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那一夜之後，顧知遠和宋清音之間，似乎達成了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在學校裏，他們依舊是老師和學生。
    他上課，她聽講。他布置作業，她按時完成。她依舊是那個成績優異、冷靜自持的完美班長，他依舊是那個嚴謹認真、一絲不苟的數學老師。
    一切看起來，和之前沒有任何不同。
    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比如，顧知遠的目光，總會不受控製地在她身上停留更久。
    他會注意到，她在聽難題時，微微蹙起的眉頭；會注意到，她下課後，趴在桌子上那短暫的疲憊；會注意到，她拒絕蕭逸塵時，那毫不掩飾的冷漠和不耐煩。
    這些細微的、不屬於“完美”範疇的真實瞬間，像一塊塊拚圖，在他心裏，慢慢拚湊出另一個宋清音的模樣。
    而宋清音，也似乎對他卸下了一點點防備。
    她偶爾會在課後，拿著一道難題來辦公室問他。她問的問題，往往都超出了課堂範圍，帶著一種智力上的挑戰和試探。
    顧知遠很樂意奉陪。
    他會放下手裏的工作，耐心地給她講解，從一個公式的起源，講到它在不同領域的應用。有時候，一場講解會演變成一場學術討論，兩個人完全沉浸在數學的世界裏，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辦公室裏的其他老師看到這一幕，隻會感歎“顧老師對尖子生就是上心啊！”“宋清音這孩子也真是愛學習，難怪成績那麽好。”
    沒人知道，在這看似純粹的師生交流之下，湧動著怎樣複雜而隱秘的情感。
    【宿主，你發現沒，顧知遠最近看你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了。】青玉磕著瓜子，在宋清音的腦海裏發表評論，【那叫一個含情脈脈，拉絲兒都快拉成盤絲洞了！】
    “閉嘴。”宋清音正在做一套物理競賽題，頭也沒抬，在意識裏回了它一句。
    【哎呀，我這是在幫你分析敵情嘛。】青玉不服氣，【你看，他現在對那個蕭逸塵，都開始有敵意了。】
    青玉說得沒錯。
    蕭逸塵對宋清音的追求，絲毫沒有因為她的冷遇而減退，反而愈演愈烈。
    他依舊每天送早餐，送奶茶，哪怕那些東西最後都進了李萌或者垃圾桶的肚子。他依舊在課間找各種借口往宋清音身邊湊，嬉皮笑臉地刷存在感。
    以前，顧知遠對於這種高中生之間的小打小鬧，隻要不影響課堂紀律，他都懶得管。
    但現在，他覺得蕭逸塵那張揚的笑臉，格外刺眼。
    這天下午的自習課，蕭逸塵又拿著一本漫畫書，湊到宋清音旁邊，壓低聲音說“班長，你看這個，最新一期的，超好看。”
    宋清音連眼皮都沒掀一下，專注地盯著自己的卷子。
    蕭逸塵也不尷尬，自顧自地翻著漫畫，嘴裏還念念有詞地發出一些“哇哦”、“酷”的感歎，試圖引起她的注意。
    整個教室的人都在偷偷看這邊的熱鬧。
    顧知遠坐在講台上，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手裏的筆在備課本上劃來劃去，最後，重重地畫下了一個叉。
    他站起身，踱步到最後一排。
    “蕭逸塵。”他開口，聲音不大，但很冷。
    蕭逸塵嚇了一跳，趕緊把漫畫書往桌肚裏塞，臉上堆起討好的笑“顧老師，我……我在思考一道難題。”
    顧知遠看都沒看他塞進去的書，隻是指了指他桌上攤開的，幾乎一片空白的習題冊。
    “你的難題，好像有點多。”他淡淡地說，“我看你對數學的興趣這麽濃厚，這樣吧，我這裏有幾套去年io的預賽題，你拿去做做，明天早上交給我。”
    io，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
    蕭逸塵的臉瞬間就垮了。那玩意兒是人做的嗎？他連看都看不懂。
    “老師，我……”他還想掙紮一下。
    “有問題嗎？”顧知遠鏡片後的眼睛微微一眯，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感。
    “……沒問題。”蕭逸塵慫了，隻能苦著臉點頭。
    顧知遠從講台上拿來一遝卷子，往他桌上一放，那厚度，看得蕭逸塵眼皮直跳。
    “做不完，明天就站著聽課。”顧知遠丟下這句話，轉身回了講台。
    教室裏，響起一陣壓抑的偷笑聲。
    蕭逸塵惡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偷笑的同學，再看向第一排宋清音的背影時，眼神裏多了幾分怨毒。他覺得，自己之所以被針對，肯定是因為宋清音在老師麵前告狀了。
    宋清音從頭到尾，都沒有抬頭。
    但她嘴角的弧度，卻比剛才又上揚了一點。
    【哇哦！公報私仇！借刀殺人！顧老師可以啊！】青玉在係統空間裏激動得直拍爪子，【宿主，你這一招太高了！什麽都不用做，就有人幫你把蒼蠅趕走了！】
    “這才隻是開始。”宋清音在草稿紙上寫下一個漂亮的積分符號，語氣平淡。
    顧老師，我很期待
    這天放學，宋清音照例是最後一個離開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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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剛走出校門，就看到顧知遠的車停在不遠處的路邊。
    他沒有下車，隻是搖下了車窗，靜靜地看著她。
    宋清音腳步頓了頓，還是走了過去。
    “顧老師。”她站在車窗外。
    “上車。”顧知遠言簡意賅。
    “去哪？”
    “不是要去書店買競賽的輔導書嗎？正好順路。”顧知遠說得理所當然。
    宋清音想起來，自己昨天在辦公室討論題目的時候，確實隨口提了一句，說想去市中心那家最大的書店看看。
    她沒想到，他居然記住了。
    【宿主，他這是要跟你約會啊！】青玉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隻是順路。”宋清音在心裏糾正它，然後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車子啟動，匯入晚高峰的車流。
    宋清音看著他專注開車的側臉，忽然問“老師，你今天為什麽那麽對蕭逸塵？”
    她問得很直接，像個好奇的學生。
    顧知遠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他自習課不遵守紀律。”
    這個理由，官方又正確。
    宋清音笑了笑，沒再追問。
    她知道，他在撒謊。他隻是不想承認，他那麽做，是因為看到了蕭逸塵在騷擾她，而他……不爽了。
    這種獨占欲，讓她感到滿意。
    車子開到一半，顧知遠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張啟。
    他戴上藍牙耳機，接了電話。
    “喂，老張。”
    “知遠，今晚出來喝一杯啊？我約了幾個朋友，在新開的那個‘迷迭香’酒吧，你也來認識認識。”張啟的聲音很大，帶著笑意。
    “不了，我還有事。”顧知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有什麽事比兄弟的終身大事還重要？我跟你說，今晚有幾個不錯的女老師，我特意給你物色的！”
    “沒興趣。”顧知遠的語氣冷了下來。
    “你小子……”張啟還想說什麽，顧知遠直接打斷了他。
    “我在開車，先不說了。”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
    宋清音坐在旁邊，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她什麽都沒說，隻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原來，他也會去相親。
    也是，他已經快二十六歲了，單身，事業有成，長得又好。有朋友給他介紹對象，再正常不過了。
    可是，為什麽心裏會有一點點……不舒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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