在王庭訓示部族時說:‘西涼軍能敗匈奴、滅燒當,鐵騎鋒利如刀,咱們不可得罪。’這話裏的‘敬重’,藏著的是懼怕。”
馬瑤想起臨羌城的情景:鍾羌首領在獻上降書時,眼神裏既有感激,更多的卻是對趙虎鐵騎的忌憚。她輕聲道:“燒當部被滅時,其他羌人部落連反抗都不敢,確實是怕了咱們的刀兵。”
“懼怕,是因為咱們有讓他們付出代價的實力。”石禾指向帳外的軍械坊,“李三郎改良的鐵索能封死野狼溝,新編的弩箭能穿透三層甲胄,這些才是吐穀渾不敢扣咱們商隊、羌人不敢再襲擾村鎮的根本。若咱們隻有‘仁德’而無刀槍,此刻他們送來的就不是良馬,而是兵戈了。”
正說著,骨都侯帶著幾名匈奴降將入帳匯報。這些曾經桀驁的草原騎士,如今對石禾俯身行禮時,動作恭敬得近乎謹慎。待他們退下,石禾繼續道:“骨都侯歸降時說我‘以誠待人’,可若沒有野狼溝的大勝、沒有左賢王被俘,他會真心歸順嗎?他怕的是西涼軍的戰鬥力,敬的是咱們能讓他統領部族、守住邊境的‘用處’。”
趙虎撓頭道:“難道善良就沒用?咱們善待歸降的士兵,分給他們土地,讓他們安家,這些難道換不來真心?”
“善良有用,但得有‘獠牙’護著。”石禾拿起案上的鐵索——正是野狼溝用過的帶刺鐵索,倒刺上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就像這鐵索,若沒有鋒利的倒刺,匈奴人一刀就能砍斷,何來‘關門捉賊’的威力?咱們分給降兵土地,前提是他們不敢再反;咱們開放互市讓利,前提是他們知道背叛的代價。善良是給願意合作的人看的,而懼怕,是給心懷不軌的人看的。”
徐庶翻開一卷竹簡,上麵是各地送來的奏報:“穀陽的流民感念將軍分發種子,是因為他們能活下去;洛陽來的工匠盡心改良軍械,是因為咱們給的工錢比宦官那裏高;連徐庶我留在這裏,也是因為將軍能讓我的智謀有用武之地。這世上的敬重,要麽是怕你傷害他,要麽是需要你幫助他,純粹因‘善良’而來的敬重,在亂世裏薄如蟬翼。”
馬瑤想起自己剛組建女兵營時,不少士兵對女子領兵頗有微詞,直到她在野狼溝以火箭奇襲立下戰功,那些質疑聲才漸漸消失。她點頭道:“是啊,當初若我沒有率軍堵住南口,沒有讓士兵看到我的用處,僅憑‘善待部下’,怎能服眾?”
石禾望向帳外的星空,夜色中隱約能看到巡邏隊的火把在移動。“我並非否定善良。”他語氣緩和下來,“隻是這亂世容不得純粹的善良。咱們讓百姓安家、給歸降者生路,這是善良;但同時,咱們也要有能力讓那些破壞安穩的人付出代價,這是實力。善良是‘恩’,實力是‘威’,恩威並施,才能讓人心服。”
他拿起一份密報,上麵寫著劉表在荊州招兵買馬的動向:“劉表不會因為我‘善良’就放棄奪取西涼,他隻會因為打不過咱們、覺得得不償失才罷手。將來若有一天咱們兵臨荊州,他若歸降,咱們可以善待其族人,這是善良;但若負隅頑抗,咱們也必須攻破城池,這是實力。”
“所以啊,”徐庶笑著舉杯,“與其求別人因善良而敬你,不如讓自己既有讓敵人懼怕的鋒芒,又有讓盟友依賴的用處。懼怕讓他們不敢背叛,有用讓他們願意追隨,這兩樣加起來,才是亂世中最可靠的‘敬重’。”
帳內的燈火搖曳,映著眾人若有所思的臉龐。石禾知道,他們守護西涼的路還很長,未來會遇到更多的敵人與盟友。但他已看清:善良是溫暖的火種,卻需要實力的柴薪來維持;別人的敬重或許會披著“仁德”的外衣,但其內核,永遠是對實力的忌憚與對價值的依賴。在這弱肉強食的亂世裏,想要護住身後的安寧,就得先讓自己成為別人不敢輕辱、不願失去的存在——這不是冷酷,而是生存的真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