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金劫,風起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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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禾牽著馬行至山澗旁,阿辰兄妹早已候在老槐樹下。阿辰握著腰間短匕,眼神裏滿是戒備,妹妹阿月攥著褪色的布帕,那是當年波兒前輩留給她的遺物。
    “石禾先生,”阿辰率先開口,聲音帶著少年人特有的緊繃,“我娘臨終前說,是你用斷刀傷了她,如今你又帶著那把刀來,是想斬草除根?”
    石禾望著兩個半大的孩子,喉結動了動,從懷中取出用布裹著的斷刀。剛解開繩結,刀身突然發出一聲輕顫,金芒黯淡了幾分——他忽然瞥見阿月布帕上繡著的“禾”字,那是當年波兒親手繡的,說要等江湖太平後,和他一起種一片石竹。
    “當年之事,並非你想的那樣。”石禾的聲音竟帶了絲沙啞,他抬手想解釋,卻見阿辰猛地揮匕刺來。短匕擦著他的手臂劃過,帶出一道血痕,可他沒躲,隻是盯著阿月突然發白的臉:“你娘當年是為了護我,才故意讓我用斷刀‘傷’她,好騙過暗中作祟的人……”
    這話剛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石禾抬頭,隻見洛陽城方向升起滾滾黑霧,黑霧中隱約有惡魔的嘶吼聲傳來,地麵開始劇烈震顫,山間的石頭滾得滿地都是——天地異動,惡魔竟真的破了封印,開始吞噬人間。
    “是‘蝕心散’!”石禾猛地反應過來,那些蒙麵人帶的蝕心散,根本不是用來害他的,是為了喚醒封印在洛陽地下的惡魔!他攥緊斷刀,金芒重新亮起,卻比之前弱了許多。
    就在這時,阿月突然指著石禾的臉,聲音發顫:“你……你哭了?”
    石禾這才察覺,不知何時有淚水從眼角滑落。他這輩子闖過無數凶險,見過屍橫遍野,從未掉過一滴淚,可此刻看著黑霧越來越近,想著波兒當年為了封印惡魔,甘願犧牲自己,想著阿辰兄妹還被蒙在鼓裏,淚水竟止不住地流。
    “阿辰,阿月,”石禾抹掉眼淚,聲音變得異常堅定,“現在不是說舊怨的時候,惡魔已經出來了,再晚,整個洛陽城的人都會被吞噬!”
    可阿辰還在猶豫,他看著石禾手臂上的血痕,又望著遠處的黑霧,手指捏得發白。突然,山腳下跑來一群難民,個個衣衫襤褸,臉上滿是恐懼:“快跑啊!城裏來了吃人的怪物,已經吞了好幾十個人了!”
    阿月拉了拉阿辰的衣角,眼神裏沒了之前的膽怯,多了幾分堅定:“哥,石禾先生說得對,我們不能再等了。”
    阿辰咬了咬牙,收起短匕:“好,我信你這一次。但若是你騙我,我就算拚了命,也要為我娘報仇!”
    石禾點了點頭,舉起斷刀,金芒朝著黑霧的方向射去。可就在這時,蠱蟲派長老突然帶著一群弟子從樹後竄出,手裏的蠱盒打開,無數黑色的蠱蟲朝著他們撲來:“想阻止惡魔?晚了!等惡魔吞了洛陽,這江湖就是我們的了!”
    雲淩派掌門也帶著人趕來,手裏握著長劍,劍尖對著石禾的後背:“石禾,把斷刀交出來,我還能留你一條全屍。否則,你和這兩個小崽子,都得喂惡魔!”
    石禾將阿辰兄妹護在身後,斷刀在手中轉了個圈,金芒掃過,蠱蟲瞬間被燒成灰燼。可他能感覺到,斷刀的力量在快速流失,惡魔的嘶吼聲越來越近,地麵的震顫也越來越劇烈,遠處的山峰甚至開始崩塌——一場前所未有的江湖浩劫,已然拉開了序幕。
    “你們以為,靠惡魔就能稱霸江湖?”石禾冷笑一聲,淚水雖已止住,眼底卻滿是決絕,“當年波兒能封印惡魔,今日我石禾,就算拚了這條命,也能再封它一次!”
    話音剛落,斷刀突然爆發出耀眼的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亮。石禾握著斷刀,朝著黑霧的方向衝去,阿辰兄妹緊隨其後,雲淩派和蠱蟲派的人見狀,也趕緊追了上去。
    黑霧中,一個巨大的惡魔身影漸漸顯現,渾身覆蓋著黑色的鱗片,嘴裏滿是獠牙,每走一步,地麵都會裂開一道大縫。它看到石禾等人,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石禾舉起斷刀,迎了上去。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波兒當年的模樣,看到她為了封印惡魔,縱身跳入封印陣的背影。淚水又一次模糊了雙眼,可他的手卻握得更緊——他知道,這一次,他不僅要為波兒澄清冤屈,更要守住她用生命換來的江湖。
    殘金劫:血印秘辛
    斷刀的金光撞上惡魔鱗片的刹那,石禾隻覺一股巨力順著手臂反噬,震得他氣血翻湧,喉頭湧上腥甜。他踉蹌著後退兩步,阿辰及時遞上短匕,兄妹倆一左一右護住他,與撲來的惡魔爪影周旋。
    黑霧中,惡魔的嘶吼震得山石簌簌掉落,它每一次揮爪都帶著蝕骨寒氣,地麵被抓出深溝,溝裏滲出暗紅血珠——那是過往被吞噬者的殘血,正被惡魔吸扯著化作黑霧纏繞周身,讓它的身形愈發龐大。
    “不能讓它吸血!”石禾擦去嘴角血跡,舉刀再次衝上前。斷刀金芒劈在惡魔手臂上,僅留下一道淺痕,刀身金光反倒黯淡幾分。他忽然心頭一震:這惡魔的氣息,竟與當年阿波走火入魔時的邪氣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惡魔突然張口噴出一團黑霧,直撲阿月。石禾下意識將阿月推開,自己卻被黑霧纏上,眼前瞬間閃過無數碎片般的畫麵——阿波跪在封印陣前,雙手按在陣眼上,鮮血從他掌心滲出,染紅了陣紋;他對著虛空嘶吼,聲音裏滿是不甘:“師父,你為何要娶她!”;更有一幕,是阿波舉劍刺向無辜村民,劍上的血順著劍身流進地下,匯入封印陣,陣眼處的光芒竟隨之亮了幾分……
    “啊!”石禾猛地回過神,斷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他終於懂了,當年阿波的“邪功”從不是走火入魔,而是這封印藏著的驚天秘密——阿波是天生的“血印者”,唯有不斷用自身修為與生靈之血滋養封印,才能困住惡魔。
    阿波曾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天資卓絕,性子卻執拗。他不僅敬石禾如父,更將師父視作畢生追趕的目標,可當石禾迎娶心儀女子時,阿波的世界第一次崩塌了。雙重打擊下,加上常年以血養陣的煎熬,他才故意裝作冷酷無情,以為殺得越多、心越硬,就能扛住封印的反噬,也能徹底斬斷對師父的孺慕與不甘。
    “阿波……是師父錯了……”石禾撿起斷刀,淚水混著臉上的血痕滑落。他終於明白,當年阿波讓他用斷刀“傷”自己,不是為了騙誰,是怕自己被封印反噬徹底失控,更怕血印者的身份暴露,引來江湖人覬覦,反倒毀了封印。
    “老東西,發什麽呆!”雲淩派掌門趁機揮劍刺來,劍尖直指石禾後心。阿辰見狀,撲過去用短匕格擋,卻被劍氣震飛,重重撞在樹上,嘔出一口血。
    惡魔見石禾分神,再次揮爪襲來。石禾猛地回神,斷刀金芒暴漲——這一次,他不再是為了澄清冤屈,而是為了完成阿波當年沒說完的事。他縱身躍起,將自身修為盡數灌入斷刀,刀身浮現出與封印陣相同的紋路:“阿波,當年是師父不懂你,今日,我替你守好這江湖!”
    斷刀帶著血色金芒,狠狠刺入惡魔眉心。惡魔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黑霧瞬間炸開,無數血珠從黑霧中析出,朝著斷刀匯聚。石禾能感覺到,阿波殘留在封印陣中的氣息,正順著斷刀傳來,與他的力量交織在一起。
    可就在這時,蠱蟲派長老突然冷笑:“血印者不止阿波一個!阿月,你爹沒告訴你嗎?你也是天生的血印者!隻要殺了你,用你的血喂惡魔,它就能徹底衝破封印,到時候整個江湖都得聽我的!”
    阿月臉色驟白,下意識摸向掌心——那裏有一道淡紅色印記,是她從小就有的,爹說那是“平安符”,原來竟是血印者的標記!
    惡魔似乎感應到了阿月的氣息,掙脫斷刀束縛,轉身朝著阿月撲去。石禾想攔,卻被惡魔的尾鞭抽中,重重摔在地上,斷刀也飛了出去。
    “妹妹!”阿辰掙紮著爬起來,擋在阿月身前。千鈞一發之際,遠處傳來一陣劍鳴,落霞劍傳人提著長劍趕來,劍穗翻飛間,劍氣將惡魔逼退半步:“石禾先生,我來助你!”
    石禾撐著地麵爬起來,看向阿月,眼神裏滿是愧疚:“阿月,對不起,是我和你爹,把這重擔壓給了你。但你記住,血印者不是隻能靠殺戮滋養封印,你爹當年選錯了路,我們可以走另一條——用正道之心,聚江湖之力,未必守不住它!”
    阿月看著石禾眼中的淚水,又看了看擋在自己身前的哥哥,緩緩抬起手,掌心的血印漸漸發紅:“我爹當年,一定很痛苦吧?我不想像他那樣,我想守住大家。”
    她說完,朝著斷刀跑去。惡魔見狀再次撲來,落霞劍傳人和阿辰拚命阻攔,石禾也忍著傷痛衝上前,三人死死纏住惡魔,為阿月爭取時間。
    阿月撿起斷刀,將掌心按在刀身上。血印與刀身陣紋相觸的瞬間,一道耀眼金光衝天而起,不僅籠罩了惡魔,更傳遍整個洛陽城。城中幸存的江湖人感受到這股正氣,紛紛朝著盤龍穀趕來——一場以血印為秘辛、以守護為初心的決戰,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