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刀門:崖底藤枯,人心未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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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刀門的夏夜總伴著蟬鳴與藥香,可這晚的空氣裏,卻多了絲若有若無的甜腥氣。
波兒端著剛熬好的“星藤補湯”走進石禾房間,青瓷碗裏的湯泛著暖黃光澤,飄著幾片長生藤花瓣——這是他跟著阿依古麗學了半個月的方子,說是能補養氣血,適合連日調試機關的石禾。“師父,您快趁熱喝吧,涼了就沒藥效了。”波兒的聲音帶著往常的溫順,眼底卻藏著一絲極快的閃爍。
石禾沒有多疑,接過碗一飲而盡。他看著眼前日漸沉穩的少年,想起三年前那個縮在牆根的孩子,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心了,最近刀法又進步不少,再過些日子,就能獨當一麵了。”
話音剛落,石禾突然覺得胸口發悶,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他撐著桌子想站起來,卻發現四肢發軟,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斷刀從腰間滑落,“當啷”一聲砸在地上,刀鞘上的長生藤白花瞬間失去光澤,蔫蔫地垂了下來。“這湯裏……”
“師父,對不住。”波兒的聲音冷了下來,他身後突然走出兩個黑衣人,正是當年誤導他的虛靈族餘孽。“隻有您的血,才能徹底喚醒斷刀裏的藤脈之力。他們說,隻要拿到藤脈,我爹娘就能回來。”
石禾看著他,心裏又痛又急:“波兒,你醒醒!虛靈族隻會利用你!他們要的是毀了藤脈,不是複活任何人!”
可波兒早已被執念衝昏了頭。黑衣人上前架起石禾,朝著斷刀門後山的“落星崖”走去——那是江南有名的萬丈深崖,底下雲霧繚繞,從沒人能活著上來。青禾得知消息時,正帶著孩子們在鎮上做燈盞,她瘋了似的往後山跑,遠遠就看見波兒和黑衣人將石禾推到崖邊。
“波兒!住手!你會後悔的!”青禾嘶喊著,手裏的飛花劍直指黑衣人,卻被波兒攔住。“青禾,別管閑事。這是我和師父的事,也是我唯一能救爹娘的機會。”他的眼神裏沒有了往日的溫柔,隻有一片冰冷的偏執。
黑衣人獰笑著,猛地將石禾推下崖。石禾墜落的瞬間,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波兒……別被執念困住……護生……是護眼前人……”聲音隨著他的身影,漸漸被崖底的雲霧吞噬。斷刀從石禾腰間滑落,掉在崖邊,刀身發出陣陣悲鳴,藤脈紋路一點點變得灰暗。
青禾看著空蕩蕩的崖邊,眼淚洶湧而出。她轉頭瞪著波兒,聲音帶著顫抖:“你親手推下了對你最好的人!石師父教你刀法,教你做人,你就是這麽回報他的?你爹娘若在,絕不會讓你這麽做!”
波兒看著崖底的雲霧,突然想起三年來的點點滴滴——石禾蹲在牆根給她遞餅的溫柔,教他練刀時耐心的指導,夜裏給她講“護生”故事的溫暖……那些畫麵像針一樣紮進心裏,他猛地蹲下身,抱住頭哭了起來:“我……我隻是想救爹娘……我不是故意的……”
黑衣人見目的達成,上前撿起崖邊的斷刀,冷笑著說:“好了,現在斷刀到手,該去喚醒藤脈了。至於你,沒用了。”說著,就要對波兒下殺手。
“不許碰他!”青禾立刻揮劍上前,飛花劍帶著淩厲的劍氣,擋住了黑衣人的攻擊。阿木、阿力和阿依古麗也帶著斷刀門的人趕了過來——他們察覺石禾出事,立刻循著蹤跡追了過來。阿木看到空蕩蕩的崖邊,紅著眼眶怒吼:“波兒!你竟真的做了這種事!”
黑衣人見勢不妙,握著斷刀想逃,卻被阿依古麗的聖火攔住。聖火與斷刀的藤脈紋路相斥,發出“滋滋”的聲響,斷刀上的黑霧紋路漸漸顯現。“虛靈族的餘孽,還想走?”阿力甩出機關弩,箭羽直指黑衣人要害。
混亂中,波兒突然衝了上去,一把奪過黑衣人手裏的斷刀。他看著刀身灰暗的藤脈紋路,又看了看深不見底的落星崖,眼淚砸在刀身上:“師父,我錯了……我不該信他們的話……”斷刀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悔意,輕輕震顫了一下,刀鞘上的白花,竟有了一絲微弱的光澤。
黑衣人趁亂想逃,卻被青禾一劍刺穿肩膀。阿木上前將他製服,阿依古麗的聖火落在他身上,黑霧瞬間被灼燒殆盡,露出了虛靈族的真麵目——那是個沒有實體的虛影,在聖火中發出淒厲的慘叫,最終化為飛灰。
風波暫歇,可落星崖依舊雲霧繚繞,像一道解不開的傷疤。青禾握著波兒的手,看著斷刀上微弱的光澤,輕聲說:“波兒,石師父說過,長生藤的力量在人心。或許……或許崖底還有希望。”
波兒抬起頭,眼裏重新燃起一絲光亮。他握緊斷刀,朝著落星崖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岩石:“師父,我一定會找到你。不管崖底有多深,不管要走多久,我都會把你帶回來。”
崖邊的風,卷起他的衣角,也卷起斷刀上那絲微弱的藤光。斷刀門的眾人都知道,這不是結束——他們要等石禾回來,要幫波兒走出執念,更要守住這人間的生機。而落星崖底的雲霧深處,或許正藏著一場關於救贖與回歸的新征程。
斷刀門:花離藤枯,霧鎖丹心
落星崖的雲霧連著三天沒散,斷刀門的空氣裏,除了擔憂,還多了層化不開的冷。青禾站在石禾空蕩蕩的房間裏,看著桌上沒寫完的“護生訣”,指尖劃過那熟悉的字跡,眼淚又一次湧了上來。門外傳來波兒的腳步聲,他手裏捧著剛采的長生藤,想放進石禾的房間養著,卻被青禾冷冷地攔住。
“你還來這裏做什麽?”青禾的聲音裏沒有了往日的溫柔,隻剩失望,“是來看看石師父有沒有留下喚醒你爹娘的法子,還是來確認斷刀的藤脈有沒有反應?”
波兒的手僵在半空,臉上血色盡失:“青禾,我知道錯了,我已經把虛靈族餘孽殺了,我……”
“殺了一個又怎樣?”青禾打斷他,聲音帶著顫抖,“石師父被你推下萬丈懸崖,生死未卜!阿依古麗姐姐和婉兒姐姐還被你蒙在鼓裏,把壓箱底的功法都教給你——她們說你是一時糊塗,說要幫你走回正路,可你配嗎?”
她看著波兒眼底的悔意,心裏卻像被針紮一樣疼。這些天,她看著阿依古麗把聖火教的“淨化心法”一字一句寫下來給波兒,說能幫他驅散體內殘留的虛靈邪氣;看著蘇婉兒把“柔劍護心訣”傾囊相授,說能讓他在練刀時守住本心。可波兒呢?他每次學完功法,夜裏還是會偷偷去崖邊,對著斷刀喃喃自語,眼底的偏執從未真正消散。
那天夜裏,青禾路過波兒的房間,聽見他在裏麵說話。她貼著門縫一看,隻見波兒正對著一塊發黑的木牌念叨:“爹娘,阿依古麗的淨化心法能穩住藤脈,蘇婉兒的護心訣能隱藏氣息,等我找到喚醒藤脈的法子,一定讓你們回來……”
青禾的心徹底涼了。她原以為,波兒的悔意是真的,原以為他能慢慢放下執念,可到頭來,他不過是把師姐妹們的信任,當成了實現自己私心的工具。她想起石禾教她的“護生”初心,想起自己剛入斷刀門時,石禾說“斷刀門的人,寧折不彎,更不能容心術不正之人”。
第二天清晨,斷刀門的院牆上,掛著青禾的飛花劍和一封書信。阿依古麗先發現了信,拆開一看,指尖瞬間發抖:“婉兒,你看……青禾她……”
蘇婉兒湊過來,隻見信上寫著:“婉兒姐姐,古麗姐姐,石師父待我如親妹,斷刀門予我溫暖,可我實在無法與心藏執念、利用信任之人共處。波兒未改初心,他學功法隻為複活爹娘,絕非真心護生。我不願看著你們被蒙蔽,更不願違背石師父的教誨,今日棄門而去,待尋回石師父之日,再歸斷刀門。”
信末,還附著一片幹枯的花瓣——那是青禾剛來時,波兒幫她采的第一朵長生藤花。
蘇婉兒看完信,臉色發白。她想起這些天教波兒“柔劍護心訣”時,他總追問“如何用內力引動藤脈”;想起阿依古麗教他淨化心法時,他反複確認“是否能強行壓製藤脈反噬”。那些她曾以為是“好學”的舉動,此刻想來,全是別有用心。
“波兒!你給我出來!”阿依古麗拿著信,衝到波兒房間門口,聖火在她掌心熊熊燃燒,眼底滿是失望與憤怒,“我們把你當親弟弟,把最珍貴的功法教給你,你就是這麽騙我們的?你對得起青禾的離開,對得起石師父的教誨嗎?”
波兒從房間裏出來,臉色蒼白如紙。他看著信上的字跡,又看著阿依古麗和蘇婉兒憤怒的眼神,嘴唇囁嚅著,卻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他知道,自己又一次錯了,錯在不該用師姐妹們的信任掩蓋私心,錯在讓那個曾對他滿眼溫柔的姑娘,徹底失望離開。
斷刀門的長生藤,不知何時開始枯萎,花瓣一片片落下,像在為這場信任的破碎歎息。阿依古麗收起聖火,聲音帶著疲憊:“從今天起,你不準再碰斷刀,不準再學任何功法。什麽時候你真正明白‘護生’的意義,什麽時候再說自己是斷刀門的人。”
蘇婉兒沒說話,隻是撿起地上那片幹枯的花瓣,輕輕攥在手心。她望著青禾離開的方向,心裏暗暗想:青禾,你一定要找到石師父,我們在斷刀門等你們回來,等波兒真正醒悟的那天。
而此刻的波兒,站在枯萎的長生藤下,手裏緊緊攥著那把輕鋼刀。刀身上,阿木刻的“護生”二字格外刺眼,像一道無法抹去的烙印,提醒著他犯下的錯,也提醒著他——有些信任一旦破碎,想要彌補,遠比他想象的更難。
斷刀門:藤脈染血,魔障噬心
落星崖的風卷著枯葉,吹了整整一個月。波兒被禁足在小院裏,可他眼底的偏執不僅沒消,反而像瘋長的毒藤,將最後一絲理智纏得密不透風。他趁阿木去鎮上送傷藥、阿力調試機關的間隙,偷偷撬開了存放斷刀的密室——那把曾映著星光的斷刀,此刻在他手中泛著詭異的黑芒,刀鞘上的長生藤紋路,竟順著他的指尖,一點點鑽進他的手臂。
“隻要拿到藤脈之力,爹娘就能回來,青禾也會原諒我,師父……師父就算不在了,也會為我高興的。”波兒喃喃自語,手臂上的黑紋像活物般蠕動,他的瞳孔漸漸被黑霧染透,連握著刀的手,都開始不受控製地顫抖。
阿依古麗最先察覺不對。她發現密室的鎖被撬壞,斷刀不見蹤影,剛要召集眾人尋找,就聽見後院傳來蘇婉兒的驚呼。她衝過去時,隻見波兒正舉著斷刀,對著蘇婉兒步步緊逼,刀身上的黑芒直逼蘇婉兒麵門——蘇婉兒的軟劍掉在地上,胸口已被刀風劃開一道血口,臉色蒼白如紙。
“波兒!你瘋了!”阿依古麗聖火驟燃,擋在蘇婉兒身前,“那是斷刀!是護生的刀!你用它傷人,就不怕被藤脈反噬嗎?”
“反噬?”波兒突然狂笑,手臂上的黑紋爬滿脖頸,“隻要能救爹娘,反噬又算什麽?蘇婉兒,你教我的‘柔劍護心訣’,正好能幫我穩住藤脈——今天,就用你的血,再助我一步!”
他說著,揮刀劈向阿依古麗。斷刀的黑芒與聖火相撞,發出刺耳的“滋滋”聲,阿依古麗隻覺得胸口一悶,聖火竟被黑芒壓得節節後退。蘇婉兒忍著傷痛撿起軟劍,想從側麵牽製波兒,卻被波兒甩出的黑藤纏住手腕——那是從斷刀裏延伸出的虛靈藤,一碰到蘇婉兒的皮膚,就開始吸食她的內力。
“婉兒!”阿依古麗急紅了眼,不顧聖火反噬,將全身功力注入掌心,朝著波兒的方向推去。可波兒早已被魔障控製,他側身避開聖火,反手用斷刀的刀背砸向阿依古麗的後背。阿依古麗踉蹌著摔倒在地,聖火瞬間黯淡,嘴角溢出鮮血。
蘇婉兒看著受傷的阿依古麗,又看著徹底入魔的波兒,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想起石禾還在時,波兒會怯生生地跟在她身後,喊她“婉兒姐姐”;想起她教波兒練劍時,他認真記筆記的模樣;想起石禾說“波兒是個好孩子,隻是需要多些引導”……可現在,那個孩子不見了,隻剩下被執念和魔障吞噬的軀殼。
“波兒,你看看我!”蘇婉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喊,“你說要護生,可你現在在做什麽?你在傷你最親的人!石師父若知道,他該多寒心啊!”
波兒的動作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掙紮。可手臂上的黑紋卻突然收緊,斷刀發出陣陣悲鳴,像是在催促他繼續。“閉嘴!”他怒吼著,舉刀再次劈下,“都是你們攔著我!隻要殺了你們,就沒人能阻止我救爹娘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喊:“波兒!住手!”
波兒的刀停在半空。他猛地轉頭,隻見落星崖的方向,一道金光穿透雲霧,石禾的身影正從崖底緩緩升起——他的衣衫破舊,身上帶著傷,可手裏握著的,正是那把曾被波兒偷走的斷刀!斷刀的藤脈紋路在他掌心重新亮起,金光驅散了波兒身上的黑霧,也照亮了蘇婉兒和阿依古麗驚喜又擔憂的臉。
“師……師父?”波兒的聲音顫抖,眼底的魔障開始消散,“你沒死?”
石禾一步步走近,看著眼前麵目全非的波兒,心裏又痛又憐:“落星崖底有長生藤的根脈,是它救了我。我原以為,你能自己醒悟,可我沒想到,你竟會被魔障纏到這般地步。”
他舉起斷刀,金光落在蘇婉兒和阿依古麗身上,兩人的傷口漸漸愈合,內力也開始恢複。“波兒,我教你刀法,教你‘護生’,不是讓你用刀傷人,更不是讓你被執念困住。你爹娘若在,絕不會希望你變成現在這樣——他們要的,是你好好活著,護著這人間的生機,而不是用殺戮換所謂的‘複活’。”
波兒看著石禾,又看著受傷的蘇婉兒和阿依古麗,終於崩潰了。他扔掉斷刀,跪在地上,雙手抱住頭,眼淚洶湧而出:“師父,我錯了……我不該害你,不該傷婉兒姐姐和古麗姐姐……我再也不執著複活爹娘了……我錯了……”
斷刀在他身邊輕輕震顫,刀鞘上的長生藤紋路,緩緩纏繞住他手臂上的黑紋,將最後一絲魔障徹底驅散。石禾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背:“知錯就改,還不算晚。以後,我們一起守住斷刀門,守住這江南小鎮,好不好?”
蘇婉兒和阿依古麗也走了過來,臉上沒有責怪,隻有心疼。阿依古麗的聖火輕輕落在波兒身上,驅散了他體內最後的邪氣:“以後,可不能再這麽糊塗了。”
夕陽下,斷刀門的長生藤重新抽出嫩芽,金光籠罩著小院,將所有的陰霾都驅散殆盡。波兒知道,他犯下的錯需要用一輩子來彌補,但隻要有師父和師姐妹們在,隻要他還記得“護生”的初心,就一定能重新找回屬於自己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