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二道溝獵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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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4年正月二十七,晌午。
    二道溝的雪比牙狗屯還深,一腳踩下去能沒到膝蓋。
    王謙走在最前頭,獵狗大黑在他身側警惕地嗅著地麵,杜小荷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後麵,臉蛋凍得通紅,卻倔強地不肯喊累。
    “謙子哥,你慢點!”她喘著粗氣,棉褲腿已經結了一層冰殼。
    王謙回頭看她,眉頭擰成了疙瘩:“說了讓你在屯裏等著。”
    “我偏不!”杜小荷抹了把鼻尖上的汗珠,“大黑還是我大姨家的狗呢,憑啥不讓我跟?”
    王謙拿她沒轍,隻好放慢腳步。他蹲下身,撥開雪層露出下麵的泥土——幾道新鮮的蹄印清晰可見,邊緣還帶著冰碴子,說明野豬剛過去不久。
    “單豬。”王謙指著蹄印間距,“受傷那隻,右前腿著地輕。”
    大黑湊過來聞了聞,突然豎起背毛,喉嚨裏發出“嗚嗚”的低吼。王謙順著它的視線望去,前方二十步外的雪地上,一灘發黑的血跡格外刺眼。
    “見紅了。”他拎起“水連珠”,拇指推開保險,“跟緊我,別亂跑。”
    三人一狗沿著血跡追蹤。越往溝裏走,林子越密,枯死的椴樹枝丫像鬼手似的橫在頭頂。大黑的耳朵始終豎著,鼻頭不停抽動,忽然在一個岔路口停下,左右張望。
    王謙蹲下查看,心頭猛地一緊——雪地上除了他們追蹤的單豬蹄印,竟多出幾串密集的野豬群足跡!
    “壞了。”他壓低聲音,“碰上幫群的了。”
    杜小荷緊張地抓住他胳膊:“啥意思?”
    “野豬一般不結群,除非帶崽的母豬。”王謙眯眼望向密林深處,“這蹄印大小不一,至少五六頭,裏頭肯定有炮卵子成年公野豬)。”
    正說著,大黑突然躥出去十幾米,對著地麵狂吠。王謙快步跟上,發現雪地裏散落著幾撮灰黑色的鬃毛,旁邊還有棵小樹被撞得歪斜——分明是野豬蹭癢留下的痕跡。
    他捏起一根鬃毛搓了搓,指間傳來油膩感,湊近一聞,有股刺鼻的腥臊味。
    “是它。”王謙眼神銳利起來,“這味兒錯不了,就是傷人的那頭。”
    大黑已經迫不及待地往前衝,王謙卻一把拽住它的項圈:“別急,先摸清豬群位置。”
    他示意杜小荷躲到一棵老柞樹後,自己則輕手輕腳地爬上旁邊的土坡。撥開枯草望去,溝底景象讓他呼吸一滯——
    七八頭野豬正在雪地裏拱食,最大的那頭公豬少說三百斤,獠牙像兩把彎刀,在陽光下泛著森白的光。受傷的那頭趴在邊緣,右耳缺了半拉,後腿上一道傷口還在滲血。
    王謙悄無聲息地滑下土坡,衝杜小荷比了個“六”的手勢,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杜小荷會意,緊張地點頭。
    “聽著。”王謙貼著她耳朵低語,“我繞到東邊高坡上開槍,你帶著大黑守在這兒。萬一豬群衝過來,你就往那棵歪脖子鬆跑,記住,別直線跑,要繞著樹轉!”
    杜小荷咬著嘴唇點頭,突然從棉襖內兜掏出個鐵皮哨子:“帶著這個,有事我吹哨。”
    王謙愣了下,認出這是民兵訓練用的緊急信號哨。他揉了揉杜小荷的腦袋,把哨子塞回她手裏:“用不上,乖乖等著。”
    說完,他拍了拍大黑的腦袋,獵狗立刻伏低身子,進入警戒狀態。王謙則貓著腰,借著灌木叢的掩護向東側迂回。
    每走幾步,他就停下來觀察豬群動向。風從西邊吹來,正好掩蓋了他的氣味。距離漸漸縮短到五十米、四十米……
    突然,受傷的野豬猛地抬頭,鼻子抽動著轉向王謙藏身的方向——這畜生的嗅覺太靈了!
    王謙當機立斷,單膝跪地,槍托抵肩。“水連珠”的準星穩穩套住野豬的耳後三角區——
    “砰!”
    槍聲炸響,受傷的野豬應聲栽倒。
    群瞬間炸窩,四散奔逃。那頭最大的炮卵子卻調轉方向,竟朝著槍聲來源衝來!
    王謙迅速拉栓退殼,第二發子彈上膛。野豬已經衝進三十米內,獠牙上掛著白沫,小眼睛裏全是凶光。
    “砰!”
    這一槍打在野豬肩胛上,卻沒能阻止它的衝勢。王謙側身滾到一棵樺樹後,野豬擦著他衣角衝過,獠牙在樹幹上刮出兩道深溝。
    遠處傳來杜小荷的尖叫和大黑的狂吠。王謙心頭一緊,顧不得重新裝彈,抄起侵刀就追。
    野豬調頭再次衝來,王謙看準時機,在它即將撞上的瞬間猛地躍起,左手抓住野豬鬃毛,右手持刀狠狠捅向脖頸!
    刀身入肉的悶響伴隨著野豬淒厲的嚎叫。
    熱騰騰的豬血噴了王謙滿臉,腥臭味衝得他差點閉過氣去。野豬瘋狂甩動,把他甩出五六米遠。
    王謙摔在雪地裏,眼前發黑。模糊中看見野豬搖搖晃晃又衝過來,他下意識去摸槍,卻摸了個空——剛才搏鬥時“水連珠”掉在遠處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淩空撲來——是大黑!獵狗一口咬住野豬的耳朵,整個身子吊在上麵晃蕩。野豬吃痛,調頭去甩狗,把後背完全暴露給了王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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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謙咬牙爬起來,撿起侵刀一個箭步衝上,對準野豬後心窩狠狠捅進去,刀身盡數沒入,隻剩刀柄在外。
    野豬發出一聲不似活物的慘嚎,前蹄跪地,抽搐幾下不動了。
    王謙癱坐在雪地上,大口喘著粗氣。大黑鬆開嘴,跑過來舔他臉上的血。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杜小荷跌跌撞撞地跑來,眼淚在臉上凍成了冰溜子。
    “謙子哥!你嚇死我了!”她撲過來檢查王謙的傷勢,手抖得解不開他棉襖扣子。
    王謙抓住她冰涼的小手,咧嘴笑了:“沒事,都是豬血。”
    杜小荷“哇”地哭出聲,拳頭雨點般砸在他胸口:“王八蛋!你要是死了,我、我……”
    王謙心頭一熱,正想說什麽,大黑突然對著溝底狂吠起來。兩人轉頭望去,隻見那頭最初被擊中的傷豬竟然顫巍巍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往密林裏逃!
    “見鬼!”王謙掙紮著爬起來,“補槍!”
    他撿回“水連珠”,卻發現最後一發子彈已經打光。
    野豬就要逃進林子,杜小荷突然搶過槍,利索地拉開槍栓,從兜裏摸出顆子彈壓進膛。
    “我爹教過!”她端起槍,眯起左眼。
    “砰!”
    子彈精準命中野豬後腿,那畜生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
    王謙目瞪口呆地看著杜小荷。小姑娘得意地揚起下巴,臉頰還掛著淚痕:“咋樣?不比你們爺們兒差吧?”
    夕陽西下,兩人拖著兩頭野豬往回走。大黑在前頭開路,時不時回頭看看主人,尾巴搖得像風車。
    王謙的棉襖破了,手也凍僵了,心裏卻熱乎乎的。
    偷偷瞄了眼杜小荷的側臉,突然覺得,這輩子要是能天天和她一起上山打獵,那才叫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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