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表麵泛起詭異的波紋，仿佛被攪動的血池，可鏡中卻始終沒有倒映出時慕辭的身影。
    【錯誤。】
    銅鏡的機械音第一次出現了遲疑，鏡框上的蟠螭紋路劇烈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
    白晴死死的抓著齊修遠，此刻卻瞪大了眼睛，顫抖著指向鏡子：“為、為什麽照不出他……？”
    顧笙指尖輕輕在沈寂手上寫著什麽，安靜的毫無存在感。
    齊修遠下意識將白晴往後拉了一步，嗓音發緊：“……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時慕辭輕笑一聲，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眼底閃過一絲玩味：“這麽緊張做什麽？說不定隻是鏡子壞了。”
    話音剛落，銅鏡突然“哢嚓”一聲裂開一道細紋！
    鏡中的黑暗如同活物般滲出，在鏡麵上蜿蜒爬行，最終凝聚成一行扭曲的血字：
    【無法審判。】
    整個長廊瞬間陷入死寂。
    宋清音懷中的孩子突然不安地動了動，小手緊緊抓住她的衣領。她低頭輕拍孩子的背，目光卻若有所思地望向時慕辭。
    ……果然。
    齊修遠冷靜了些，突然開口：“銅鏡審判的是人心中的罪孽。”
    他冷冷盯著時慕辭，“除非，你根本沒有‘人心’。”
    時慕辭挑眉，不僅沒有慌亂，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他緩步走向銅鏡，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那道裂縫，鏡麵頓時如同被灼燒般“嘶嘶”作響，騰起一縷黑煙。
    “誰知道呢？”他回頭，目光越過眾人，最終落在宋清音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或許我隻是……比你們更擅長撒謊？”
    銅鏡突然劇烈震顫，血字瘋狂閃爍：
    【驅逐，驅逐!】
    一股無形的力量猛然爆發，時慕辭被硬生生推離鏡前。他後退幾步，卻依舊從容，甚至優雅地撣了撣肩上不存在的灰塵。
    白晴驚恐地往後縮了縮：“他、他是不是被鏡子認定為‘異常’了……？”
    齊修遠臉色難看，下意識看向宋清音：“清音，離他遠點。”
    宋清音卻站著沒動。
    鏡麵還在閃爍，時慕辭閑散地站在鏡前，唇角還帶著淡淡地笑意。
    可是，除了報錯的信息，鏡子裏空蕩蕩地，什麽都沒有。
    沒有倒影，沒有扭曲的鬼影，甚至連一絲漣漪都沒有泛起，仿佛他根本不存在於這世間。
    銅鏡突然劇烈震顫起來，鏡框上的蟠螭紋路扭曲蠕動，像是活物般掙紮。
    【——不可能！】
    銅鏡的機械音中帶著一絲驚懼，像是突然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
    下一秒——
    “哢嚓！”
    一道猙獰的裂痕從鏡麵中央迸開，緊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整麵銅鏡在眾人眼前龜裂、破碎，最終“嘩啦”一聲，徹底崩裂成無數碎片，散落一地！
    長廊陷入死寂。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凝滯了。
    鏡子……碎了？？!!!
    白晴死死攥著衣角，指節發白，而齊修遠則死死盯著地上的碎片，臉色難看——他本該是下一個被審判的人，可現在，銅鏡碎了。
    那他……是不是逃過了一劫？
    驚懼過後，他竟然升起一抹慶幸。
    可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宋清音懷中的孩童突然輕輕“啊”了一聲。
    眾人下意識轉頭看去——
    孩童的身體，正在一點點變得透明。
    “姐姐……”他仰起小臉，聲音輕得像風，“我要走啦。”
    宋清音眉頭微蹙，手臂下意識收緊，可孩子的身影仍在消散，如同被風吹散的霧氣。
    “等等！”白晴突然衝上前，想要抓住孩子的手，可她的指尖直接穿過了那抹虛影。
    孩童朝她甜甜一笑，最後看向宋清音，小聲道：“謝謝姐姐……保護我。”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徹底消散在空氣中，仿佛從未存在過。
    長廊裏靜得可怕。
    銅鏡的碎片靜靜躺在地上，黯淡無光，而孩童的消失，仿佛帶走了最後一絲溫度。
    時慕辭彎腰，撿起一塊碎片，在指尖把玩，似笑非笑：“看來……遊戲結束了？”
    沒人回答他。
    齊修遠盯著宋清音，喉嚨發緊：“你早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人？”
    宋清音淡淡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白晴突然崩潰般蹲下身，捂住臉：“我們到底……在經曆什麽……”
    “門開了。”
    沒理會白晴，宋清音看著長廊的盡頭，將剛剛那孩童塞給她的舊照片收起來，淡淡說道。
    仿佛回應她的話，長廊盡頭的黑暗突然散去，一扇鏽跡斑斑的鐵門緩緩浮現，門縫裏透出一線微光。
    時慕辭輕笑一聲，率先邁步：“走吧，各位。”
    他走過宋清音身邊時，微微偏頭，低聲道：
    “下次，希望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麽發現那孩子不對勁的。”
    宋清音抬眸，與他視線相交，唇角微勾：“或許吧。”
    齊修遠看著兩人，胸口發悶，可最終，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沉默地跟上眾人。
    白晴猶豫了一下，也踉蹌著追了上去。
    沒有人再回頭看一眼那麵破碎的銅鏡。
    也沒有人注意到——
    在眾人離開後，地上的鏡片微微顫動，一片一片地……重新拚合了起來。
    ……
    鐵門在他們身後“哐當”一聲合攏，隔絕了退路。
    那聲音沉重得像一聲喪鍾，在空曠的空間裏回蕩不休。
    這裏不再是長廊。
    是一個空曠到詭異的圓形石室，穹頂高懸，四壁光滑如洗，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像一口被封死的巨井。唯一的陳設，是房間正中央的一架黃銅天平，以及它身後那麵……完好無損的巨大銅鏡。
    鏡麵澄澈，清晰地映出每個人的臉，冰冷地審視著闖入者。
    正是那麵剛剛才碎裂的蟠螭紋銅鏡。
    “不……”白晴的尖叫卡在喉嚨裏，變成了嗬嗬的抽氣聲，她指著那麵鏡子，渾身抖得像風中的落葉，“鏡、鏡子……”
    齊修遠瞳孔驟縮，剛從劫後餘生中緩過來的一口氣，瞬間被抽幹，換上了刺骨的寒意。
    他親眼看著它碎成一地殘渣，怎麽可能？！
    他的目光猛地轉向時慕辭，厲聲質問：“是不是你搞的鬼？”
    隻有他，有這種能力。
    時慕辭卻連個眼神都懶得給他，反而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麵嶄新的銅鏡，還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
    “嘖，手藝不錯。”他慢悠悠地開口，打破了死寂，“這修複效率，值得一個五星好評。”
    這句風涼話讓齊修遠的臉都綠了。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在這裏說笑！
    “你……”
    “急什麽。”時慕辭終於瞥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鏡子前那架古怪的黃銅天平上，唇角那抹笑意更深了，“上次審判‘人心’，這次多了個稱。難道是想稱一稱，我們幾個，誰的良心更重一些？”
    他的話音剛落，那架靜止的黃銅天平，其中一側的托盤，竟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聲，緩緩向下一沉。
    仿佛有某種無形的、沉重的東西，被放了上去。
    而那個下沉的托盤，正對著——齊修遠。
    齊修遠渾身一僵，整個人如墜冰窟。
    宋清音的目光也落在那天平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
    規則……變了。
    【歡迎來到……真言審判。】
    機械音再次響起，比之前更加空洞，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
    【此為真言天平。】
    它的聲音指向那架古樸的黃銅天平，【吾將提問，爾等作答。每句真言，天平不動。每句謊言，天平傾斜。】
    【累計三句謊言者，將受鏡封喉之刑。】
    冰冷的規則砸下，石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
    齊修遠下意識地後退一步，撞在冰冷的石壁上。
    鏡封喉？那是什麽？他不敢想，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
    白晴的臉色慘白如紙，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
    【審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