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周玄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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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以如今的實力,對付二階圓滿的妖獸,終究還是有些勉強了。”
    張鐵低聲自語,話音未落,那頭身軀如小山般的黑水毒蟾忽地渾身劇顫,燈籠大的雙瞳驟然失去焦距,渙散如蒙灰的琉璃。
    下一刻,它連最後的嘶鳴都未能發出,便轟然倒地,震得四周落葉紛飛,塵土彌漫。
    正是張鐵在千鈞一發之際,催動了《破魂刺》,以強橫神識直接碾碎了這妖獸的神魂。
    他雖隻有築基中期的法力修為,神識之強卻早已跨越數個境界,達到了結丹後期修士才可能觸及的層次——這本就是他目前最深藏的底牌。
    脖頸一側,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正滲出漆黑如墨的毒血,周圍的皮肉也泛起駭人的青紫色。張鐵卻看也不看,隻抬手抹去血跡,便大步走向那已無聲息的毒蟾。
    張鐵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色略微蒼白了一分。《破魂刺》威力絕倫,但對神識的消耗亦是極大。
    他邁步走到黑水毒蟾那尚有餘溫的屍體前,雙手快速掐動一個古怪的法訣,周身氣息陡然變得幽深、晦暗,帶著一股吞噬一切的貪婪意味。
    《吞天魔功》!
    隨著功法運轉,他腹部丹田處的位置,衣衫無風自動,周圍的空氣微微扭曲,緊接著,一道模糊不清、卻散發著無盡凶戾之氣的漆黑巨口虛影,自他腹部浮現而出。
    巨口張開,仿佛連通著某個未知的恐怖深淵,一股強大的吸力驟然爆發!
    下一刻,驚人的一幕發生了。
    巨大如小丘的黑水毒蟾屍體,在這股詭異吸力的作用下,竟緩緩漂浮起來,並且在空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縮小、凝練!
    不過兩三息功夫,龐大的蟾屍便化為一團拳頭大小,咻的一聲,被巨口虛影一口吞入。
    緊接著,一陣令人頭皮發麻、齒酸的“哢嚓、咕嚕”聲從張鐵體內隱隱傳出,仿佛是那巨口在瘋狂咀嚼、碾磨、消化著。
    張鐵立刻盤膝坐下,五心朝天,全力運轉《吞天魔功》。
    一股磅礴浩大卻狂暴駁雜的能量洪流瞬間在他經脈內炸開!這能量中既蘊含著精純的氣血之力,更有黑水毒蟾積攢百年的妖力以及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劇毒本源。
    若是尋常修士,哪怕沾上一絲這等狂暴能量,也立刻會爆體而亡或是被劇毒腐蝕成膿血。但《吞天魔功》霸道無比,宛若最高效的磨盤,瘋狂碾碎、提純、轉化著這一切異種能量。
    張鐵的身體微微顫抖,體表皮膚之下,仿佛有無數小老鼠在竄動,青筋暴露,時而鼓起,時而平複。他的氣息,卻在這痛苦的煎熬中,以一種清晰可感的速度,開始穩步攀升!
    更神奇的是,他脖頸處那漆黑的傷口,也在這磅礴生機能量的灌注下,開始發生驚人變化。
    絲絲黑氣被強行逼出,化作縷縷黑煙消散。翻卷的皮肉快速蠕動、愈合,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彌合。不過片刻功夫,那可怕的傷口便已收口結痂,隻剩下三道淺粉色的新肉痕跡。
    這一坐,便是三個時辰。
    當日頭西斜,林間光線愈發昏暗時,張鐵才緩緩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蘊,神完氣足,周身散發出的靈壓赫然比之前強盛了一大截!
    築基後期!
    他仔細感受著體內奔騰流轉、遠勝從前的精純法力和更加磅礴的氣血之力,臉上不禁浮現出一抹複雜難明的神色。有欣喜,有震撼。
    “怪不得……怪不得修仙界中,有那麽多修士明知是飲鴆止渴,踏上的是一條萬劫不複的絕路,也依舊甘之如飴,前仆後繼地去修煉那些弊端極大、甚至慘無人道的邪功魔功。”
    他低聲自語,聲音帶著一絲感慨,“這修為提升的速度,再配上我這資質,簡直堪稱逆天,歎為觀止了……”
    力量的飛速提升帶來的誘惑,足以讓絕大多數人迷失自我,忽視其背後隱藏的巨大代價。
    他霍然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體內頓時傳出一陣如同炒豆般的劈啪聲響,充滿了力量感。他強大的神識立刻如同潮水般向著四周蔓延開去,方圓數十裏內的風吹草動,盡數映照於心。
    忽然,他嘴角再次微微上揚,勾勒出一抹冰冷的弧度。
    “東南方向,五十五裏外,似乎還有不錯的‘資糧’……”
    下一刻,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整個人便化作一道近乎融入昏暗環境的幽黑遁光,悄無聲息地掠地疾飛,朝著駝嶺山脈更深處、更危險的地帶急速潛行而去。身影幾個閃爍,便消失在密林深處。
    接下來的兩日,駝嶺山深處注定不得安寧。
    張鐵如同一個最老練也最貪婪的獵手,憑借著結丹後期級別的強大神識,他總是能先一步洞察危險,亦或是精準地找到適合自己的獵物。他不再刻意尋找二階圓滿的妖獸,而是將目標放寬到所有二階中後期的妖獸身上。
    憑借如今的修為,往往幾個照麵,便在妖獸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便已將其滅殺,《吞天魔功》則隨之運轉,將這些妖獸一身苦苦修煉而來的精華盡數吞噬、煉化。
    殺戮、吞噬、煉化、變強。
    這個過程不斷重複,簡單、直接、高效到了極致。
    兩日不眠不休的獵殺,帶來的收獲是極其驚人的。
    當他再次從一座隱蔽山洞中結束調息,睜開雙眼時,周身鼓蕩的靈壓已然達到了一個臨界點,磅礴的氣血之力更是幾乎要透體而出!
    築基期圓滿!鑄脈境後期!
    感受著體內幾乎翻倍增長的強大力量,張鐵眼中終於掠過一絲真正的滿意之色。
    是時候回去了。
    第三日上午,一道黑色遁光自駝嶺山脈中掠出,速度極快,徑直飛向百煉宗山門所在。
    遁光落在煉器堂門前廣場上,光華斂去,露出張鐵的身影。
    他依舊是那副平凡無奇的外表,但身上隱隱散發出的築基圓滿境的靈壓,以及那雙深邃平靜、偶爾掠過一絲懾人精光的眼眸,卻讓過往的弟子不由得心生敬畏,紛紛行禮。
    煉器堂執事弟子秦壽,正一如既往地趴在櫃台後,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著一本煉材圖譜。
    感受到門外傳來的靈壓,他猛地抬起頭。可當他看清來人時,並感受到那股遠比幾日前更加強大凝實的氣息時,一個激靈,臉上瞬間堆滿了近乎諂媚的笑容,手腳麻利地從櫃台後小跑出來。
    “弟子秦壽,恭迎王長老”他躬身行禮,態度比以往還要恭敬數分,雙手捧著一個鼓鼓囊囊的灰色儲物袋,遞到張鐵麵前,
    “您閉關前吩咐弟子收集的等一應煉器材料,弟子日夜不敢懈怠,早已為您備齊了,還請長老過目查驗。”
    張鐵目光掃過儲物袋,神識微不可察地探入其中一掃,種類、分量絲毫不差,甚至那幾樣頗為稀有的輔材品質都屬上乘。這秦壽修為不高,但辦事確實還算得力。
    他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讚許之色,伸手接過儲物袋,隨手塞入懷中,道:“好,幹得不錯。”
    秦壽聞言,臉上笑容更盛,腰彎得更低:“長老您太客氣了,能為長老效勞,是弟子天大的福分,談何辛苦!弟子預祝長老此次開爐煉器,必定法寶天成,威力無窮!”
    張鐵微微頷首,不再多言,轉身便朝著煉器堂內側的煉器室走去。他現在急需一件能完全發揮自身法體雙修優勢的趁手法器。
    金屬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將一切嘈雜隔絕在外。煉器室內地火洶湧,熱浪逼人,但張鐵的心卻異常平靜。他深吸一口氣,將種種雜念摒棄,全部心神都沉浸到接下來的煉器大業之中。
    這一關,便是整整五天五夜。
    期間,煉器室內不時傳出沉悶的錘鍛之聲、奇異的材料融合嘶鳴、以及偶爾爆發又迅速被壓製下去的雷霆之音。
    濃鬱的金鐵之氣和隱晦的靈力波動甚至透出石門,讓偶爾經過門口的弟子感到心驚肉跳,紛紛猜測這位新晉的“王長老”究竟在煉製何等驚人的寶物。
    第五日正午。
    熾熱的地火緩緩沉入火口,煉器室內的高溫逐漸降下。張鐵長身而立,站在煉器爐前,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但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充滿了成功的喜悅與欣慰。
    在他身前半空中,正靜靜懸浮著一件造型奇特的法器。
    那是一柄長約七尺的長鍬!
    通體呈現出一種暗沉內斂的暗金色澤,鍬身線條古樸大氣,並非農家的圓頭鍬,而是略帶方棱,刃口看似鈍厚無鋒,實則隱隱有銳利無匹的金芒流轉,仿佛能輕易切開精鋼。
    而最令人心驚的是,在那暗金色的鍬體表麵,竟不時有一道道細密如小蛇的黑色電弧憑空滋生、跳躍、閃爍,發出輕微的“劈啪”之聲,散發出一股既狂暴毀滅又沉凝厚重的詭異氣息!——赫然是一件雷屬性的極品法器!
    此鍬,正是張鐵這五日之作。
    他以大量珍稀的土屬性材料“沉淵鐵晶”為根基主體,賦予其無與倫比的堅固與厚重,能硬撼攻擊而不損;
    熔入銳利無匹的“庚金之精”增加其鋒芒與破堅之力;
    最後,更是成功將蘊含著精純陰雷之力的“墨雷石”完美煉化封入其中,使其具備了陰雷的麻痹特性。
    此寶最妙之處,,能將他法體雙修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其威力,遠非尋常極品法器可比。
    “便叫你‘雷擊鍬’吧。”張鐵輕撫鍬身,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磅礴力量與那一絲與自己血肉相連的親切感,心中豪氣頓生。有此鍬在手,他的實戰能力至少能提升三成!
    此外,在煉製雷擊鍬的過程中,他還利用那些價值不菲的邊角料,順手煉製出了兩柄長約三寸、薄如蟬翼、通體流溢著冰冷銀光的小劍。
    這兩柄小劍亦是極品法器範疇,鋒銳無匹,專破各種護體靈光,速度極快,用於偷襲暗算堪稱利器。他打算用這個來抵扣購買材料的費用,應該綽綽有餘。
    揮手將雷擊鍬收入體內溫養,又將兩柄銀色小劍裝入一個普通儲物袋,張鐵這才推開大門,走出了煉器室。
    連續五天高度集中精神煉器,即便以他如今的神識強度,也感到一陣陣倦意襲來。但收獲無疑是巨大的。
    剛走到煉器堂大廳,秦壽便如同一直守候在此一般,立刻滿臉堆笑地小跑著迎了上來,語氣愈發恭敬:“長老,您出關了!看長老神采奕奕,想必此次煉器定然是大獲成功,可喜可賀!”
    張鐵微微點頭,也不多話,直接將手中的儲物袋拋了過去:“看看,這裏麵東西,可夠抵那批材料之資?若有多餘,便算給你的酬勞了。”
    秦壽連忙接過儲物袋,神識往裏一探。
    當看清那兩柄靈氣逼人、寒光四射的銀色小劍時,他眼睛瞬間瞪圓,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絕對是極品法器中的精品,價值遠超他提供的那些原材料!這位王長老的手筆也太大方了!
    他激動得臉色漲紅,連忙將儲物袋緊緊攥在手裏,躬身到底,聲音都帶著顫音:“夠了!夠了!長老您太厚賜了!這……這遠遠超出了材料價值!弟子……弟子多謝長老厚賞!今後長老但有差遣,弟子秦壽萬死不辭!”
    張鐵擺了擺手,對這些表忠心的話不置可否。
    正當他準備離開煉器堂,回去好好休息一番時,那秦壽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極其重要的事情,猛地一拍腦袋,急忙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啊!對了對了!瞧弟子這記性!
    長老,您閉關煉器期間,執法堂的執事弟子特意前來傳話,說……說讓您出關之後,務必立刻前往主峰一趟,宗主召見!”
    “宗主召見?”張鐵腳步一頓,眉頭微不可察地輕輕一挑。
    百煉宗宗主周玄石,結丹期大圓滿境界的修士,據說卡在這個瓶頸已有百餘年之久,一身法力深不可測,神通強悍,在同階修士中罕逢敵手,乃是宗門內說一不二的絕對權威,平日裏深居簡出,極少露麵。
    若是在數月之前,突然得到宗主召見的消息,張鐵必定心中忐忑,驚疑不定,需得絞盡腦汁思索如何應對,生怕露出絲毫馬腳。
    但今時不同往日。
    他如今修為已至築基圓滿,煉體也達到鑄脈後期,這使得他的神識之力再次大漲了一大截,如今也算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即便麵對周玄石這等老牌的結丹大圓滿修士,雖仍不敢說能正麵抗衡,但至少不至於像過去那般毫無反抗之力,心中底氣自是足了不少。
    “哦,我知道了。”張鐵麵色平靜如水,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仿佛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說罷,不再停留,邁步走出煉器堂,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迅疾的遁光衝天而起,徑直朝著那雲霧繚繞、氣勢最為恢弘的宗門主峰方向飛去。
    秦壽站在原地,望著那道遠去的遁光,臉上諂媚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複雜與疑惑,低聲嘟囔道:“怪了……宗主怎麽會突然召見王長老這種閑職長老?而且長老他……身上的氣息好像又變強了好多,這才幾天啊……”
    百煉宗主峰,高聳入雲,氣勢磅礴,乃是整個宗門靈脈匯聚之核心所在,靈氣濃鬱程度遠非外門及各處堂口可比。
    半山腰處,一片被蒼鬆翠柏環繞的僻靜之地,開辟著幾座洞府。這裏靈氣尤為充沛,卻並無太多奢華裝飾,反而顯得古樸簡單,正是宗主周玄石及其少數幾位核心嫡係的清修之所。
    一道遁光落下,現出張鐵的身形。他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袍服,走到其中一座洞府門前。石門緊閉,其上禁製流光若隱若現。
    張鐵停下腳步,對著石門微微躬身,聲音平穩,不卑不亢:“弟子玄秋落,奉召前來,拜見宗主。”
    洞府內沉寂了片刻。就在張鐵暗自凝神戒備之時,一個淡漠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聲音,緩緩從石門後傳了出來:
    “進來吧。”
    聲音落下的同時,那看似厚重的石門緩緩向內側打開,露出裏麵一條略顯幽深、僅容兩人並行的通道。通道內光線昏暗,僅有石壁上鑲嵌的幾顆月光石散發著清冷的光輝。
    張鐵目光微閃,神識早已如同最細微的觸須,先行探入洞府之中。
    洞府內的景象瞬間映入他的“眼簾”——地方不大,陳設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是寒酸。
    隻有一張普通的四方石桌,兩把樣式截然不同、明顯是臨時拚湊來的石椅。除此之外,再無他物。絲毫看不出這是一位結丹大圓滿、一宗之主所居之地。
    而在其中一張石椅上,正坐著一位身穿灰色樸素長袍的中年男子。
    張鐵邁步而入,步伐沉穩。
    隨著他的進入,身後的石門再次緩緩閉合,將外界徹底隔絕。
    石室內的光線更加集中地落在那個中年男子身上。
    他麵容瘦削,線條硬朗,看上去約莫四五十歲的年紀。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僅剩的一隻眼睛,開闔之間精光內蘊,銳利得仿佛能直視人心。
    而另一隻眼睛,則被一道極其猙獰的疤痕徹底覆蓋,那疤痕深可見骨,從額頭斜劃而下,經過眼窩,直至臉頰,顯得異常可怖。
    此刻,他臉上正帶著一絲看似隨和、實則毫無溫度的笑意,打量著從容走進來的張鐵。
    張鐵走到石桌前,對著那獨眼中年男子——百煉宗宗主周玄石,再次微微躬身行禮,隨即在那空著的、明顯更粗糙一些的石椅上坦然坐下,姿態不顯拘謹,亦無放肆。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張冰冷的石桌。
    洞府內一片寂靜,落針可聞。隻有石壁上月光石散發出的冷光,映照得周玄石那張帶著笑意的臉有些明暗不定,那隻獨眼深處的光芒,愈發顯得幽深難測。
    突然——
    就在石門徹底嚴絲合縫地關閉,發出一聲輕微悶響的刹那!
    周玄石臉上的笑意,如同被寒風吹拂的塵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漠然到極致的審視,以及一股毫不掩飾、驟然爆發出的淩厲殺機!
    整個石室內的空氣仿佛瞬間被抽幹,變得沉重、粘稠,壓抑得讓人窒息!
    結丹大圓滿修士那恐怖絕倫的靈壓,如同無形的大山,轟然降臨,死死壓在張鐵身上,企圖將他碾碎,更是徹底鎖死了四周的空間!
    周玄石身體微微前傾,獨眼死死盯住張鐵的眼睛,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和毋庸置疑的質問:
    “你,不是玄秋落。”
    “也更不是王大富!”
    “說!你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