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該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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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援軍來得比預料中快。
    隨同大軍一起到來的還有多日不見的林嘯。
    “我接到您的消息就趕來與你們會合,半道遇見阿喜,聽說您讓他去找威遠軍求援,就跟他一塊兒去了。”
    他風塵仆仆,朝陸停舟道:“駐紮在永樂縣外的威遠軍牙將是我舊識,叫趙三,曾在烈國公麾下任職,他聽說秋風嶺之事,二話沒說就點兵趕了過來。”
    說話間,一名身穿皮甲的將領穿過隊伍,來到二人麵前。
    “陸少卿,”趙三抱拳,“末將聽聞六盤村被賊匪盤踞,可是眼前這些人?”
    他望著墳地裏呻吟不斷的村民,麵上閃過一絲疑惑。
    倒不是信不過陸停舟的判斷,而是這裏四五十號人,便要軍隊捉拿也得費些工夫,陸停舟身邊不過幾名護衛與一班捕快,他們是怎麽把這些賊匪拿下的?
    瞧上去,現場並無打鬥痕跡,陸停舟一行更是毫發無傷,賊匪卻像受了大罪。
    林嘯一眼看出他的困惑,笑道:“我早就跟你說過陸少卿的本事,你這下見識到了?”
    趙三在他肩上捶了拳:“下次你再隨陸少卿辦差,也給我個機會,讓我長長見識。”
    林嘯朝場中一指:“機會這不就來了,人都給你捆好了,你隻管押走便是。”
    趙三笑道:“我沒出力,可不敢白拿功勞。”
    他轉向陸停舟,正色:“聽說秋風嶺中還藏有賊匪同夥,不知接下來該如何行事,請陸少卿指點。”
    陸停舟開口:“秋風嶺與六盤村共有三百賊匪,此處已擒獲四十七人,嶺上還有兩百餘人,趙將軍,您帶的人手夠嗎?”
    “夠。”趙三道,“末將營中有五百士兵,接到您的傳信,共點了四百人出營,另外,永樂縣縣令還親率四十名衙役前來幫忙。”
    “柳縣令?”陸停舟朝他身後望了眼,“他現在何處?”
    趙三道:“柳縣令帶人去了秋風嶺山腳下的入口,末將想著,那些衙役比不過士兵能打,讓他們守在山下,既可避免無謂傷亡,又能杜絕閑雜人等靠近,就讓他們去了。”
    陸停舟沉吟:“柳縣令如何得知六盤村之事?”
    “陸少卿或許有所不知,”趙三道,“我營調動需知會駐地所在縣城,以免引起騷亂,柳縣令聽說末將帶兵剿匪,唯恐人手不足,便帶人跟了過來。”
    陸停舟點點頭,喚來曹方:“柳縣令已經去了秋風嶺入口,你們這便過去與他會合,讓他小心山上陷阱,莫要衝動。”
    曹方一聽自家縣令也來了,趕緊叫上手下的捕快:“卑職這就去。”
    曹方等人走後,陸停舟對趙三道:“事不宜遲,還請趙將軍隨我上山。”
    一支響箭劃過長空,哨聲如鴿鈴,響徹山嶺。
    已經辛苦了一整日的姚天師抬起頭來,一朵絢爛焰火在天邊炸開,照得他眼神一晃。
    “別看了。”段雲開道,“是我們的人。”
    姚天師眼中的亮芒一閃而逝。
    他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啞著嗓子道:“該撤的陣眼我都撤了,你們讓我布的也都布下了,能不能讓我歇會兒?我保證不亂跑。”
    段雲開咧嘴一笑:“你放心,過了今晚,你想歇多久就歇多久。”
    他叫來禁軍把姚天師帶走,吩咐道:“去接人。”
    說完,他轉身跳到一塊凸起的山石上,低頭望向下方。
    下方是一個凹陷的山穀,如同大地上裂開的一張巨口,深藏在崇山峻嶺之中。
    夜色深濃,穀中卻搖曳著點點燈火,如同密密麻麻的眼睛張合不定。
    燈火下,人來人往,有人推車,有人錘鑿,有人揮斧,有人揚鞭。
    幽深的山穀隔絕了裏麵的聲響,一切猶如一場無聲的皮影戲,在段雲開眼前晃動。
    山穀裏的人似未聽見外麵的哨聲,依舊如上了機關的木偶般忙個不停。
    段雲開摸摸下巴:“那天師果然有點本事。”
    他蹲在山石上守了一陣,耳朵忽地一動,笑了起來:“該收網了。”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如靈猿一般躍入密林,消失在黑暗中。
    陸停舟與趙三帶著威遠軍的士兵來到山腰,與前來迎接的禁軍接上頭。
    還未說上幾句話,就見一臉笑容的段雲開從一棵樹上跳了下來。
    趙三嚇了一跳,正要抽刀,被林嘯攔住:“自己人。”
    陸停舟瞥了段雲開一眼,段雲開立時收了笑。
    “清涼穀裏一切正常,”段雲開道,“姓姚的在穀外布了迷陣,裏麵的人就算發現不對勁也出不來。”
    “王淵呢?”陸停舟問,“屍首找到了嗎?”
    段雲開撓撓後頸:“懸崖太陡,下去的人傍晚的時候才到底,暫時還沒消息。”
    陸停舟皺眉:“罷了,先拿下清涼穀再說。”
    “我來帶路。”段雲開主動請纓。
    清涼穀中。
    大塊大塊的石頭堆積如山。
    四周沒有一片草木,隻有裸露的石塊如大地傷痕,縱橫密布。
    “啪”的一聲脆響,一條皮鞭抽在地上,揚起一片石頭碎渣。
    “張富貴,你又偷懶!”甩鞭之人惡狠狠道,“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
    一個五短身材的瘦小男子就地一趴,雙手抱住腦袋:“李旺財,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就沒人知道你以前跟我混過,你餓得要死的時候,我還幫你搶了個饅頭。”
    李旺財一聽,橫眉倒豎:“你再胡說!我抽爛你的嘴!”
    張富貴翻了個身,抱作一團:“要抽快抽,反正我幹不動了,哎喲,餓死我了,哎喲,好累……”
    “嚷什麽呢?”一個穿著綢緞衣裳的中年男人走過來。
    李旺財收起鞭子:“鍾管事,沒什麽,就是這家夥又偷懶,今天該鑿的石頭還沒鑿完。”
    鍾管事朝地上的張富貴看了眼:“聽說你們以前是一個寨子的?”
    李旺財低下頭:“是。”
    鍾管事和氣地笑了笑:“那怎麽一個成了苦力,一個成了監工?”
    李旺財猶豫了一下:“全蒙……管事們賞識。”
    鍾管事笑眯眯看著他:“既然知道自己走了好運,就別再惦記著過去那點兒破事。”
    說完,他笑容忽地一收,語氣森寒:“不聽話的苦力是什麽下場,還要我教你?”
    李旺財渾身一抖,握緊了手中的皮鞭。
    鍾管事睨他一眼:“怎麽,你也想做苦力?”
    李旺財咬咬牙,眼中凶光畢現。
    張富貴蜷在地上,偷偷看著這兩人。
    聽見鍾管事發話,他瑟縮了一下。
    “我、我錯了!管事,我——”
    求饒的話還未說完,張富貴的脖子已纏上一圈冰冷的皮鞭。
    “呃、呃……”
    張富貴的喉嚨咯咯作響。
    他兩腿直蹬,雙手使勁往後撓,拽住李旺財的衣裳,死命一扯。
    “哧”的一聲,衣裳破了個大口。
    李旺財渾若未覺,他兩眼泛著赤紅,用鞭子勒住張富貴的脖子,狠狠收緊。
    一股惡臭傳入鼻端,張富貴被他勒得失了禁。
    那雙蹬踹的雙腿漸漸慢了下來,張富貴兩眼暴突,死死盯著上方,腦袋一歪,咽了氣。
    鍾管事站在一旁,微笑著看著這場熟人之間的生殺鬧劇,直到難聞的氣味飄來,他才皺了皺眉,掏出手帕捂了口鼻。
    他朝四周環視一圈,目光掃過那些正在偷瞧的監工和苦力。
    “都看見了嗎?不聽話就是這個下場。”他冷冷道,“不管你們以前都是幹什麽的,能做監工是你們的福氣,淪為苦力也隻怪自己沒本事,誰不想活,趁早自我了斷,這地方缺誰也不缺新人。”
    說完,他看向李旺財:“把這方收拾幹淨,別汙了上好的礦——”
    他的身子突地一震,嘴巴半張,尾音陡然消失。
    跪坐在地上的李旺財呆呆看著自己的雙手,還沉浸在殺了人的緊張與興奮中。
    “咚”的一聲,鍾管事栽倒在他麵前。