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淚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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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豬倒在五十米外的雪坡上,身下洇開一片暗紅。
    王謙踉蹌著走過去,確認這頭三百斤的大家夥已經斷氣。
    他拔出侵刀,血槽裏的血已經凍成了暗紅色的冰淩。
    "謙哥!"杜小荷從樹上滑下來,跌跌撞撞地跑向他,羊皮襖子沾滿了鬆樹皮屑。
    她一把抓住王謙的手臂,眼睛瞪得溜圓:"你沒事吧?腿還流血呢!"
    王謙低頭看著這張鮮活的臉——紅撲撲的臉蛋上還掛著淚痕,呼出的白氣撲在他下巴上。
    上輩子這個時刻,杜小荷已經躺在血泊裏......而現在,她還能說話,還能呼吸,還能...摸得到。
    "小荷..."王謙嗓子眼發緊,突然一把將杜小荷摟進懷裏。
    少女的身子骨比他記憶中還要單薄,棉襖下的肩膀瘦得硌手。
    他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來,滾燙的淚滴落在杜小荷的麻花辮上。
    "哎喲,謙哥你..."
    杜小荷僵住了,手懸在半空不知該往哪放。
    屯子裏長大的姑娘哪見過這場麵,何況是向來倔強的王謙。
    王謙哭得像個孩子,四十多年的悔恨與孤獨決了堤。
    他緊緊抱著杜小荷,生怕一鬆手她就會消失。
    "對不起...對不起..."
    他反複念叨著,聲音悶在杜小荷的棉襖領子裏。
    "咋啦這是?"
    杜小荷漸漸放鬆下來,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哄小孩似的,"野豬不是打死了嘛,你哭啥呀?"
    王謙抬起頭,透過淚眼看見杜小荷困惑又擔憂的表情。
    他突然破涕為笑,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臉:"沒啥,就是...就是高興。"
    "高興還哭?"杜小荷歪著頭,突然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莫不是嚇掉魂了?要不要俺給你叫叫?"
    王謙抓住她冰涼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這觸感太真實了——粗糙的凍瘡,指甲縫裏還有鬆脂的味道。
    不是夢,他真的重生了。
    "魂在呢。"他深吸一口氣,放開杜小荷,"來,幫我把這頭豬收拾了,再等會兒捂了膛,肉就臭了。"
    杜小荷瞪大眼睛:"你會收拾野豬?俺爹說沒兩年的趕山功夫都開不好膛..."
    王謙已經蹲在野豬旁邊,用雪擦幹淨侵刀。
    他當然會——上輩子在林場幾十年,他收拾過的野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看著啊,"他頭也不抬地說,"先得放血。"
    他找準野豬脖頸處的動脈,一刀下去,暗紅色的血汩汩流出,滲進雪地裏。
    杜小荷捂著嘴往後退了一步,但眼睛還好奇地睜著。
    "大黃,過來。"
    王謙招呼獵犬,割下一小塊還在冒熱氣的肝髒扔給它。
    黃狗叼著戰利品,尾巴搖得像風車。
    這是獵人的規矩——狗有功,先得犒勞。
    接著,王謙用刀尖在野豬後腿內側劃開一道口子,開始小心翼翼地處理內髒。
    他的手法嫻熟得不像話,刀尖遊走在皮肉之間,幾乎沒有浪費一絲好肉。
    "老天爺..."杜小荷蹲在旁邊,看得入迷,"你啥時候學的這手藝?比俺爹還利索。"
    王謙手上不停,嘴角卻翹了起來:"夢裏學的。"
    這話倒也不算全假。
    剝完皮,他開始開膛。
    刀鋒沿著野豬腹部中線輕輕劃開,熱氣頓時冒出來,在冷空氣中形成一團白霧。
    王謙伸手進去,熟練地掏出內髒。
    心、肝、肺、胃...一件件擺在幹淨的雪地上。
    "這些下水不要了?"
    杜小荷指著那堆內髒,心疼地問。
    "要,但不能全要。"
    王謙割下一段腸子扔給大黃,然後挑出心包在油紙裏塞進懷中,"這玩意兒帶回去給你娘炒菜。剩下的..."
    他環顧四周,選中一棵老鬆樹,"得敬山神。"
    杜小荷皺起鼻子:"多浪費啊!"
    王謙已經用繩子把部分內髒綁好,掛在了鬆樹枝上。
    "這是老炮手的規矩,"他解釋道,"山神爺給了獵物,得留些回禮。不然下次進山,啥也打不著。"
    杜小荷將信將疑,但還是幫著把腸子掛上樹枝。
    山風吹來,那些內髒輕輕搖晃,像奇怪的果實。
    收拾完內髒,王謙開始分割豬肉。
    他先把四條腿卸下來,然後是裏脊、五花...每一刀都精準地落在關節和筋膜之間。
    不到半小時,整頭野豬就被分解成便於攜帶的大塊。
    "攏堆火。"王謙對杜小荷說,"咱們先烤點肉墊墊肚子。"
    杜小荷麻利地收集枯枝,王謙則開始點火。
    火苗躥起來後,他削尖幾根樹枝,串上幾塊裏脊肉架在火上烤。
    油脂滴進火堆,發出"滋滋"的響聲,香氣頓時彌漫開來。
    "可惜沒帶鹽。"王謙翻轉著肉串。
    杜小荷已經饞得直咽口水:"沒事兒,野物本身就鮮!"
    肉烤好了,外焦裏嫩。
    王謙吹涼一塊遞給杜小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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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接過來咬了一大口,燙得直哈氣也不舍得吐出來。
    "香!真香!"
    她含糊不清地說,油順著嘴角流下來。
    王謙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裏暖烘烘的。
    他也吃了兩串,沒放鹽,可是真香!
    上輩子杜小荷死後,他再沒吃過這麽香的烤肉。
    吃飽喝足,王謙開始動手做個簡易爬犁。
    他選了幾根筆直的樺樹枝,用侵刀削去枝丫,再用野豬的筋腱綁成框架。
    杜小荷在旁邊幫著收集藤條,編成網狀鋪在框架上。
    "你咋連這個都會?"杜小荷看著逐漸成形的爬犁,眼睛亮晶晶的。
    "瞎琢磨的。"王謙含糊地回答。
    實際上,這是他在林場學的手藝——冬天運木頭,爬犁比扁擔省力多了。
    太陽西斜時,爬犁做好了。
    王謙把野豬肉堆上去,足足有小山高。
    他用剩下的豬皮蓋住肉塊,防止被風吹幹。
    "走吧,趁天還沒黑透。"
    王謙拉起爬犁繩子搭在肩上。
    杜小荷想幫忙,被他攔住了:"你看著大黃就行,它腿上有傷。"
    回屯子的路上,杜小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會兒誇王謙勇敢,一會兒又說要給他做雙新棉鞋當謝禮。
    王謙聽著,時不時應一聲,心裏卻像灌了蜜一樣甜。
    路過一處高坡時,他停下腳步,回頭望向白頂子西坡。
    夕陽給雪地鍍上一層金紅色,那棵掛著下水的鬆樹格外顯眼。
    "看啥呢?"杜小荷問。
    王謙搖搖頭:"沒啥。"
    他轉身繼續拉爬犁,在心裏默默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護住這片山,護住身邊的人。
    牙狗屯的輪廓已經出現在遠處,炊煙嫋嫋升起。
    王謙深吸一口氣,邁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這一次,命運將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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